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楚言听出他话中的讽刺味道,心脏微微抽了一下,他用她说过的话来回敬她,将两人的距离又拉到千百米远。
她苦涩地开口:“我们不是什么仇人吧?”
乔嘉恒的眼神瞥过来,他的声线平平,说出的话比此刻的风还冷——
“这不是看你吗?你觉得我们会是什么关系?这不都是由你说的算吗?”
黄楚言扭头看他,觉得他恨自己恨得要死。
“乔嘉恒!”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喊他的声音。
黄楚言看过去,发现是在他朋友圈里出现过的那个女孩儿。
女孩儿的眼神在她和乔嘉恒中间转悠了两圈,最后定睛在乔嘉恒身上,“我项链卡着我头发了,能帮我弄一下吗?”
乔嘉恒看了黄楚言一眼,自觉两人的对话还没结束,但眼前的事如果不解决,他和黄楚言也没法继续谈话,于是,他对黄楚言说:“你等我一下。”
他快步跑过去,帮刘智涵弄被卡住的项链。
女孩儿问他:“那个女生是谁?”
乔嘉恒说“朋友”,然后手上的动作更快,“我和她还有一些事要说,你赶紧进去坐着吧,外面冷。”
刘智涵本想再说些什么,发现乔嘉恒看起来严肃,不敢惹他,弄好项链后,乖乖进去了。
而乔嘉恒转身,发现刚才站在身后的黄楚言已经消失。
这时候,风突然变大,将细细的雨卷进檐下,扑面一阵潮湿凉意。
他呆呆站在原地。
黄楚言本来就不是那种会等着他的人。
他回到宴会厅的时候,发现黄楚言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正和陈梓秉聊得开心。
第34章 .办理入住
黄楚言坐下没多久后,婚礼开始。
乔芝琳是牵着乔嘉恒的手入场的,全场掌声雷动,黄楚言听着司仪的话,觉得眼眶湿热,再去看自己的父亲,他也盯着台上的人。
黄楚言能看出父亲眼里的愉悦和欣慰,他脸上带笑,很真诚地在祝福乔芝琳。
从舞台射出的灯光投在每个人的脸上,照清黄建阳脸上的浅浅沟壑,也将他那双带着诚挚情感的眼照得更亮。
结婚仪式结束后,宴会厅重新打开大灯,黄楚言吃了一点就先离场了。
就像乔嘉恒刚才和她说的那样,她待在这里,也不是很舒服。具体是为什么,她说不出来,明明是值得庆祝的、喜气洋洋的日子,她却觉得心里闷,提不上劲。
她走的时候,乔芝琳正带着乔嘉恒一桌桌敬酒过来,她如坐针毡,脑子里都是刚才乔嘉恒对她说的那些话以及他讽刺又失落的表情。
担心等会儿又要面对他,于是她可耻地逃跑了。
晚上十一点,黄建阳才到家。
黄楚言让他赶紧收拾收拾去睡觉,不知不觉间,她变成了催促父亲早睡的人。
她长大了,黄建阳却变成顽童,红着一张醉酒的脸,黏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黄楚言走过去看了一眼,看到他和乔芝琳一家人的合照,里面不止有乔芝琳的丈夫、乔嘉恒,还有那个女孩儿。
还不等黄楚言问,黄建阳便指着那个女孩儿的脸,“这是那个叔叔的女儿。”
“什么?”
“就是和你乔阿姨结婚那人带过来的女儿。”
黄楚言恍然,她低头认真去看照片。
照片里,乔芝琳和她丈夫站在中间,黄建阳站在她丈夫身边,乔嘉恒和那个女孩儿并排站在乔芝琳身边。
女孩儿正侧头看乔嘉恒,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
黄建阳说:“她应该要叫乔嘉恒哥哥。她还在读高中,说是你乔阿姨的学生,跟着她学古筝的。 ”
黄楚言觉得女孩儿应该不会甘心叫他哥哥,她看向乔嘉恒的眼神,黄楚言很熟悉——
青涩懵懂的带着倾慕的情绪。
她想,乔嘉恒似乎总是摆脱不掉被“妹妹”看上的命运。
之前是她这个假妹妹,如今又有了个真妹妹。
也不知道他们最后会是什么结局,千万别像她和乔嘉恒这样。
她不知乔嘉恒对她还有没有留恋,但讨厌她恨她的情绪一定是强烈的。
而她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在伤害他后对他还有眷恋。
寒假结束后,黄楚言回到海南上学。
这个学期过得很快,黄楚言在学校和民宿之间奔波,周一到周五上课,周末去民宿帮忙,一学期很快就到了末尾。
期间,陈梓秉约了她几次出去玩,但她都拒绝了。
除掉了和乔嘉恒的这层关系,她并不想和陈梓秉有什么联系,但奈不住陈梓秉热情,他似乎时间很多,经常给她发消息,见她油盐不进,还说起当时她明明就答应了她要和他见面,怎么天天用没空的理由推脱他。
黄楚言也觉得不遵守诺言不大好,于是放假后,约了陈梓秉在柳弥的民宿见面。
陈梓秉坐在咖啡厅里,东张西望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黄楚言在吧台做了一杯莫吉托,端到他面前,说是请他的。
陈梓秉惊讶她还会做这个。
黄楚言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陈梓秉看向她,说她和当时在婚礼现场很不一样。
黄楚言:“嗯?”
