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隐瞒
看着手里的小布袋,站在原地的宋云柯不由得攥紧了。
长久的思念,令他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女后,失了分寸,一时冲动的叫住了她。
对此宋云柯并不后悔,他唯一后悔的,是自己让她哭了。
早就过来的迹部等人见音桓一行人离开,随即走到宋云柯旁边:“啊嗯,不会她就是你一直在等的星星吧?”
“嗯,”宋云柯点点头,重新将手绳放进小布袋并重新戴在脖子上,“来日本做交换生的这个决定果然没错。”
“你的星星可真是个不华丽的女人。”
宋云柯望着音桓离开的方向摇摇头:“是我太冲动了。”
“不过,看她那个样子似乎和青学的菊丸关系很好。”插着兜的忍足慢悠悠说。
“小景,能帮我一个忙吗?”
“嗯?”
“能帮我查下她的全名是什么吗?”
迹部有些诧异,挑眉道:“你不知道?”
“我如今确实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她现在姓粟花落。”
“这两天我发邮件给你。”
“谢了。”宋云柯微微一笑,心中无限感慨。
而另一边强拉走菊丸的音桓,一直低头不语走了五六分钟。
直到一阵凉风吹过令音桓突然清醒,她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抓菊丸的手劲太大,赶紧松手停下脚步道歉:“对不起,英二。”
看见菊丸的手腕被自己抓红,音桓心生歉意。
没料到音桓会突然停下的菊丸一愣,还没等他说什么,音桓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看向菊丸的大眼睛:“英二,刚才这件事不要告诉凉介,也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好不好?英二。”
看着音桓红彤彤的双眼,菊丸不由地点头答应了。
“谢谢你,英二。”
见音桓面露倦意,菊丸关心道:“音桓,要我送你回去吗?”
“我坐公交车回去,应该和你不顺路吧,随后音桓往菊丸身后看去,“手冢桑,我和你算同路,不介意吧。”
“嗯。”
同众人道了别,音桓和手冢一起往车站走去。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音桓只是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想着可能是先前哭多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是坐在车上,她开始感觉身体不大舒服,而且是一种自上而下、逐渐蔓延的不适感。
察觉到身旁少女的异样,手冢好心开口:“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刚说完,音桓又开始按压自己的合谷穴。
在她很小还不是粟花落音桓的时候,父亲告诉她,身体不舒服就按压合谷穴。虽说这招不是百试百灵,却也是经常能派的上用场的方法。
随着公交车的行驶,这招渐渐的不管用了,下车走还不到十分钟的功夫,音桓感觉自己两腿都有些发软了。
“你,没事吧?”
“没……”刚开口,音桓腿一软,要不是手冢及时伸手扶住,恐怕她就要摔倒在地上了。
“谢谢。”音桓试图站稳,却绝望的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自己了。
“手冢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
“能不能送我去清徽斋,也不要联系英二。”伴随全身肌肉的疼痛,音桓两眼开始发黑,“你应该还记得那间房子在哪里吧。”
手冢不理解音桓的请求:“为什么不回家?”
“我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我,也不想去医院,拜托你了,送我过去就好了。”
“……”
“手冢桑,拜托你了,送我过去你就可以回家了。”音桓疼的脑子都不是很好用了。
扶着手臂冰凉的音桓,手冢暗自斟酌。
“钥匙,在我的,包里,”心脏猛烈抽搐了一下,头晕目眩的音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拜托你了”
“嗯。”手冢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音桓,但此刻音桓连走都走不了,手冢只好横抱起少女,而意识尚存的音桓配合着伸手环住手冢的脖颈,另一只手与其交握形成环状;头、肩也尽量靠在手冢肩上,好让手冢省力些。
明明怀中的少女和自己一样高,体重却比他想象的轻多了,手冢心下不由的惊诧。
说来音桓之所以决定不回家,一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二来也是相信手冢的人品,相信他绝不会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做什么出格的事。
“手冢桑,有不经过我家的路吗?”
“嗯。”
明明不久前才运动过,现在的太阳也晒得人直流汗,可手冢身上并未有异味,仍是上次闻到的那种清新味。
咬着牙强忍身上的疼痛,努力保持清醒的音桓还是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昏了过去。
手,无力垂下。
“粟花落桑。”
手冢停下脚步轻唤了一声,无人回应。
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手冢还是遵照先前的约定迈开步子,往清徽斋去了。
走到门口,为开门,手冢不得已先蹲下将音桓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打开她的斜挎包找钥匙。
?
