她t望压得越低的黑天,手机从贴抵耳边,到隔开一分距离,最后完全没听,沉浸悒闷里,以至于没发现门口的人什么时候回到原地的,他仅仅看着,她重新把手机抬上耳边,将电话里络绎不绝的数叨截断:“你都不愿意抽空回来看我一眼,看我过的什么日子。把我送来之前,就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吗?我为什么打人,你不知道吗?是我不服管教,是我脾气差吗?”
一顿输出后掐断电话,她上半个身子倚窗沿顺气儿,这样持续有半天,手机往后抛砸床上,她再转身,往那儿看,他意思意思敲了下门,她脸色瞬变,“你没走?”
他没所谓,“又回来了。”
“我在打电话啊大哥。”
黎也情绪没下去,端了把火,眼见烧他这来,他闲闲哦了声,摁弄着手机,两三步走近来,“加个好友。”
黎也:“……”
真他妈就递她眼前了,她瞠目:“……你没事儿吧?”
“我算你房东。”
她成功被他的话题扯偏思绪,回怼:“这店又不是你的。”
“我爹妈一起买的房子,我妈走了,子承母业,不行?”
“……”
“加不加?”
“……”
有毒。
第16章
手机接过来是烫的, 原来停留在和某个人的Q.Q短信页,他没摁出去,就这么递来。黎也手顿一下, 看见信息还在往下冒, 备注是三个字母。
JYM:【那女的你到底认不认识?】
他刚刚回的算吧。
JYM:【算吧是几个意思?】
JYM:【她今天在学校干那破事你知道?】
JYM:【这怎么算?我找她还是找你?】
黎也抬头, 靳邵低眼也在看, 两人对上眼, 她问:“简余曼?”
“嗯。”
“那女的, 我?”
“嗯。”这声嗯,有微微挑起, 像逗人。
她再低头,在回复框打字:找她。
发出, 她才注意靳邵自己的昵称,单一个“S”,在遍地非主流符号跟文字乱组的网络世界里,另类,且有逼格。
她笑了下,退出界面,拨号留了个号码,“我没别的联系方式。”
递回去,他先播通到黎也这里来,床上的手机通了, 她迷惑笑:“还要确认?”
他摁断, 一本正经:“怕你跑路。”
“……”
黎也绕回去整行李, 靳邵就站她床边, 看手机,界面应该翻回去了, 盯着她主动发出去的两个字,静了些会儿,看她,她头也不抬,像洞明他的想法,笑说:“怎么,不是你本来想回的吗?”
他撇着眉难以理解:“你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怕。”她接的很快,翻出日用品都扔床上,最后在布袋里掏出从陈兰静那顺来的三件套,站起来先看靳邵,面上全然无所谓,和她刚脱口的“怕”字挨不着边,恝然问他:“所以呢?我会死在这里吗?”
开了窗,那块像个小型风扇呼啦啦蹿风,还有声儿,在这样紧密又安静的氛围衬托中,他抱臂,朝她走,停在展开的箱子边,黯哑的声音笑着对她说:“你死不了。”
黎也盯他须臾,也笑,三件套甩被褥上,交拍双手,看一床乱糟糟从哪开始收起。
靳邵收起手机,在她转身时问:“吃不吃夜宵?”
她摁亮自己的手机:“现在?”
“现在。”
“才几点?算不上夜宵吧。”
随便夜不夜宵的,他就说:“我饿了。”
“店不开了?”她问他。
他还是那句回复:“本来也没几个钱挣。”
黎也脚提挪开箱子,让开条道走近他,笑问:“那你又哪来的钱花?”
他先走在前面,甩了句语焉不详的:“你猜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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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西街道就撑起整个城镇的热闹,天色一暗,五彩灯散落,露天排档夸夸其谈,餐饮店氤氲缭绕,街头的车响到街尾。摩托开进街里,一个大拐稳当停在家土菜馆门口,插进逼狭车道。
黎也先下车,自己摸索着摘头盔,他两脚落地,跟后跨下来,见她费劲,上前想怎么给她戴的怎么给她摘,啪嗒下,开了,扔回他怀里。
“你脸比我还小?”黎也抚着捂得有点烫的下颌,打量起他。
他把头盔挂回车头,“怎么?”
“我戴着紧。”
“正常。”
“?”
靳邵叉着腰,一边看附近餐饮店铺,笑回她:“我给你缩紧了点。”
黎也黑脸,“为什么?”
“怕你死了。”
“……”
西街是个好地方,黎也在这目前为止见过最好的绿化,风浪汹汹,对排错叠的香樟树簌簌作响,爬山虎挂满漆墙,叶子落在雨后生满苔藓的石砖。在街道霓虹里穿行,烧烤啤酒的香气从各家店子溢出,充盈烟火气的排档小摊放歌纵酒,孩提们围在门前分享零食玩具,小手里的泡泡胶卷得那样圆,吹得那样大。
沿着小街小道,靳邵走得靠前,手机里回复完消息,看黎也,她认真在用眼睛酌选地方。
“想吃什么?”他问。
“都行。”她没空着肚子出来,半饱不饱,“你在这不比我熟?没推荐的地方?”
