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月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使用流动的沐浆包裹住玻璃管，伸手将它取了下来。
在五条悟的作用下，沐浆迅速涌进断口处，凝结成结晶，红色的赫像是焊接的火星将开口封住。伊月感到玻璃管在手中剧烈震动，两股力量相持，最终归于平衡。
五条悟这才松了一口气，近来越发感到满足伊月的要求开始变得吃力。豪不怀疑这家伙明天会要求让他摘星星给她，悟撇了撇嘴，他可不想有一天跟不上她的步伐。
伊月将透明的负极核举起来，在枝条白色的荧光中显得格外亮眼。
玲子上前，好奇地盯着她手中的物体，说道：“我听说能做【正极核】的力量随处可见，可【负极核】却很珍贵，只此一个。”
伊月答道：“对，因为负熵是违背自然规律的，类似于有一种力量，可以让燃烧之后的灰烬复原，让老去的生命重新年轻，让散落的米粒重归秩序。”
她看向玲子，将绿色的液体递给玲子，也让她摸了摸，继续说：“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负熵之力提取出来的，只知道不把它带回给Game的话，在正极核单独的作用下，用不了多久所有收束在此处的世界通道就会散开，一切物质也会陷入混沌，回归到创世前的虚无。”
“就像是个轮回。”玲子道。
几人观察了一会，伊月将玻璃管握在手里，走下了台阶。
五条悟站在原地，看向她的身影，忽然惊醒般跟上，轻轻地扯住了她的手腕。
“嗯？”伊月回过半个身子，阴影落在她的肩上，抬眼望向悟的双眼。
怎么回事，这种异样感。五条悟的舌尖动了动，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异常，涌动在心底的情绪。
他看着伊月平静的脸庞，微微上翘的嘴角，似乎一切如常，但是他知道，不是的……有哪里不太对，有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情绪存在着。
可情绪是种看不见的东西，尤其是他们这类内向非凡的人。
五条悟感觉到手掌中的温度，故作轻松地笑了下，问道：“月月，Game世界里的正极核是你么？”
伊月也笑了笑，恬静的脸庞看不出情绪。
她用手按住心口，说道：“是咒灵小姐。”
是跟她融为一体的咒灵小姐。
。
回到Game之后的那三天，伊月都没再出现过。
不知道为何，她不再回复悟的消息了。
执行官中心研究室的灯光通宵亮着，五条悟知道伊月就在那里，可她拒绝面见任何人。
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悟去过一次，没有见到伊月，也就不再去了。
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他坐在广场的长椅上，还是那群白鸽，可养鸽人已经不见了，留这群鸽子在这里自生自灭。被丢下的宠物。
五条悟百无聊赖的撑着脑袋，胳膊肘抵在自己张开的腿上。
为什么总有人这么没有礼貌，一声不吭就不理人。搞不懂，不管是那时候还是现在，他都搞不懂。
心情不好，到处都不美丽，他抓起身旁从便利店买的饭团，放在摊开的掌心里，拍了一张照片。
手机的按键音咔哒咔哒响过，聊天界面伴着“嗖”的音效，多出一条消息，传递到了对面。
屏幕的最上方，显示着聊天对象的名称【月】
“叮”
伊月的屏幕又一次亮了起来，她点开弹窗。
来自【五条悟】的消息
「这是我的午饭，一个饭团～月月吃什么呢？」
伊月的手突然滞住了，手里饭团的塑料袋被她捏得响了起来。她看见刚传来的照片，跟她手里捧着的是一模一样的饭团，连味道都一样。
是不是两个人待在一起久了，连口味都会变得相同。
她的眼角弯起，痴痴地笑了下，却突然吃不下去了。
屏幕上的聊天界面，一连串不同时间发来的消息，全部是已读未回。