“你当时挺热情的,我说什么你都会回应我,之后我在网上联络你,你都不怎么理人。现在见面了,我发现你是觉得我有点烦是不是?”他做人通透,也乐于把话说清楚。
他脸上带着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可能是知道自己的确挺烦人的。
黄楚言回忆了一下,想起自己当时的反常行为,只是因为乔嘉恒坐在旁边而已。
她澄清道:“没有,是我当时有些反常,现在才是我对朋友的正常态度。”
对他这种朋友的态度,是平时不联系,连坐在一张咖啡桌边都要隔着三个人的位置。
陈梓秉问:“当时为什么反常啊?”
黄楚言盯着他,思索着自己要怎么回答,想了一会儿,觉得说出实话并没关系。
左右乔嘉恒已经这么讨厌她,她做什么都不会让现下的情形更差了。
“当时是因为乔嘉恒在场,所以……”
陈梓秉的眼睛瞪大,黄楚言继续说:“因为我和他是前男女友的关系,所以我在他面前有些不自然。”
陈梓秉倒吸一口气,“你们谈过恋爱啊?不是,我和乔嘉恒认识这么久,我就听他说起过一个。就是高中时候谈的,听说他被甩得够惨。他甚至不是当时说的,是上大学之后,我和他出去玩,他说漏嘴的。”
黄楚言点点头,“……我就是那一个。”
陈梓秉皱着眉,想起什么继续说:“啊?怪不得你,哦,对,你怎么突然跑到海南来读大学了?乔嘉恒当时就是因为那个前女友才去的这所大学,没想到被人放鸽子了,不是,就是你鸽了他啊?”
黄楚言一愣,沉默了几秒才沙哑开口,“他从没和我约定过。我不知道他想和我上一所大学。”
“他脸皮薄吧,当时不是被甩得够惨的吗?听说还是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前女友去哪里上大学,偷偷填了一样的,开学了才知道人家最后没去这所大学。”
“我们当时直接跟他说,是两人没缘分。他当时还因为这句话和我们闹脾气了。”
“现在大学不是也上一年了吗,像是对女生一点兴趣都没有。联系方式通通不加。啊……怪不得那天婚礼的时候,他看起来那么奇怪。一开始还和我有说有笑,一看到你,一张脸就被黄莲水泡过一样,苦得不行。”
陈梓秉知道她是乔嘉恒的初恋后,那张嘴就再也闭不上了。
黄楚言静静听着,心中情绪复杂,她知道自己伤害了乔嘉恒,但不知道这样的伤害到底是什么样的,陈梓秉将它具象化,用形象生动的语言描述,让她能够清晰地想象出乔嘉恒当时的模样。
于是心像是被刀子剌过一样,钝钝地疼起来。
黄楚言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她说:“他应该很讨厌我。”
陈梓秉顿住,摆摆手,“其实不是的。我们只知道他情伤很深,但每次说起那个初恋,我们要骂她的时候,他都不让说一个字。”
黄楚言抬眼看他,脸上露出苦涩的微笑。
陈梓秉最后走的时候,问她之后会不会再和乔嘉恒联系。
黄楚言摇头说不知道。
她在今天知道了一些秘密,身体里的确有一股强烈的想要见他的冲动,可稍微冷静下来后,她又会告诉自己:即使这样,又怎么样呢?
她在无意间放了乔嘉恒的鸽子,阴差阳错又和他分道。
他不允许别人说她坏话。
但这又代表什么呢?
这能说明,他对她的留恋比恨多吗?
她不知道。
陈梓秉指了指民宿的招牌,问:“这里整个暑假都会开着吗?”
黄楚言点头。
陈梓秉又问:“你暑假会在这里吗?”
“大概率会的。”
陈梓秉离开后没几天的一个酷暑日,中午,整个城市因为睡午觉休息而变得极度安静的时候,乔嘉恒提着一个行李箱来到民宿。
当时黄楚言正在吧台做咖啡,听见门口的动静,顺口说了一声:“你好,是来办理入住吗?请问有在网上预约吗?”
“嗯。有的。”乔嘉恒这样回答。
抬眼发现来者是乔嘉恒后,黄楚言结结实实愣住。
她踌躇出声:“你怎么……?”
乔嘉恒平静地望向她,说:“陈梓秉一直邀请我来海南玩,我暑假才有空,来了他又说自己暑假回家了。他告诉我,你在这个民宿工作,说你这里环境不错,我就来了。”
他说了挺多话,黄楚言只听清大概意思,是陈梓秉让他来的。
她点点头,脸上表情有些微妙,问:“哦,那你一个人?”
