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储”的诱惑, 几位公主势必会有一场恶斗。
“看来短时间内, 龟兹国的动荡是不会结束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安小六回头看到楚留香。
昨天她亲了这个男人,感受到和财神爷贴贴的幸福感。
但也仅此而已了。
贫穷让她不断思考:万一树杈把我的衣服扯烂了我要怎么办;坐在树太危险了,万一被勾住的是屁股上那块布呢……
安小六想, 琵琶公主和胡铁花在一起的时候肯定不会考虑这种问题。
楚留香微笑望着安小六。
安小六笑了:“是啊,那位美丽的公主有的忙了。”
因为她要提防的不仅是自己的姊姊,还有――
安小六望向一脸慈父模样的龟兹王。
昨晚回去后,安小六的帐篷里陆续迎来三拨人,与胡铁花绕着湖边“你追我赶”的琵琶公主、琵琶公主的姐姐, 以及……疼爱两位公主的好父亲龟兹王。
龟兹王将一盒比两位公主加在一起还要多的宝石推到安小六面前:
“小王听说毒医不分家,所有的用毒高手都是顶级的医者,中原文化源远流长、能人辈出,小王恳请安姑娘替小王把脉, 看看小王的身体是否健康, 还有没有办法拥有子嗣。”
“王爷,您有孩子。”安小六平静地说。
龟兹王笑了, 他的脸上展现出上位者冷酷:“安姑娘养过狼吗,只有从狼群里厮杀出的狼才是真正的狼王,没有尝过血的狼在大漠甚至不如一条狗。”
他首先是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 其次才是一个和蔼的父亲。
在前者与后者身份冲突时, 他会毫不犹豫舍弃后者。
安小六觉得有些冷。
她同情两位明争暗斗的公主,在两个公主将对方视作心头大患时, 她们的父亲已经暗暗亮起了刀锋。
可当身居高位的狼王暮景残光,已经尝过鲜血滋味的狼崽子是否还能容忍老迈的父亲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呢?
回程的路上,胡铁花情绪低落。
在楚留香和安小六等人不在的日子里,他和琵琶公主的感情迅速升温,两个人上演了话本里最喜闻乐见的“刁蛮公主与江湖浪子”。
胡铁花对琵琶公主是真心喜欢,也曾在某一刻真心想要和她在一起。
但当龟兹王真的向胡铁花发出邀请,请他去龟兹国游玩,纵使美丽的公主芊芊十指紧握,一双美目满怀期待,胡铁花依然头也不回地跑了。
“你要是后悔了,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姬冰雁冷冷地说。
胡铁花不说话了。
小潘说:“龟兹王他们那么多人,又带着那么多东西一定走不快,说不定公主殿下正在等胡大侠呢。”
胡铁花却喝了一口酒:“那是你不了解她,她才不会等我哩!”
夜晚,胡铁花喝了很多很多酒。
是彭一虎和楚留香两个人将他扛回的帐篷。
期间,醉成一滩烂泥的胡铁花数次发出安小六想把他毒死的呼噜声,第二天他起得很晚,起来后像是彻底把公主忘了一般,再也没有提过她的名字。
烈日黄沙,冷血残阳。
途中安小六一行人又路过被姬冰雁一把火烧掉的木屋,安小六双手合十,对着木屋的方向拜了拜――
多谢观音姐姐保佑,你那面镜子上的珠宝我帮你用了,托您庇佑,我此行多了三箱宝石,每一箱珠宝都是那么名贵可爱。
你在黄泉路上和一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婆婆吃好玩好,来世做个好人吧。
沙漠边缘的小镇。
炎热,干燥,贫瘠。
低矮的房屋和面黄肌瘦的孩子。
一切恍如隔世。
离开沙漠当天,石驼和柳烟飞留下一封信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安小六啃着从龟兹帐篷里搜罗来的香梨,温柔地抚摸着她大半个月未见的宝骡。
楚留香花重金帮她赎回了骡子,没让安小六掏一分钱。
安小六特别感激,可住在她脑子里的富贵儿却尖声尖气道:【“大傻子,这是分手费!”】
“分手费是什么?”
安小六偷偷问好像无所不知的富贵儿。
【“他怕你纠缠他所以给你钱……”】
安小六倒吸一口毒气:“那我多纠缠他,他是不是就会给我更多的钱?”
她眼中已露出跃跃欲试的目光。
系统大肆嘲笑:【“你当他傻啊!”】
“那就试试呗!”