伊月窝在会议室最角落的位置，占据长桌的一个角，安静地像是不存在般。别人都在激烈地讨论，只有她静静坐在那，盯着手机的屏幕。
「送去了一波咒灵，记得查收」搭配一个俏皮的表情
「月月，你在哪？」
……
「我先睡了哦」月亮的表情
……
「今天有点冷耶」
「还没在Game里发现过毛豆味的大福」
「不过这个绿豆味道的也不错」「照片」
……
「月月，你有什么事的话，要跟我讲～」
「知道了么」
……
「理一下我」
「还活着吗？」
……
伊月都看见了，可她一条都没给他回。
会议室有十来个人，从先前的激情讨论逐渐变的疲惫。
桌子中央的位置摆着那管绿色的负极核，像是展示般被灯光照得光彩夺目。
“现在最清楚的就是，The moon的意识跟生命之树是正负两方的核，负极核负责有序和收束，正极核在创世的时候负责发散和创造，正负两级的能量相互拉扯才能维持平衡。”
“现在负极核被抽取出来，生命之树内只剩下极强的正极核，就无法一一接通回到原本世界的通道。”
“而且不幸的是，没有足够负熵之力的超级计算机无法再一次吸收负极核，融合不进去的话，一切都白搭。”
“现在推测负熵之力是一种严谨的知识处理系统。将接触到的一切哲学、经济学、理工学……等等用最高效的处理方式加以运用，组成负极核的包括数据、模型和算法，拥有最为崇高的理性。”
“对，负熵的能力建立在海量的知识存储之上。”
有人正在进行总结性的陈词，对现在讨论的内容。
“想要实现跨世界的道路通畅，正负两核要么就共存，要么就共亡，这一点是共识。”
伊月没有抬头，也没有发言。
此刻，距离此处十几公里外的五条悟已经吃完了饭团。
他又一次不争气地举起了手机……
咔哒咔哒的打字声「月月，我想你」
没有发出去，又迅速删掉，改成「月月，在做什么呢」
“叮”伊月收到消息。
她的嘴角动了动，她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的耳旁，嘈杂之声弥漫开来。
“现在就是没有办法两全！”
“可如果The moon消失掉，谁来供给生命之树的能量，残存的负极核大约会在正极核缓慢消散的24小时内将这个世界坍缩成一个足球的大小，谁能在此之前把大家都送回家？所需要的能量又是多少？”
“能量只能从命运之石的原石获取，在旅团手里，你能确保他们会配合吗？这可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你错了，按照生命之树现在残留的那点稀少的负熵之力，回家的通道在12个小时之内就会消散，大部分都被抽走了啊！哪里有那么乐观。”
“与此同时，我们需要The moon的意识缓慢消散，跟负极核保持随时的动态平衡。”
有人开始小声的嘀咕，“怎么缓慢的消逝？在12个小时内缓缓死去吗？”
会议室里到处都在嚷。从昨天开始就是这样。
“呵！12个小时。要我说Game本来制定的送100人回去就是极限了，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
伊月抬起倦怠的脸，望了下这群疲惫的人，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
有点可笑，如果说只保证少部分人的利益，那么在她这里的最优先级，只有不到十个人，如果再少，五个、三个……如果再少……
她扯动自己的嘴角，其实，这个世界在她眼里不算什么，他人怎样不会真正困扰到她。可这些人不知道。
“喂，你们也至少问问The moon的意见。”终于有人说道。
伊月面无表情，迎来的是几张迷茫和脆弱的面孔。
有人紧张地搓动纸张，有人在用桌面擦手，有人则是偏开了脸不敢面对她。
讲道理，如果必须牺牲自己的性命拯救十万人的话，这件事不是不能商量，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自私到骨子里的人，她是个正常人，有正常人的情感和考量。以多数人的利益为上这件事说的通。
可总要给她时间心理建设啊，就算是星浆体也是从小培养，不断给她灌输牺牲一人拯救世界的理想。
