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独属于展品,台子中间放置着光彩溢目的名贵珠宝首饰。
“一场小型拍卖都十几亿的规模,有很多私人珠宝……”
林嘉月拉着祝夏看翡翠戒指首饰,眼睛冒光,“这个你戴肯定好看。”
祝夏见她快乐地不停笑,也觉得有趣,翻开目录扫视:
“七个同款不同色的戒指,每天不重样吗?会不会有点夸张?”
“又不是让你每天换一个男人,哪里夸张?”
林嘉月话音一转,“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前几天电视台采访了个男歌手,人帅身材好唱歌好听。”
“那你们什么时候请我吃饭?”祝夏立即说。
“说什么呢!我是要撮合你们。”
林嘉月眼眸倒映着宝石的七彩光,“多谈点恋爱不好吗?”
祝夏:“多买点珠宝首饰吧,戴到地老天荒。”
“吼啊。”林嘉月笑起来,唇角噙着挑人的弧度。
她们在昏暗的展厅里信步,周围全是奢丽华贵的珠宝,流光溢彩,仿佛银河星辰。
“欸!”
林嘉月突然抬起胳膊肘,碰了碰祝夏,“贺连洲。”
祝夏抬眼梭巡。
“这儿。”林嘉月示意她看手机。
祝夏耷拉眼皮瞧去。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看背景似乎是什么奢华宴会,空中错落有致悬挂着鎏金灯球,墙壁装饰着名家油画……满屏的金碧辉煌。
显贵人群里,贺连洲尤为醒目,众星捧月似的。
照片拍摄的环境光线斑驳,男人却不受明暗限制,五官俊朗有型,轮廓像用最锋利的笔勾画出的。满身不可言宣的清贵,姿态从容冷淡,似高不可攀的悬崖。
余光瞥见照片左下角的聘婷倩影,祝夏神情一凝。
——是她?
“眼窝稍深,鼻梁高挺,薄唇。”林嘉月指背摩挲着下巴,“是不是有点混血感?”
祝夏想起两人无话不谈的时候,贺连洲提到过他母亲是混血,至于他本人嘛……
“冒牌混血吧。”她说。
没一会儿,照片自动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WhatsApp的阅后即焚功能。
贺家是港区豪门大族,公认的顶级资本,缘于太过低调神秘,外界对贺家子女的了解微乎其微。贺连洲鲜少露面,再加上他前些年主要接触国外产业,媒体几乎捕捉不到踪影。
“他妈咪蒋绮芸,港姐,全球著名的珠宝设计师,众多作品被三大著名国际博物馆展出。”
林嘉月对珠宝情有独钟,每年都会去拉斯维加斯Wynn酒店举办的全球最顶尖的珠宝设计师展会,说到珠宝侃侃而谈。
“蒋绮芸息圈后,贺家珠宝产业交由长女贺楚茵打理,听我爹地说,今晚的内部拍卖会就是贺楚茵一手操办的。”
……
楼上长廊隐匿在昏暗灯光里,存在感很低,是个好位置,能观察到下面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听说你又在内地添置了新的别墅?”蒋安屿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
“买份高兴。”贺连洲眼皮都没抬一下。
“今天我和楚茵聊起来,她领了外祖父的命过阵子给你引荐朋友。”
“没时间。”
贺连洲修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划解锁。
壁纸是个穿毕业礼服的女孩背影,红砖绿地蓝天,她站在悬挂三面超大旗帜的图书馆面前,织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蒋安屿装作不经意瞄一眼,道:“外祖父可说了,集团话事人身边没有女人,久不成家,坚决不行。”
似听到笑话,贺连洲抬起一侧唇角,“我还要证明给别人看?”