那天下午,在回程的路上,安小六一直用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时不时望一下楚留香。
楚留香回想这个姑娘在外漂泊三年,因为没钱甚至要睡桥洞,心里涌出一种愧疚和怜惜。
是他不好。
明知道不能和她在一起,却非要招惹她。
在即将到达兰州时,楚留香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安小六:
“不要拒绝,我知道你的开销不小,寻常的暗器和毒你都看不上眼,这次沙漠之行你身上那些瓶瓶罐罐都空了,这些钱你拿去用,别再往桥洞里钻了。”
安小六和系统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一人一系统在经过漫长的饥寒交迫后,对于突如其来的暴富出现了那么一点点茫然和不适。
【“宿主,他人好好哦。”】
富贵儿细声细气说。
“我也觉得。”
安小六心里十分感动,她抬头,漂亮的眼睛凝视着这个温柔英俊的年轻人,决定对他献上自己最真挚的祝福:
“公子,我祝您长命百岁。”
她已决定回去之后,立刻马上当即为这个浑身散发着郁金香气的财神爷立个长生牌,从此以后赵公明不再是安小六家的财神爷,楚留香才是!
――我,安小六,从今天起就是盗帅的拥护者了,我将追随楚香帅的意志,敬重他,爱戴他,直到银票彻底花光!
富饶繁华的兰州。
街上车水马龙,沿街叫卖声不绝于耳。
楚留香和胡铁花要走,安小六却要去姬冰雁家。
她和姬大老板还有一笔未完成的交易。
小潘是姬冰雁的手下,彭一虎决心护送安小六平安回金陵,这些人都要留在兰州城。
楚留香和胡铁花结伴而来,结伴而去。
清晨,兰州城一片微凉的薄雾。
安小六、姬冰雁送楚留香和胡铁花出城。
胡铁花明明是不舍,可他这个人就是死鸭子嘴硬,说什么不说软话:“死公鸡,你真不和我们一起走?”
姬冰雁淡淡道:“我家就在这里。”
胡铁花又看向安小六:“六爷爷,你和这死公鸡一起?”
安小六微微一笑:“姬公子不仅要买我的毒香,还要带我去见珠光宝气阁的阎大老板。”
胡铁花学着楚留香的模样摸了摸鼻子,这些他可都帮不上忙。
“好吧好吧,你们都有事做,又只剩我和老臭虫了……”
胡铁花麻利地翻上骏马,回头看向楚留香。
楚留香却在看安小六。
安小六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地样子,因为有姬冰雁侍妾们的照顾,她如今看起来就像世家贵女一般,既高贵又美丽。
自她踏入兰州城那天起,就不断有人登门拜访姬冰雁,想他打听入城那天与他同行的女子是谁。
连姬冰雁都说自己从未像今天这般受欢迎。
那晚的篝火、湖泊、高高的树和坐在树枝上抬头望月的女孩……仿佛是一个虚幻而美丽的梦。
楚留香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化为简单又厚重的祝福:“你们保重。”
说完,他翻身上马。
姬冰雁和安小六是坐着马车来的,赶车的人是小潘。
在胡铁花、楚留香上马后,姬冰雁和安小六也登上了马车,姬冰雁先上,上车后还扶了一把后上车的安小六。
楚留香盯着姬冰雁那只抓着安小六胳膊的手,总觉得眼前这一幕多少有些刺眼。
他以为安小六至少会回头看自己一眼,没有,一眼也没有。
楚留香不禁想起那个旖旎的月色,她亲完自己后宛如无事发生一般看向夜空,任由他心潮澎湃、浮想联翩。
“老臭虫,走了。”
听到胡铁花的催促,楚留香收回视线,他策马扬鞭:“驾。”
骏马在官道上扬起一片黄尘,姬冰雁透过车窗目送楚胡二人离开。
“走吧。”姬冰雁对驾车的小潘说。
“爷,安姑娘,坐稳喽――”
小潘轻快地说着。
一个多月后,金陵城。
傍晚,天边只剩一抹残霞。
城外的官道上远远走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彭一虎牵着一匹骡子,除了腰间的佩刀依然寒光凛冽,整个人宛如丐帮底层弟子。
而他身边那个牵着马骡的人则更过分了。
她的衣裳一片污浊,脸上也是脏的不可思议,头发乱糟糟的,宛如一个从深山老林里爬出来的野人。
可不是野人吗,他们这一路几乎是乞讨而来。
彭一虎捋了一把脸失去光彩的大胡子,已经不想回忆这一个多月来自己都经历了什么。
第30章 【大修完毕
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安小六也有些恍惚。
一个月前, 姬冰雁联系了关中声名赫赫的珠宝商,“珠光宝气阁”的阎大老板,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安小六手上成色最好的一箱宝石换成了银票。
就这样,安小六带着一厚摞银票、两盒珠宝与彭一虎踏上了金陵的回程。
他们雇了一辆花团锦簇的豪华马车, 彭一虎负责赶车, 安小六坐在车厢里, 车厢外是那匹来自金陵城的宝骡。