“吃惯了都差不多。”
“哦。”
就没了。
“……”
“你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还敢招人?”
俩人一路逛着快走到衣鞋店的区域,黎也脑子里合计着往回走就近找个地算了,听见他声音时,先看见他朝她晃着的手里的手机――指的是刚才她和她妈的对话。
黎也当时回他是情绪上头,事后再被明晃晃提起,还气,又能压下去不溢于言表,“你还真偷听。”
他耸耸肩,很无辜:“我大大方方站在那。”
这间断拉的很长,她攒着什么话,又看向深邃的黑着的天空,开口,眼睛是不聚焦的,话是不走心的:“我都落到这儿了,还在意什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弄死?”她笑了下,没说了。
从这里,一直绵延到无尽的穹顶,风是潮的,呼吸的氧气是潮的,走过的路也是阴湿湿把人心情往底压,在这样容易把人困进去的氛围和话题里,他放松了叹了口气,说行了:“到头了,往回走吧。”
恰恰在无形之中特别合适对应上的,像劝导的话,虽从这人嘴里出来绝不是那么回事,她愣了一秒。
“你随便挑个,能吃就行。”靳邵带头,在真的走到衣装店前,往来时的路走。
黎也就觉得他这人真奇妙,说不上来的感觉。
任黎也挑地方,靳邵正准备调个游戏,开局就响了个电话来,扫眼号码,没立刻接,后来也没接上――转头从黎也的视角,看到了来电本人。
店牌是家石锅鱼老店,不算晚饭也搭不上夜宵的点,人还挺多,黎也看的那桌正靠玻璃窗,简余曼坐贴玻璃的位置,她向外看,招手,穿着比平常过火,短裙掐身段,妆艳,戴头巾,挑俩银色大耳环。
旁边还坐了个男的,很潮一人,牛仔衣裤,额头有疤,红毛挑染,给简余曼夹菜时露出的满臂纹身,黎也有印象,再看脸,健帅挂的,但对比靳邵这种老天赏五官,帅到大众里,帅得正常又显而易见的,逊色不止一星半点,难怪秦棠给简余曼安了个两边惦记的名头。
一扫,一桌子差不多都这货色,离了学校,外头这就像一群不受约束,没有道德的底层流氓,普通人光看着都要撒把糯米离八丈远。
视线对接上,靳邵的电话被对方先挂掉,简余曼低头敲手机,他这同时振动。
两条消息,第一条:挺巧。
第二条:进来。
黎也有所感地凑了眼过去,晃过了进来两个字,窗那头,简余曼暂时扭头跟男的说话,这头,靳邵锁了手机,在打量店招牌,一字一顿把石锅鱼仨字念出来,说:“也不错。”
她无言。
靳邵打量的眼神转到她脸上,通亮的彩灯转换,模糊面色,或者她本来也没什么面色,他笑着,贴上她肩侧,目向玻璃窗,“怕了?”
黎也还是沉默。
他们有耐心耗,里边的人没有,跟男的聊完,简余曼站起来了,又朝他们看,歪头疑问。
靳邵的头矮下来,声音附在耳侧:“你可以怕,现在就走,走得越快越好,连夜一张火车票,哪来的回哪去。”
然后,简余曼跟人打招呼,绕座椅要出来。
“要么跟我进去,把事儿一次平了。”
十秒,或许十秒不到,她没回答,也没走,看着简余曼站到店门口来请他们了。
“算吧?”第一句话,凝目落向靳邵,这是重复他那条信息,笑了,“才把那个二货甩掉就迫不及待找她姐接头儿?”
黎也是和她一齐看的靳邵那,目光撞上,他比她还早看过来,曲着眉,扬下巴要她表示:“她说我找你接头儿。”
“……”一股子欠儿欠的劲,好像他还委屈要讨个公道似的?
店门口有人进进出出,香味从里飘到外,玻璃窗那一桌人都随着简余曼走近时全然投注,直接停在了俩人面前,玻璃那,黎也原来看见那男的在贴眼看着这边对持。
视线敛回来,简余曼移步更搭近靳邵,不顾她在旁,或许,她可能没有被当人,骤然就听见那么句:“靳邵,我说了,你随时找我,我跟樊佑断。”
“这不好吧。”靳邵压根儿就没在看简余曼,向她后边,透过玻璃窗那个起来绕过排排桌位来的人,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他要过来了。”
简余曼总算把黎也当人看了一眼,很不友善:“不然是你真看上她了,才几天?”
黎也一直思考自己在这时候要不要插话来着,或者自己应不应该在这听到这些,话题眼见落自己头上,词儿还没酿好,靳邵贴着她臂侧蹭一下,“几不几天的,有时候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盈着笑意问她:“是吧?”
