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持看着她一脸花容失色,低低嗤了一声,三下五除二地解开身上的束缚,跳入池中,溅起的巨大水花泼了翁绿萼一脸,她连忙扭过头咳嗽了两声。
萧持走过去捏起她的下巴,随意擦去她脸上的水渍,故意在她愤怒的视线中又慢悠悠地扫了一眼那片雪色,哼道:“羞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之前都是帷幔逶迤垂下,只有他们二人的床榻上,但这里,幕天席地,抬头便可见满空星月,和萧持一块儿泡在这池子里,翁绿萼觉得很是别扭。
惹不起,她总躲得起。
翁绿萼捂住心口前摇摇欲坠的兜衣,试探着一点一点与萧持拉开些距离,柔声道:“夫君忙了多日,很是辛苦,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回——”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没了耐性的萧持捻起她雪背上垂下的细细缎带,使了巧劲儿一拉,两团漂亮的雪酥瞬间可怜兮兮地暴露在他眼底。
翁绿萼来不及怒骂萧持的无耻行径,行动先脑子一步,她下意识将自己沉入水中。
萧持看着她几近掩耳盗铃的动作,唇角微微上扬,用手掌拨了拨水面,双臂展开,靠在背后的大石头上,一双在夜色下愈发晦暗的眼紧紧盯着她。
在昏黄烛光下,他一身泛着蜜色的肌肉显得愈发虬结,影影绰绰的光落在他脸上,深邃眉眼在眼底投下一片密匝的阴影。
“过来。”
翁绿萼一动不动。
“不想过来?”萧持佯装思考,随即愉快地做了决定,“好,那我过来。”
翁绿萼咬着唇,兜衣被他拿在手上把玩,杏香为她准备的干净衣裳就在案上不远的托盘里,但是要当着萧持的面,光着……去拿衣裳,翁绿萼痛苦地闭上了眼,耻度太高,她做不到。
萧持将那团可怜的兜衣随手放在石面上,破开水浪,将她拥入怀中。
久违的温香软玉在怀,他闭上眼,一时没有说话,只静静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宁静。
翁绿萼被迫压在他硬邦邦的胸膛前,柔软如荔枝肉似的面颊被挤得有些发痛,她不由得幽幽瞪了他一眼。
这人莫不是石头转世成精的吧?
身上的肌肉和他的脾气一样,又臭又硬。
夜风吹过,翁绿萼却一点儿没有感觉到冷,她伏着的那片胸膛散发着融融的暖意,比温泉更烫,烫得让她有些受不住。
“唔……”
萧持看着她额上浮上的汗珠,哑声问她:“热?”
水浪浮沉间,她的心跳声隆隆作响,几乎盖过了他落在耳边的说话声。
翁绿萼只能勉强点点头。
萧持后退一步,翁绿萼还没来得及平复呼吸,就被他轻轻推着,趴到了石面上。
“趴着,降降温。”
在翁绿萼尚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他又低头,衔住了她细嫩的后颈肉,细细磨,力道温柔又绵长。
温柔包裹着他们的水流却骤然剧烈涌开,波涛翻滚,月光落在水面上的倒影被一阵无形而狂野的力量揉得颠倒凌乱。
翁绿萼欲哭无泪。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突发奇想来泡温泉啊!
·
等到翁绿萼终于接触到柔软的被衾时,她已经困得不行了,眼睫垂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萧持却还睡不着。
这十日里,他忙着与隋光远等人操练新兵、排兵布阵,又要盯着武器、马匹运输与迭代的进度,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个人用。但他还是熬了几个大夜,将紧急的事情处理完后,归心似箭地翻身上马,去见她。
几欲灭顶的酣畅之感过后,他原先的倦意却意外地一扫而空,他看着臂弯里乌发如云,面容酡红的小妇人,慢慢地,有一股满满的宁静感充盈过心间。
这是一种堪称新奇的感受。
闭眼、梦里都是一片血色的人,居然能体会到岁月静好的滋味。
萧持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看着那张娇憨睡颜,他低下头去,重重亲在她还泛着靡丽红晕的面颊上。
翁绿萼在睡梦中眉头一皱,但她实在是太困了,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但迷迷糊糊间,她直觉地猜想道——
一定是野蜂子又在发疯了!
