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淮问:“那是哪家公司的人?”
姜宜一愣,开玩笑般道:“怎么?陈总要给我出头?”
他真有那个意思,缓缓道:“虽然乙方犯错是需要批评,但那人说得过分了,也不够专业。”
陈书淮知道姜宜做的是非诉业务,国内的大型投资机构他基本都了解,找个人不是难事。
姜宜却只是笑笑:“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甲方,为了摆姿态故意拿捏乙方的多了去了。”
陈书淮垂眸看着她,好像把她看穿了,忽然问:“我不在家的日子,你是不是过得不顺利?”
姜宜和他对视两秒,然后眨了眨眼,“我过得挺好啊,年薪百万,保养得当,老公失踪,出去溜一圈好多小男孩儿问我要联系方式。”
陈书淮:“.........你给了?”
“你猜。”
姜宜含笑的样子带了几分得意,他也有些赌气道:“又不是没有女人问我要联系方式。”
却没想刚才还笑着的人立刻翻脸,姜宜转身往外走,道:“行行行,陈总魅力比天大,你去跟人约会去,找我来干什么?”
身后的男人一把将她拉住抱进怀里,“既然还懂得生气,就别拿这个气我,如果你介意我在外太久,过两年我可以把工作重心移回内地。”
姜宜一怔。
他言语之间,是不想离婚的意思。
第5章 嘴硬
时间到了夜晚十一点,老城建筑的墙壁上纷纷亮起昏黄的射灯,商业街上还有许多当地人和游客在街上漫步。
姜宜没回应陈书淮的话,他也不催促,用干燥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牵着她慢慢走着。
穿过商业街,走进靠南的第二条巷子里,喧闹声渐渐远去,再过十来米就要到落脚的民宿。陈书淮没有额外订酒店,今晚和她住在一起。
随着民宿的大门越来越近,姜宜感觉到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渐渐收紧,指腹开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暗示什么。
掌心的温度变得灼热,一路烧到她心头,让她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快了些。
“淮哥!”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姜宜循着声音方向看去,发现是个剃板寸头,左耳打了个耳钉的青年。
她认得他,是陈书淮的发小冯之旭,也是个二代。前段时间还偶然听人提起过,冯之旭现在不在家族企业里任职,反而跑出来做生鲜创业。
陈书淮看见他也有些惊讶:“之旭?”
冯之旭提着两箱精美的水果礼盒走过来,笑着跟姜宜打了个招呼,才对陈书淮道:“今天你到那会儿我恰好在工厂里看货,只来得及派司机去接你,今晚给你和嫂子送点儿水果来。”
他打广告似地自夸了一番:“这可是我们公司引进新技术后在果园培育的新品,好吃,特别好吃,可得尝尝啊。”
冯之旭身边还跟着个打扮精致,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小女生,眼睛圆得像小鹿似的,正挽着他的手,乖巧地叫了声:“书淮哥好,嫂子好。”
“你太客气了,今天是我麻烦你安排人来接机。”
陈书淮在冯之旭盛情之下接过了礼盒,淡淡看了一眼他身边那女孩儿,“你好。”
姜宜礼貌地笑了笑,没说话。
她跟冯之旭不算特别熟悉,但却知道他有个谈了五六年的女朋友,上周刚订婚,仪式搞得挺隆重。
不是现在揽着他的这个。
这在富人圈子里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冯之旭的未婚妻也未必不知道他在外面有人,普通人价值观里的那一套东西没法套在富人身上。
想到这里,她笑意淡了些,刚才心头烧起的温热火苗也像被人突然倒了桶冷水,啪叽就灭了。
“今晚我攒了个局,专门挑了个新市特色的酒场,还有人跳萨玛舞,你和嫂子一起来玩玩儿呗?”
陈书淮昨天听姜宜说要去新市,想起冯之旭正在新市考察供应链,就找他问了一嘴新市现在的天气和治安情况,这才有了冯之旭又是安排司机,又是送水果这一出。
毕竟受了人招待,这局看样子都是为他攒的,陈书淮不太好推掉这局。
他低头一看姜宜,却见她一脸兴致缺缺、
陈书淮心中了然。
挽着冯之旭的女孩儿不是他的未婚妻,估计是冯之旭这次出差带在身边解闷的,姜宜特别介意这个,甚至专门跟他说过,但凡他兄弟身边带着小三小四小五的局,她都不去。
而如果他们喝的是花酒,他就不要回家了,直接民政局见。
陈书淮问她:“刚才你说不舒服,现在好点儿了么?”
姜宜抬眼和他对上目光,随后看向冯之旭,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之旭,我今天不太舒服,书淮跟你们去就好。”
冯之旭一听,连道:“嫂子不舒服,淮哥你还方便去吗?”