看到小水杯,手冢想起早上音桓说要买水的事情,有些奇怪。
不过他也算不上什么八卦之人,赶紧找到钥匙把门打开,手冢再次抱起音桓送进屋内。
虽说少女只是拜托手冢把自己送进屋就行,但看见音桓如此模样,手冢的责任心驱使他无法置之不理。
因为收起了之前学习大会使用过的桌子,客厅显得宽敞了不少。
手冢将正在发冷汗的音桓放在客厅中间,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少女身上。
盘腿坐在音桓旁边,手冢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思量片刻,决定下午四点前音桓还未清醒过来的话,就电话联系菊丸。
决定好后,手冢拨通了电话:“母亲,我中午有事,就不回来吃饭了。”
“国光,在外面记得要好好吃饭哦。”
“嗯。”
和家里人通完电话,手冢坐了一会儿,起身上楼站在音桓敞着门的画室门口。
这算是他第三次来这间房间了,第一次是学习大会的时候,第二次是来取音桓给他画的那幅肖像画,第三次,便是今天了。
站在门口,手冢静静欣赏着墙上描绘阿弗洛狄忒的画,其画面生动逼真的气氛,不由得让人为之惊叹创作者的优秀。
或许在别人看来,如此年纪就能绘制出这般作品是个极富天分、抑或是难得一遇的天才。
可在手冢看来,没有谁天生是强者,画作的创造者之所以能在这个年纪就有如此了得的技艺,靠的并不是什么天分,而是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刻苦练习。
至于这其中的艰辛,也只有个中人才清楚。
由己推人,想到自己为网球付出的汗水,手冢发自内心的欣赏并尊敬着此刻正在昏迷的少女。
站了片刻,手冢下楼盘腿坐在音桓旁边,开始冥想。
第二十八章 魂河
这是哪?
一片混沌中音桓睁开眼,下意识地迈开步子往前走。
就像是被蒙住了眼睛,眼前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肌肤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种类似于清水般的凉意。
似乎只走了几步,又似乎走了很久,音桓隐约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泛着微光的身影。
“请问……”
身影转过来,音桓大惊,这张脸正是她现在的样子。
“你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
音桓下意识地退后半步:“我、我不知道。”
那张音桓再熟悉不过的脸微微一笑:“我可以是谢清安,也可以是粟花落音桓。”
“可以是?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我是你,你是我。”
音桓越听越懵。
这时身影往旁边一让,后面飘来一团不知从哪儿来、散发着光的云团。
“你们本为一体。”
“一体?什么意思?”
“混沌中有三千世界,每一世界有三千生灵,生灵会随年纪渐长而与魂河失去联系,直至死亡灵魂将重新连接并归于魂河。魂河本身静止,灵魂会自行流动,直至遇到契合的世界继而降生。”
“但魂河不总是稳定的,它偶尔出现的微小波动都极有可能波及到其范围内的灵魂。”
“若侥幸逃过一劫,自是无恙;若不幸灵魂被撕裂,需待分散的灵魂都经历一次生与死的过程,方可在魂河中修复并归于完整。”
“所以我是不幸被波及的吗?”
“你被撕裂成两缕,分别降生为谢清安、粟花落音桓。在身为谢清安的你死后应将静静待在魂河,等待另一半灵魂的归来。”
“可我为什么……”
“每个世界的时间流溯各不相同,导致谢清安死后,粟花落音桓才四岁。因这一半灵魂仍与魂河有联系,所以出于对完整的本能,粟花落音桓将魂河中的你拉出并试图融合。这种情况在我的记录中并不算少见,但对于你们这些不幸被魂河波动波及的灵魂而言,你的情况也算是凤毛麟角。”
想起那身影说的“我是你,你是我”,音桓忐忑道:“那我融合是……”
“不通过魂河,是无法融合的,你的心脏正是最明显的体现。”
“你是说我心脏异常的根源是因为灵魂的缺失?”
“谢清安因灵魂缺失致使躯体异于常人,后来你和自己另一半灵魂处于同一身体时,以心脏为媒介强行融合使你感到不适,而失败后灵魂必然出现损伤,因此灵魂会在恢复后进行新一轮的融合,这,就是你间歇性疼痛的原因。”
“宋云柯呢?他也是我这种情况吗?”