·
第二日清晨,翁绿萼醒来时,还没有动作,就感觉到浑身又软又乏,连支撑着她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杏香进屋来,听着床榻那边似有动静,隔着屏风问她:“女君,可是要起身吗?”
翁绿萼顾不得羞赧,嗯了一声。
杏香已经学会了目不斜视,但她
看见女君玉瓷一般的身子上遍布着的绯色痕迹,面颊微红,情不自禁道:“女君,婢总有一种预感。婢做的那些小兜衣,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翁绿萼连反驳她的力气都没了,只呵呵想着,她们之前精心做的那些配色与款式极为大胆的兜衣都被她强行镇压在衣柜底部了。
小兜衣?也还是先藏起来吧。
现在叫她应付萧持一个,都颇吃力。若是有了孩子,翁绿萼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枯萎。
她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还没有发生的事。
“君侯呢?”
脱口而出的声音不复从前的柔美清亮,沙哑得让翁绿萼都忍不住粉面泛红,很是不自在。
杏香悄咪咪地收回暧昧的眼神,再这样看下去,脸皮薄的女君该恼她了!
她正经地回答道:“君侯一早就走了,还特地吩咐婢们动作轻些,不许打搅了女君好梦呢。”
她一副给萧持说好话的样子,翁绿萼一愣。
萧持……已经走了?
那他昨晚赶回来,就是为了与她做那档子事儿的?
杏香有些担心,女君的样子看起来好失落,好可怜,好楚楚动人。
“女君,您别难过,君侯说了,今夜还会回来的。”
杏香笨拙地安慰着她,但翁绿萼表示,完全不需要!
“爱回不回,最好他住在军营里别回来,我乐得自在!”
翁绿萼赌气似地说了这么一长串话,杏香默默听着她越来越沙哑的声音,心疼道:“奴婢去给您炖一盅冰糖雪梨润润喉咙吧?”
说完,杏香就起身准备出去。
翁绿萼点了点头,紧跟着,却又出声叫住了杏香。
在杏香疑惑的视线里,翁绿萼红着脸让她叫丹榴再调配一桶之前给她泡过的药汤,她想解解乏。
在杏香了然又暧昧的眼神,翁绿萼缓缓躺平:“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杏香蹦蹦哒哒地出了屋子,丹榴见她这样不稳重的样子,笑她:“捡到钱了?这么高兴。”
“你不懂~”杏香美滋滋地摇了摇头,将女君吩咐的事儿转告给丹榴听,又笑道,“女君和君侯之间,真是越来越甜蜜了。”
长此以往,她们期待已久的小主子,还会远吗?
杏香干劲十足地洗梨子去了。
等到翁绿萼勉强恢复到平时的精力时,这一天已经快要过完了。
萧持踏着暮色进来的时候,看见翁绿萼躺在树下的一张竹椅上,晚风柔柔拂过她周身,玉色罗衣覆在她身上,织物轻薄,隔着夜色,罗衣下透着的雪色美得让人有些晃神。
他轻咳一声,站在竹椅前,想去捏她的脸,原本小憩中的人却灵活地用手里的团扇挡开他的手,语气凉凉:“君侯好雅兴。”
一回来就要捏她的脸,什么毛病。
萧持听着她这不咸不淡的语气,皱眉:“不高兴?谁惹你了?”
翁绿萼听了他这状似无辜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除了他,还能有谁?!
见她蔫蔫地躺在竹椅上,面颊粉白,气色却又不错,萧持皱着眉头想了想,试探着问:“还肿着?”
见他竟厚颜问出这种话,翁绿萼恼怒地睁开眼,把团扇往他身上砸:“不许说!”
被杏香精心炖好的冰糖雪梨滋润后的嗓子仍带着微微的哑意,萧持一听,又笑了。
他稳稳地接住她掷来的团扇,嗤了一声:“就你这点儿力道,还想谋杀亲夫?”