“没事。”姜宜先替陈书淮答了,“别扫你们的兴。”
陈书淮见她故作大度的样子,心里觉得有点儿好笑。
几年前她还老闹着不许他去乱七八糟的酒局,可那时候他刚接手公司,年纪轻又是空降,董事会的老人都等着看他笑话。
为了尽早掌控公司情况,他只能深入业务,从地区领导、银行机构、大供应商大客户,到帮公司处理各种证券交易的券商和律师,没有一个局是他能推掉的。
后来姜宜再也不提这茬了,但他知道她心里可记着呢,偏偏嘴巴比鸭子还硬。
跟他倔,跟他较劲儿。
呵。
他瞧了她两眼,改了找借口推掉的主意,手往兜里一插,对冯之旭道:“那走吧。”
***
姜宜独自回到房间,正巧收到罗鹊的微信。
早日暴富的鹊:【第一天旅行怎么样?陈少爷是不是亲自去找你了?有没有疯狂吵架抱头痛哭然后大do特do?】
姜宜回:【他和朋友喝酒去了。】
早日暴富的鹊:【啥玩意儿?他怎么不带我们姜太太一起去?】
姜宜:【我才不去,全是些莺莺燕燕。】
早日暴富的鹊:【那你更得去看住了呀。不过我听说陈书淮不搭理外面的女人。】
姜宜:【你怎么听说的?】
过了两三秒才收到回复。
早日暴富的鹊:【......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老板的前女友的闺蜜曾经在一个酒会上企图勾搭陈书淮,但据说他冷淡得让人小姑娘当场就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早日暴富的鹊:【哎,我 也是后来听说的,担心你多想,就也没提。你也知道,他这种有钱人很难避免的......能管好自己就行。】
姜宜读完,先是打了一行“他要是敢拈花惹草就完了”,然后整句删除,另打了一行字。
【我管不了他。】
微信那头的罗鹊迅速嗅到了不寻常,给姜宜弹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姜宜接通,屏幕上出现一张敷着面膜的大脸。
由于面部肌肉被封印,罗鹊说话努着嘴,“我早想问了,你们俩怎么回事?”
姜宜把手机架在床头,没吱声。
见她这表情,罗鹊感觉事情大发了,声音带上一丝愤慨:“他在外边儿养情人了?”
姜宜抱着针织方枕,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上头的流苏,“应该没有,我没查过。”
“男人该查还是要查,手机密码什么的都得是你生日,面子都不做足,里子还得了?”
姜宜沉默两秒,说:“鹊鹊,我准备跟他离婚了。”
闻言,罗鹊瞪大了眼睛,脸上的面膜啪地掉了:“离婚?!我没听错吧?你跟他提了?”
“提了,离婚协议也给他发了。”
“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我想自己做决定。”
见姜宜平静的样子,罗鹊堪堪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来,猜到她大概是已经相当坚决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离婚的?”
罗鹊神色变得很复杂。
她知道姜宜当年对陈书淮表白成功有多快乐,甚至比收到清大的录取通知书还高兴,所以现在姜宜一脸平静地提自己要和陈书淮离婚时,她心里都忍不住泛起酸涩。
十二年的感情啊......她一个旁观者都感觉可惜。
姜宜抿了抿嘴,才道:“两年前我就想过离婚。”
“这么早?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二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圈子里的朋友在维多利亚港包了个大游轮给他庆生。恰巧那天碰上我在香港的项目结束,也去了。但我那时候忙得三天没睡觉,疲惫得像只狗一样地坐在角落里。我看见刚从纽约回来的陈书淮走进来,光鲜亮丽,那时候我已经快半年没见到他。”
姜宜顿了顿,将碎发别在耳后,失笑了一声。
“我真的很难跟你描述那个场面,一群富家子弟聚在一起,有男有女,年轻貌美,一看见他立刻拥上去,还有一些来蹭局的小女孩儿,也眼巴巴地拿着酒看他。”
“就是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离他特别远......而我突然也不想再去靠近他。”
罗鹊听她说完,问:“这些你跟他提过吗?”
姜宜笑了笑:“他心里很清楚。”
陈书淮是极其聪明敏锐的人,这一切他都看得明明白白。
他故意不提,故意冷着她,然后等她难受得不行了,再善心大发连哄带亲,教她下一回学会服软。
她累了。
***
陈书淮在这场酒局里心不在焉,看了好几次手机,姜宜都没给他发消息。
坐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终于失去了耐心,称妻子身体不舒服,冯之旭连忙安排司机送他回去。
回到住处时,姜宜已经睡着了,只留了床头一盏小灯。
柔和暖软的灯光洒在她陷在枕头里的脸颊上,睫毛在眼睑处洒下一片阴影。
被子落在腰际,怀里紧抱着一个枕头,吊带落在了纤细的手臂上,雪白的胸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陈书淮放轻脚步走过去。
她睡觉的时候最可爱,不会露出冷冷的表情,那张嘴也不再叭叭地说气话,整个人又温顺又乖巧。
姜宜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将她怀里的抱枕抽走。
可她困倦得无法睁开眼,只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带着鼻音的“嗯?”