星浆体……她的目光缓缓落在手机屏幕上。
【五条悟】
伊月盯着这三个字。
抱歉天内理子，她想：我认为对于弱者，最好的道路就是遵从命运的安排。
只等着他人拯救的话，事情的结局就是戛然而止和将他人也推上悲剧的道路。
她的指尖留恋地抚过屏幕上他的名字，深深地呼吸，感觉到雀跃的心绪，即使是这样，也能给她一丝安慰。
而后伊月抬起头，环视了一遍所有人，平静地说道：“三天，我以为你们能想出什么办法。结果就是缓慢地杀掉我。”
她的目光中透露出锋芒，嗓音带着些许委屈，“如此天才的策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The moon自嘲的笑声随之而来，所有人都羞愧到低下了头。
而后她收敛笑容，放弃般轻声说道：“算了，散会。”
“您……您有什么办法么？”一个声音战战兢兢问道。
伊月沉默地靠向椅背，拨通了电话，那边几乎是瞬间接起来的。
“你能来一下吗？”她轻声说，“嗯，我等你。”
放下手机后，伊月扶着桌边站了起来，身影有些摇晃，任凭谁三天不睡也会疲惫。
她没有看向谁，说道：“是有个办法，需要跟我的一位朋友商量下。散会吧。”
参会的人员看着The moon离开的身影，纷纷瘫坐在原地，再没有一个吱声的。
伊月从会议室走出来，走廊里亮白的光照得人眼睛痛。
正午是一天里最温暖的时刻，她与院中枯寂的景致擦肩而过，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抬手抹了一下腮旁的泪珠。
。
五条悟来到纯白的中心研究室，这次是被她喊来的，不会见不到了。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不知为何，像是等着判刑。
她给了他足够的信号，根本忽视不掉。
此刻正有人在接待他，向他讲解现阶段讨论出的结论。说是The moon安排的，之后才能带他去见她。
五条悟的感觉，就像是要让他死个明白。
不过他听完之后懂了，不是他要死，是伊月可能要死。而且造成现状的推手，也有他的一份。
当初是他要咒灵小姐跟伊月结合的。
是的，Game高层原本的算盘打得很好，抽走负极核，让玩家在第十二关里灭掉咒灵小姐，用生命之树残余的微弱负熵之力，送名单上的100名重点玩家复活。
其余的部分全部放弃，等到干枯的生命之树完全死去，这个世界也会跟着陪葬。
而那棵仿制的生命之树，正负双核全由高层控制，他们会开启全新的Game。
五条悟被带进房间的时候，伊月已经在那了。
房间的中央放着一张简单的方桌，她面对窗户看得出神，直到听见门响，回过头来，愣住般盯着他。
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十分没好气，开门见山说道：“消息你都看到了吧，我很讨厌你这样。”
伊月闻言，轻笑了下，她在他对面坐下，隔着桌面的距离，静静地看向他。
“悟，我有话要对你讲。”伊月道。
五条悟看着她的脸，乌黑的发丝衬出她雪白的肤色，眼中饱含破碎般的星屑，直让人心痛。
他忽然感到喉咙发紧，什么怨言都发不出声了。
“讲。”五条悟简短地说。
“只要不是分手之类的鬼话，随你要讲什么。”
伊月点点头，说道：“我想让你把负极核，传输进我的大脑。”
五条悟：“……”他的眉心深深地隆起。
他们之间的桌子上，摆着那根玻璃管，嫩绿色的液体闪着神秘而卓绝的光彩。
伊月继续说：“我要让正负极核都存在于我的体内。”
五条悟：“……”
伊月：“负极核本质上是一种源于信息的力量，你可以做的到吧，用你的无量空处。”
五条悟：“……”
房间突然间非常安静，听不见一点响动。
过了片刻，五条悟嗤笑了下，言辞拒绝了她的要求，“你别傻了，做不到。”
他抬起一只手，非常烦躁地摆动着，“就算我做的到，你也承受不了，你会死的。”他把死字咬的很重，毫无余地的回答。
坐在他对面的伊月，一直都没有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