他俯下.身,直直地望向那双因为愤怒而泛着水光的眼睛:“我下回注意些。不许生气了。”
对于他的承诺,翁绿萼不屑一顾。
她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他做起那档子事儿来,眼睛泛着红,就像失了理智的兽一般,焉能记起现在说的人话?
她态度冷淡,萧持也不恼,将她打横抱起,悠悠道:“不知女君,明日可有空?”
身体悬空,翁绿萼没有安全感,下意识搂过他脖颈。
“什么?”
说话间,她香馥馥的气息吹拂过他脸颊,萧持脚步一顿。
赶在怀里的人炸毛跑开之前,萧持慢慢吐出一口长气,没好气地觑她一眼:“不是想去赏甘露泉?东莱离那儿只有小半日的距离,我们骑马去,两天足够了。”
翁绿萼有些惊讶:“夫君怎么知道我想去那里?”
萧持不屑道:“你那本游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其中就甘露泉那一页,纸毛都要翻出来了。我随意一瞥,就记在了心上而已。”
翁绿萼抿了抿唇,又是高兴,又有些微的愠怒。
野蜂子说的话让人完全高兴不起来。
明明做了让她欢喜的事儿,嘴上却还不饶人,刻薄得很。
跟着,她想起什么,有些犹豫:“那军营里的事儿……?”
萧持自不会在她面前说出自己熬了几个大夜将事情都处理好的事,他微微扬了扬下颌,故作风轻云淡道:“我自有规划,不用你这等妇道人家操心。”
翁绿萼呵呵笑了两声:“夫君快把我这个妇道人家放下来吧,免得扰了你身上的阳刚之气,叫你阴阳失调。”
言辞间隐隐有些萧持熟悉的挤兑之意。
可见是和萧皎在一起久了,学坏了!
他脸一沉,往她柔软的面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紧接着,又嫌不够,他低头,精准地衔住了她因为羞赧而微张的柔润红唇。
气息交融,翁绿萼终于被放开时,面颊晕红,有些喘不上气来。
萧持见她娇无力的模样,眉梢微扬,刮她的鼻子:“胆子还是这么小。”
“还敢笑话我?”
经此一事,翁绿萼又在对萧持的印象描述中多加了一条:爱记仇,且喜欢多倍奉还。
·
虽然萧持依旧惹人嫌,但能出去玩,翁绿萼还是很高兴的。
杏香也替她高兴,一边替她收拾行囊,一边道:“女君,婢真的不能跟着去吗?”
没有她们在旁边侍奉,那岂不是要让女君事事亲力亲为地伺候君侯?
那女君实在是太辛苦了!
翁绿萼摇了摇头,萧持能抽出空陪她去赏泉,她已经感到受宠若惊。为着能节省些时间,萧持说两人共乘一骑时,翁绿萼咬了咬唇,也同意了。
若是杏香和丹榴跟着去,少不得就要拉上一辆马车,始终有些麻烦,翁绿萼也担心会耽误萧持的正事。
见翁绿萼摇头,杏香也没有多纠结,麻利地把她这两日要穿的衣裳、首饰都规整好放进包袱里,临了要走时,还用一双欲语还休的眼望着她。
翁绿萼被看得有些心软,道:“待到之后空闲了,我再带你们一块儿去。”反正萧持总不着家,有张翼护卫在旁,她带着杏香与丹榴出门多走走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婢想说的不是这个。”杏香摇了摇头,看着那道雄武身影远远朝她们走过来了,她抓紧时间凑到翁绿萼耳边,小声道,“女君,婢又新做了几件兜衣。您带两件吧?一件也好啊。”
翁绿萼抿了抿唇,脸有些烧,见杏香还在用无声而恳求的眼神望着她,翁绿萼实在忍无可忍,别过头去,无奈道:“……只带一件。”
杏香瞬间喜笑颜开,脚下生风地闪进屋里,从柜子里珍而重之将她新做好的那条石榴红兜衣拿了出来。
这时候外边儿响起君侯和女君说话的声音,丹榴走进来,见她还在衣柜前拿衣裳,有些急了:“你今儿动作怎得这样慢?哎呀,快些快些。”可不能败了君侯与女君出游的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