身边的床榻下陷,像是有人坐了上来。
温热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将睡乱的发丝拨开,随后她感到唇瓣碰到了软软的东西。
有人在亲她。
姜宜勉强睁开了眼,尚带睡意的眸子里映出一张俊白的面容。
陈书淮低声道:“醒了?”
她声音也因困意而变得软和:“你在干什么?”
“你说呢?”
“走开。”姜宜把他往外推,准备翻身继续睡。
可惜陈书淮力气大,单手就轻松地握住了她两只手腕,将一切反抗镇压在富有技巧的抚摸之下。
“又不费你的力气。”
他声音低缓而清朗,实在是好听,尤其是当语气中带上几分无奈时,仿佛藏了许多绵绵的情意。
半睡不醒的姜宜本就脑子不在线,很快投降。
等如金钩般地月亮从云层里彻底冒出来,房内的动静才消下去。
陈书淮将她揽在怀里,提起晚上的事:“本来想和你一起回来,你偏偏把我给推出去,我连不去的借口都不好找。”
姜宜很快又困倦地耷下眼皮,不满道:“你自己想去,还怪我。”
“谁说我想去?”
“你什么时候不想去?”
“你又不问。”
“你又不说,我干嘛问?”
陈书淮盯着她看了两秒,从床上起身,往浴室里走去。
突然从温暖的怀抱里离开,姜宜本来浓重的困意忽然消散,目光看着紧闭的浴室门,又觉得一切变得空落落的。
第6章 偷看
想要在婚姻里过得安然,不仅得学会适度装聋作哑,还要能够间接性遗忘,所以在第二日早上起床后,姜宜和陈书淮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昨晚发生的小争执。
但这在二十出头时的姜宜眼里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陈书淮在高中毕业后直接去了美国,在耶鲁大学读经济学,而姜宜则进入清大读法学。于是他们在恋爱之初就进入了异国恋这一地狱模式。
那时,姜宜恨不得每天看手机一百遍,陈书淮回她的每一句话都值得她反复地回味,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能让她脸红心跳,等待他回复的每一秒都使她充满期盼。
他不回我是在忙吗?
刚才语气是他不高兴吗?
他刚才说想我了呀!
在手机这一小小金属方块里,藏着她少年时隐秘又小心的爱恋,像橘子汽水一般,又酸又甜的味道在舌尖热烈地跳跃。
姜宜与陈书淮在民宿的露台上吃早餐,忽然回忆起热恋时的自己,嘴角没忍住一扬。
陈书淮将黄油抹上面包,淡淡问:“你在想什么?”
冷冷清清的声音迅速把姜宜的思绪拉回,她掩饰般喝了口咖啡,“没什么......你今天和我一起去工作室么?”
陈书淮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又想起那个叫褚期的人,顿时饱了大半,眼皮一耷把面包放下,端起苦黑的咖啡。
薄唇一掀,颇为不满意地说:“不然呢?”
姜宜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了这位少爷,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相对无言地吃完早餐,姜宜带着陈书淮这个尾巴踩点到了檀机工作室,甫一踏入门内,清淡粗粝的木头香气便直往鼻尖钻去。
这间工作室装潢简洁,所有桌椅柜子都是由木头制成,角落里摆放着茂盛的橡皮树和龟背竹,复古音响里传来舒缓的爵士乐。
南面的墙挂满了各式的锯子、刨刀、锤子和钻头,正中摆放了三张宽敞的木工桌,木刨花像松软的鹅毛一般团簇着散落在地面。
刘冰冰和老周已经到了,各自拿着木料制作一张小板凳。一个身穿牛仔衬衫,卡其色休闲裤的年轻人站他俩身边,偶尔出声指导。
这青年是今日的轮值工作人员,名叫杨文,昨天也参加了聚餐,见门口来了人,一抬头便热情地笑着打了个招呼:“来了啊,工具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专门为他们空出来的木工桌上摆着雕刻刀,木工凿和手套等工具,杨文搬来几块木材,给姜宜和陈书淮一人一块。
陈书淮本没有报名这次义工,杨文见他有点儿意外,笑着解释道:“褚老板说陈总来了,就一起玩玩儿。”
陈书淮道过谢,索性也在姜宜身边坐下来听杨文介绍制作凳子的步骤。
他从小都是保姆环绕,那双精贵漂亮的手都是用来签署文件和弹钢琴的,还真没做过这类手工活计,没多久就兴致缺缺地放下了,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姜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