贺连洲作为贺既华最看好的孙子,先是掌管家族信托基金,后继任商业帝国,短短几年就制衡集团里外。行事进退有度,杀伐果断,滴水不漏。确实不用证明。
“主要是Farah经常被奇怪的大人缠住,你变出弟弟妹妹,Farah就能轻松了。”蒋安屿笑容可掬。
贺连洲眸光扫向下方,在某处停留了数秒,跨步离去。
他一动身,原先隐身的保镖即刻跟上去。
蒋安屿顺着他刚才的视线望去,瞧见两个人。
弯身盯着玻璃柜里炫目多彩宝物的林嘉月艳唇皓齿,手上、耳朵、脖子戴着吸睛的华贵饰品,和印象里华丽美艳的林氏千金没差别。
她旁边垂眸看册子的女孩子相对沉静清冷些,乌黑的长发顺着肩头垂落,白色上衣搭着长及膝上三寸的棕红色麂皮裙子。腰细腿长,白得可以媲美珠峰顶端的雪。
蒋安屿看着祝夏,祝医生这独一份的气质,戴不戴口罩都出挑。
祝夏像是有所察觉,往这边仰一下脸。
他明知道她大概是瞧不清自己的,可心脏还是慌择了一瞬。见她视线一定,若无其事移开,他笑出来。
祝医生真有让人紧张的本领啊,那双眼瞥谁一眼,登时穿透人心。
蒋安屿拍拍胸膛,轻轻吁气。
-
“祝医生。”
祝夏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侧头一看,果然是在医院电梯前遇到的中年男人。他旁边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眉骨端正的年轻人。
蔡叔微笑着跟祝夏和林嘉月介绍陈绍。
祝夏虽然疑惑他们为何要互相介绍,但她向来懒得深究人际交往,只朝他们点头,大方地微笑问好。
“林总前些天投了5.2克拉彩粉色钻石配钻石戒指。”蔡叔温笑着对林嘉月说,“相信今晚林小姐也有所收获。”
“那我就蹭爹地的福气了。”林嘉月笑笑。
蔡叔和陈绍给她们介绍今晚流程、拍卖品、宴厅等事宜,说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们。
客套完,他们就走开了。
林嘉月感慨:“工作细致入微,他们对客人好热情啊。”
“蹭了你爹地的福气呐。”祝夏用她的话回复。
林嘉月欣然:“我去前面看看,顺便拿两杯香槟,你在这等我下。”
祝夏点头,她照着手上目录继续观察展台里天然祖母绿的鹦鹉,上好佳玉雕刻精细,瞧起来栩栩如生。
正看得入神。
一杯香槟递到她面前,祝夏伸手,两人交接的时候,对方的指尖蹭过她尾指。
很微妙的触觉,像猛禽的羽毛轻轻扫过。
不是林嘉月。
第4章 【跑什么?】
祝夏抬起眼帘。
视野里是男人凸显性感的喉结和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再往上,不期然撞到贺连洲的目光。
耳边隐约听到‘嘣’的一声,脑海中的一根弦乍断裂。
她转身欲走。
贺连洲长腿一跨,堵住她要离开的路。
祝夏微微蹙眉,往后退,谁知贺连洲亦步亦趋往前凑近。
“跑什么?”
他注视着她,口吻像结冰河面飘起的冷雾,沉冷且捉摸不透,“还玩装陌生人的把戏。”
这个把戏,不知说的是过去,还是前不久在医院重逢。
展厅变得空荡荡,像被人刻意清空般。静悄悄的环境里,男人浑身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祝夏仰起脸看他。
第二次见面没有在医院那么无措,她稳住心率,视线掠过他锋利的喉结,停在他一贯黑沉的眼睛。
祝夏没跟他虚与委蛇:“有事吗?”
贺连洲意味不明开口:“看你的样子似乎没想起来我是谁。”
祝夏攥了攥手,有一丝忐忑。
众目睽睽,有权有势的男人不至于跟她算旧账吧?
宰相肚里能撑船,远不敌伴君如伴虎。
贺连洲目光扫过她脖颈佩戴的银色素戒项链,语气匀出一丝慢条斯理:
“既然不记得我了,那就重新认识。”
他朝她伸出手,举手投足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
看似彬彬有礼却不容商榷。
男人的腕骨劲瘦,戴Patek「京港告白txu22」 Philippe腕表,五指冷白修长,手背隐隐泛着青筋,力量蛰伏其中。
宛如覆了一层霜雪的孤刃。
不合时宜地想起——
她夸过他的手好看,很适合牵手。
祝夏瞧了一会儿,抬首:“你的爱好是跟女生交朋友吗?”
贺连洲游刃有余,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以什么身份跟你交朋友。”
以贺连洲的社会地位和脾性来说,社交场上,基本都是别人殷勤跟他套近乎。这么多年来,他会主动伸出手的,一根手指都数得来。
祝夏见惯了公子少爷们的风流韵事,他们仿佛天生就善于撩拨女孩。
听到他的问题,她浓密的睫毛微微翕合,没有说话。
贺连洲不介意她的沉默,他撩了撩薄薄的眼皮,眸光不疾不徐地扫过展台:
“有看上的吗?”
他语气自然平淡,是一种有应必求的询问,仿佛就算她说要星星要月亮他也会摘给她。
祝夏没有那么自作多情,她举起酒杯,浅抿了口香槟,清爽醇香在舌尖弥漫开。
“跟你没关系。”
贺连洲的眼神从她湿润的唇角掠过,淬着一抹深意,转瞬即逝。
展厅变得空荡荡,酒会前厅里人群熙熙攘攘,有人高谈阔论,有人谈笑宴晏,还有人不时看看隐秘的这边。
祝夏望着敞开的酒会大厅门,道:“你走吧,拍卖要开始了,我要去找朋友。”
贺连洲看了一眼腕表,说:“还有十三分钟。”
祝夏明白他说的是离拍卖还有十三分钟。她缄默不语,呷了口酒。
贺连洲似乎格外有耐心,静静看着她。
“那我已经迟到两分钟了。”祝夏喜欢把时间往前调十五分钟。
她话语客气生疏,“贺先生,请让一下。”
见他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祝夏往斜后方往退,却没料到那处的展台是棱形的,凸出一个尖锐的棱角,正对着她的后脑勺,祝夏毫无察觉,眼看就要撞上去,贺连洲眼明手快,伸手垫在她脑后,手背磕在棱角上,发出沉闷的响音。
“咚!”