“他对你用情至深,在他死后,灵魂通过你的发丝残存的印记追寻到你现在所处的世界,而你能短暂的回到这里,一是作为粟花落音桓的灵魂尚与魂河有最后一丝联系,二是宋云柯带给你的巨大刺激。”
“这里就是魂河?”怪不得周身有水一般的感觉。
“是。”
看着云团,音桓迟疑着开口:“如果没有那场波动,作为完整灵魂的我,和宋云柯的命运是不是会不一样?”
“我不知道。”
“你、你不是神吗?你为什么不知道?”
“于混沌中诞生的那一刻起,我的职责就是负责记录混沌内各类异常以及向暂时回到魂河的灵魂提供些许帮助。”
“所以你算是记录者?”
“可以这么理解。”
“那灵魂执念过重……”
“你确定那就是执念吗?”
“我……”
“还想不通自己为何生性凉薄吗?”
“我,我,原来,原来……”音桓怔怔地愣住,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所以,我当年遍寻各地,是因为灵魂深处的渴望吗?”
“缺失者,终身都在寻求虚无缥缈的完整。”
“呵呵,”音桓冷笑了几声,突然觉得自己当年的行为有些可笑,“怪不得,怪不得我上下求索,却始终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怪不得,怪不得啊……”
“还有想问的吗?”
音桓犹豫着问出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我曾查过资料,发现这两个世界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以至于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某些灵异情况,导致我附体在同一个世界的某个孩子身上。”
“世界诞生的原因有很多种,你这种情况,是世界自身产生的震动即将造成它无法修复的损耗时,会复制出一个相似世界以分担震动。”
“我明白了,请问灵魂怎样融合?”
“唯有彻底脱离世界的灵魂才能在魂河中修复融合,所以我会在你的两缕灵魂中各放一滴魂水作为媒介,由于魂水能量过强,不能过久停留在任何灵魂内,因此每到满月夜时,魂水会主动回到魂河中,不过魂水脱离躯体的过程并不轻松,且一次只有极少量能离开,所以魂水多久能全部离体就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不能一次离开吗?”
“你的灵魂承受不住。”
“那……”
似乎看穿了音桓的想法,云团说:“除了满月夜会不适这件事,其他关于这里的一切待你醒来都会遗忘。”
“好吧,请。”
只见云团散发出一阵奇异的光芒,接着就看见两大颗发着光的透明水滴从云团那里缓缓飘向音桓和一旁的身影。
水滴触碰眉心的那一瞬,音桓不由得闭上双眸,周身像是浸润在娟娟细流的泉水里,清凉的感受让她不由得放松下来,接着她感觉自己正和另一半灵魂缓慢融合,全身清凉的温度也随之变暖。
灵魂全部连结的一瞬间,身体一阵颤栗,浑身温度也随之冷热交替,疼痛剧烈,如棒锤,如鞭笞,身躯就如同面团般被反反复复按压揉搓。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音,就听见云团声音:“融合完毕,该回去了。”
“唔。”
从昏迷中缓缓醒来的音桓,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重要的梦,可她几乎想不起梦里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自己每个满月夜会身体不适,直到,直到什么来着?
手腕敲了敲脑门儿,却回忆不起半点儿事情。
“你醒了?”察觉音桓动静,一旁的手冢开口。
“嗯,”浑身轻松的音桓坐了起来,看着盖在身上的运动服,浅笑着睨了眼旁边盘腿而坐的少年,“我还以为手冢桑早就离开了。”
“是我将你送过来的,你若出了事,我难辞其咎。”
音桓知道手冢是有责任心的人,但之前她还是低估了他的责任感。
赶紧翻了翻放在自己旁边的斜挎包,音桓打开手机瞧了眼。
好家伙,一晕就晕了四五个小时。
“手冢桑,中午有用过饭吗?”问完,音桓就想打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责任感这么强的一个人会临时回家吃个饭再过来?
“没有。”
“耽误手冢桑这么久真的是太抱歉了,要不我请你吃顿饭聊表歉意吧。”
“不用了。”手冢说着刚起身,就听见“咕噜噜”的声音从他的腹部传来。
瞧见一直扑克脸的手冢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音桓假装咳嗽掩饰了自己的笑意:“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嗯。”
出了门,音桓拜托了手冢从先前来的路回去,手冢虽不解,但还是点头了。
回去的路上,音桓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分别之际也不忘再次道谢,毕竟晕过去的时候还好有这位十分可靠的手冢同学在,不然昏迷中的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真的欲哭无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