夜越深,周边越嘈,出来的樊佑跟着到了简余曼刚站的位置,而简余曼脸色很僵,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和他俩呈三角形,樊佑喊了靳邵大名,这很快就成了四边形。
“开窍啦?这么快就换了个人?早跟你说别白瞎那张海王脸。”他边走边打量着黎也,从头细致到尾,啧啧叹奇,她跟靳邵简直迷一般的同步,手抄兜,冷冰冰的脸,一米七的身高一米八的气场,看人淡得像看狗的眼神都一样。
三个人都在这哥到达的同时默契翻篇话题,黎也对着简余曼,话开个头:“道歉我只接受双向,其他想怎么解决,你说,我考虑配合,不然咱俩就斗着。”
简余曼手肘自然搭上了樊佑肩头,在她跟靳邵之间来回端量,笑对她说:“你还挺有风骨,斗着,”她讥刺地笑声,“我真想弄你,你还能翻身?况且,你欠的帐,想靠一个靳邵可平不了。”
樊佑征一下,冲靳邵吹个哨:“怎么回事儿?”
“她俩有过节。”
“你小子,”樊佑叉腰,咧着嘴,喉咙发笑:“上一个也跟余曼闹,你是跟我杠上,还是跟余曼啊?”
“我跟他不熟。”这话黎也开的口。
三人都凝住,之后,简余曼就那么笔直站好了,手也不搭了,看靳邵:“不熟?”
靳邵笑着看黎也,真像那么回事儿,演上瘾了,说:“单相思,理解一下。”
“……”
气氛再次推下冰点,黎也都快信了,樊佑笑腔骂了个靠字:“你够可以啊。”
“行。”接着就是简余曼,手再次搭回去,脸色青的白的红的,感觉都轮了个遍,最后笑句:“会喝酒吗学妹?”
第17章
靠窗那一桌人是满的, 加两个位,得换大桌,两个服务员边收拾, 人都撒开腿, 椅子拉开围在大桌边。
简余曼就在那抽支烟跟人聊天, 眼睛不时瞥到前台, 樊佑去叫了箱啤酒, 在前台加菜, 招呼旁边在冰箱里挑饮料的两个过去。
黎也没应,靳邵过去, 走前问她想吃什么,她摇头, 拿了瓶酸奶,回座位上。
大桌空位又很多,黎也倒没机会思考自己坐在哪,简余曼踢了自己旁边的椅子,朝她看,倒了杯黄酒摆在桌前。
其他人都是樊佑带的朋友,他们认识靳邵,她进来时,都只知道是跟靳邵一路来的,比简余曼先开口, 问她俩人关系, 都是爱八卦的。
黎也没想过怎么应付, 往那一坐, 不揪不睬,谁的面子都不给, 她自己也不尴尬,手机一掏,外界都当浮云。
一次扫一桌的兴,喝酒的喝酒,抽烟的抽烟,他们会划拳,二手烟外加粗吼声闹得黎也脑胀,就要忍不住出去,简余曼说话了:“我以为你至少会收敛点。”
黎也看她。
“在这里又弱鸡又爱出风头,不好过哦。”
周围没人注意,她的声音也只有黎也听见,“你所谓的出风头,就是反抗你吗?”俩人本就挨着坐,黎也身子前倾,肘撑桌,掌心抵住下颌,“你非要跟我杠上,那我有什么办法。”
一个两个终于注意挪过来,都看简余曼脸色,她和学校里那副泼剌是两个样,跟在樊佑的场,她给自己派头立得足,环臂叠腿坐在那,艳得像条吐信子的红蛇,很漂亮,很危险,很撑场子。
“试试。”她居然笑着,后仰前身,指桌上的酒,抵下巴作思考的样子,“听说你还是城里来的,娇养的小姑娘,不会这些吧?”
黎也在此之前是不清楚自己多少酒量的,从前跟着她爸尝过度数浅些的啤酒,涩,苦,她其实不怎么能理解喜欢喝酒的人。靳邵过来之前,她当中药一口闷半杯,隔着几米就能听见那桌人躁动的起哄,叫着几声“呜呼”,拍着响耳的掌。
那会儿靳邵搭臂在前台点烟,借樊佑的砂轮火机,点完,悬空甩盖,扔回给他,两双眼睛都向大桌看。
“你这个有点儿意思啊。”樊佑笑说。
靳邵也冲那笑了笑,这角度,能看见的只是那一面薄瘦却挺直的脊背,傲气,不屈,靠这个背影就顶上去了气质。
樊佑把烟掐了扔垃圾桶,准备回去,靳邵刚挪步,手机响了,樊佑回头看他往界面上扫,接通,对方冲出半句话就被掐断,就听清类似什么钱的字眼。
问他怎么了,他摇头,说去门口透透气,就交代了一句话:“拦着她点。”
这个她没有特指是谁,樊佑打了个OK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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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的菜依次上桌,靳邵就那时候回来的,到那桌的斜侧边,黎也最初拿的酸奶原封不动立着,她人在酸奶边趴着。喝半杯,真的就只有半杯。
不动声色掏手机,调出摄像头,与画面对接的那一秒,黎也直起来,后背靠倒椅里,敏感地扑捉到他,然后对着镜头,竖出一根明晃晃的中指,作口型,大概骂了句去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