“不是,我在海南也有认识的一些朋友。不会天天待在这里的。”他的意思是他不是特地来这里见她的,让她别自作多情。
黄楚言大概听懂他的话中话,点头表示知道了。
“好,我帮你办一下入住。”她这样说。
乔嘉恒走过来,将身份证给她。
两人隔着一个柜台沉默着,黄楚言低头操作,期间还有精力用余光去观察乔嘉恒的手。
他没什么话要问她,放在柜台上的手指却一下一下轻点着柜面,看起来焦虑,又或者是赶时间。
这时候,身后楼梯传来动静。
男人从踩着拖鞋从楼上下来,他对着黄楚言说:“楚楚,辛苦了啊,等会儿给你买西瓜。”声音因为刚醒,还微微沙哑着。
黄楚言扭头看向男人,笑了一下,说:“现在去吧。 ”
男人嘟囔了一句,“就知道欺负我?”
黄楚言说:“你已经欠我五个西瓜,三根甘蔗,还有数不清的冰棍了。”
“凑齐十个西瓜,一起给你买。”
她又数落了他几句话,回过头的时候,微微愣住。
黄楚言发誓,她就花了十几秒和钟迟说话,但眼前乔嘉恒的这张脸却不悦得像是她把他晾在一边十个小时一样。
她说:“马上好了。”
他拿回自己的身份证,说:“嗯。”
第35章 .做了决定下了决心
乔嘉恒提着行李箱上楼的时候,钟迟正好从椅子上起身,于是两人擦肩而过。
乔嘉恒看了钟迟一眼,眼神并不和善。
钟迟被顾客无端的恶意搞得有点愣,蒙了一下,视线跟着乔嘉恒挪过去,但只能看见他拽得不行的挺拔背影。
“怎么了?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钟迟走向前台,指着乔嘉恒的方向,小声问黄楚言。
黄楚言摇摇头说不知道。
“你姐呢?”
“还在睡午觉。”
钟迟是柳弥的高中同学,前段时间,柳弥在夜市上无意间碰见他,问清他是来海南度假以及他现在没工作之后,随手将他招进民宿做兼职。本以为钟迟只能做一些洗被单之类的打杂工作,没想到钟迟拿了什么咖啡师资格证,还会调酒,对他们民宿的酒水吧台做出不小的贡献。
于是,他摇身一变,从兼职变成酒水吧台的顶梁柱,也成功挤进本来只有柳弥、黄楚言两人的民宿管理团队。
柳弥说他这算是技术入股,让他好好干,如果民宿因为这个酒水吧台火起来,他是有分成的。
柳弥这些话听起来很像是画大饼,但钟迟这人随性,也没多计较,直接就跟着老同学开干了。
钟迟比黄楚言年纪大,也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平时都是“楚楚”这样叫她,也没想到今天这声“楚楚”在无意间触到了某人的逆鳞,还让人误会了。
乔嘉恒进了房间后,打开窗户,看窗外的风景。民宿地理位置好,他住的楼层也不低,眺望过去可以看见遥远的一片海。正是中午,炽烈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在他的眼底跳跃起碎金,他吐出一口浑浊的热气,然后转身,倒进那张并不算大的床。
他来海南的行程计划得非常匆忙。
昨晚听陈梓秉说起黄楚言暑假在这里兼职,挂掉电话后,他就定了第二天最早来海南的飞机,半夜收拾行李的时候还被乔芝琳发现。
她问他怎么突然收拾东西。
乔嘉恒说要去外地找朋友玩几天。
“可是我们不是约好了,过几天全家人要去青岛看海吗?”
乔嘉恒一愣,说自己忘了,“没事,过几天,我会去的。”
乔芝琳问:“哪个同学?”
“高中同学。”
“去哪里玩,还要收这么多行李?”
“海南。”
乔芝琳琢磨着“海南”这两个字,突然想起来,“楚言也在海南读大学。”
乔嘉恒抬头看向母亲,轻声问:“是吗?”他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对啊,之前说是要在本地读,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改主意了,听说是报志愿前几天改的。”乔芝说:“要我去问问楚言暑假在不在海南吗?”
乔嘉恒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说:“不用,我和她见面做什么。”
“也是,那你记得到时候要来青岛。你不来,智涵肯定不开心。”
乔嘉恒点头答应:“好。”
收拾好东西后,他躺在床上,筋疲力尽却怎么都睡不着。冷静下来后,他开始为自己冲动的行为寻找正当的理由,可即使他真想出了完美的能够说服别人的正当理由,也无法欺骗自己——
他去海南的真正原因就是不正当的,就是抛下自尊的,就是巴巴将自己的脸面送到黄楚言面前让她羞辱的。
他想见黄楚言,想见她一面,所以头脑发热,抛下一切就这么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