祝夏惊吓,侧头想看他手上的伤,却被男人拢着后脖颈重新看他。
距离又拉近了一些,耳畔萦绕的连绵起伏呼吸声,不知是她还是他的。
贺连洲垂眼看她,长长的羽睫在眼睑处蓄起一道扇形阴影。居高临下的角度,威压不着痕迹地侵略下来。
“不是不认识我吗,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男人无可挑剔的脸庞放大,祝夏喉咙紧涩,吞咽了口津水。
“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触觉能直接唤醒人身体的回忆,他手掌冰凉地贴合着她后脖的肌肤,陡生一种熟悉的酥麻感。
他们用这个姿势,接过无数次吻。
祝夏对上他的视线,惊异他眼瞳竟变得如此深邃:“记得。”
他沉声追问:“记得什么,说出来。”
男人身上特有的冷香飘来,夹杂着极淡的中式沉香,很好闻,让祝夏习惯了医院味道的嗅觉像被瞬间唤醒。
她不禁放缓呼吸,轻声喊他:“贺连洲。”
贺连洲搭着眼睫注视她,她眸子里漾动的流光溢彩已沉淀成璞玉质感般的光泽。
须臾。
他的唇角一松,似笑非笑道:“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话落,他松开她,慢慢站直。
紧张旖旎的气氛随着他拉开距离散尽。
祝夏松懈下来,毫不谦虚地说:“我记忆力一直很好,幼儿园同学的名字也记得……”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追忆往事?”他面无表情,只有喉结随着讲话轻轻滚动。
“不是?”她问。
“过去都作废了。”贺连洲的声音听起来像海底深处汹涌的暗流,带着难以察觉的寒气,“哪来的往事。”
祝夏怔住。
拆开时空胶囊,回到两人彻底分手那天。
被雨夹雪笼盖的伦敦是砖灰色的,泰晤士河水从桥下滚滚流淌,恶劣天气导致道路堵塞,车辆蜗牛般的缓慢行驶。
市中心富人区的房间传出清脆的响声,是玻璃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年轻人的侧脸轮廓隐在晦暗阴沉的环境里,乌黑短发下是一双辨不明情绪的幽深眼瞳。
破碎玻璃折射的光,犹如锋利无比的剑刃,寸寸割断他的心脏。
室内万籁俱寂,只有液体滴落的细微声音。
祝夏蹙眉盯着贺连洲鲜血淋漓的右手片刻,转头,望向外面繁华的街道、商业体,提前装饰布置的圣诞灯光。
良久之后。
她拿起外套搭在臂弯,背对着他,缓缓开口:“遇到我,是你倒霉。”
他轻轻笑了一下,是喉咙间发出的自嘲一般的轻笑。
“祝夏,”他嗓音嘶哑,冷得骇人,“你挺厉害。”
第5章 【不是男女朋友】
手机铃声打破沉闷,贺连洲淡漠接起电话,“……嗯……稍后。”
祝夏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红肿的手背,陷入恍惚。
他突然把手机给她:“把你的手机号码输进去。”
祝夏目露警惕:“干什么?”
“医药费。”贺连洲简明扼要。
他救了她,后续看伤付医药费,要联系方式合情合理,是她想歪了。但是……
“你为什么不拉我?”祝夏问。
“拉你进我怀里?”
贺连洲垂睫看她,平静地陈述,“祝夏,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祝夏顿时没话说了,接过把号码输进去。
港区号跟内陆号不一样,她输的是8位数的港号。
擦肩离开前,贺连洲抬手,指背极轻地拂了下她的肩膀,像掸掉树叶一样。
祝夏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
贺连洲完全不打算跟她解释,看了她一眼,步伐从容离去。
祝夏便弃之度外,没深究。
她不是会平白无故给自己找烦恼的性子。
走到前厅,林嘉月把鱼子酱吞进肚,拉住她的胳膊,左右检查,焦急道:
“怎么样,没事吧?刚刚主办方说展会现场那边有点情况,暂时不能出入。”
祝夏将手中香槟递给路过的侍应生,长话短说:“我没什么事,就是碰到熟人,耽搁了会儿。”
林嘉月见她真的没事,长舒口气,把标签和笔塞给她,兴致盎然。
“缄默拍卖会,拍品都在展厅,写下竞标价和展览号投进箱子,价高者得。”
祝夏对那个鹦鹉雕玉感兴趣,便拿笔,思忖大概价格,写下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