奢侈无度的第一天,他们舍弃了物美价廉的邸店,住进了最好客栈里最贵的上房, 尽管点了满满当当一桌佳肴,钱却只花了那么一点儿。
――连二两银子都没用到!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啊。”
安小六小声对富贵儿说,一人一系统都觉得她们好运来了。
安小六决定给楚留香、龟兹王父女立长生牌,犹豫了一下,又添上了石观音的名字, 石观音叫李什么来着,哦,这不重要。
――多谢观音姐姐保佑。
奢侈无度的第二天,依然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如此第三天、第四天……
他们来到关中, 被“一夜暴富”冲昏头脑的安小六, 在小系统的撺唆下住进当地“最气派最豪华的销金窟”。
漂亮温柔的小姐姐为她揉头捏肩梳头……她们甚至不是同一个人!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我们好幸福啊。
安小六和富贵儿晕晕乎乎地想着。
次日。
安小六和彭一虎准备离开“销金窟”。
在金碧辉煌的大堂, 他们见到了一个落魄的药商。
药商手上有一批珍贵无比的货,因为买主忽然病逝导致大批药材滞销,药商只能到“销金窟”碰碰运气。
药商与安小六一见如故。
离开关中时, 珠围翠绕的马车上除了安小六本人又多了一袋袋药材。
“恩公, 你是不是忘带东西了,怎么感觉你这包袱小了很多。”
“嗯, 因为少了一盒珠宝。”
有钱人安小六云淡风轻地说。
彭一虎大惊:“珠宝呢,那么一大盒珠宝?!”
哪个小贼那么大胆,居然偷到瘟神娘娘的头上?
已经厌烦太多金钱的安小六淡淡道:“我买了一些药材。”
“那可是一整盒珠宝,”彭一虎声音都惊变调了,“恩公你被坑了,老子去找那个混蛋把钱要回来!”
“没有被坑,不用找他了,”顿了顿,安小六又说,“我在给你扎针前,还给你喂了一种药丸,这些药材再加几味就能配出五粒同样的药丸。”
“!!!”
这一刻,彭一虎萌生出“我要‘金盆洗手’”的冲动――倘若随随便便死了,岂不是浪费恩公那昂贵至极的救命良药?
关中之行让“富婆六”忽然意识到钱能做什么。
自那以后,每路过一个市镇,她都会购买一批贵到令彭一虎两腿发软的药材。
药材是很占地方的。
于是安小六又抽出了两天,在郊外将那些药材制作成一罐罐浓稠的膏汤。
风和日丽的一天,彭一虎载着安小六又来到一个大市镇。
“恩公,这是本地最大的药行。”彭一虎这般介绍道。
安小六下车后却没有进去,她望了一眼里面琳琅满目的药材,摇摇头:“不用了。”
“这是为何?”
“没有钱。”
彭一虎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荒唐的故事,那么一厚摞银票,那么一大盒珠宝!
“没有钱,怎么会没有钱?!”
“花光了。”
从“富婆六”到“穷鬼六”,在系统撕心裂肺地哭泣中,人生大起大落的安小六心平气和地说。
她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
一如坦然接受命运的馈赠。
只是……那些长生牌不能要了,这批财神不好用,我要再换一批!
彭一虎神色复杂,非常复杂。
他终于明白堂堂瘟神为何如此拮据。
他回去就要警告自家子侄:没钱学什么下毒,都给老子好好练习刀法和拳脚功夫!
安小六钱花光了。
在金陵有别业的彭一虎依然是个有钱人。
彭一虎说:“恩公不必担忧,钱财乃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大事。”
第二天,彭一虎就被狠狠打了脸。
他放在内衣夹层里的银票不见了,偷走他银票的小贼不仅搜罗走彭一虎所有的银票,连荷包里的碎银子也没放过。
嚣张的小贼甚至在彭一虎刀鞘上留了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上面只有“借钱”二字,落款却相当不得了。
彭一虎把这封信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四脚:
“司、空、摘、星。”
江湖皆知,“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偷东西不是为了钱,他只是单纯为了“好玩”或是“与什么人打了什么赌”。
但对彭一虎、安小六来说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恩公,咱们没钱了……”彭一虎万分羞愧。
昨天他还对信誓旦旦对恩公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今天这个“身外物”就飞走了。
安小六想了想:“把车卖了吧。”
也只能卖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