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垂在身侧的手指轻颤:“可你既然送给我了,我就有处理它的权利。”
话落,是短暂的寂静。
邵宴清始终皱着眉,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
许嘉深呼吸,放轻语气:“宴清,我没有扔掉你的礼物。”
邵宴清看向她。
许嘉:“你如果再不信,明天可以亲自去看。”
邵宴清又问:“李渝江和你什么关系。”
许嘉微怔,避开他的视线:“我们是同事,曾一起合作过芭蕾舞剧。”
邵宴清扭过许嘉的脸,逼着她面向自己:“李渝江喜欢你。”
这是个莫名其妙的陈述句,仿佛在无形中就定下她的罪。
许嘉再也忍不住了,被嘲讽被误解的委屈与羞恼在这一瞬间迸发:“为什么又说这些,难道在你的眼中,人就只会乱搞男女关系吗?我和李渝江是同事,是一起跳舞的舞者!倘若你非要问个究竟,那么我就与他有相同的爱好,有同样的理想!这样你满意了吗!”
许嘉生气地说,每个字都透露着愤怒。
邵宴清本因感到气恼,此刻的心情却较为好转。他并未来及想出缘由,就已经稍稍松开手:“我没有在怪罪你,只是......”停顿,沉声说,“你们舞团不止李渝江一个男演员,我会把他换掉,你再选一个齐格费里德。”
许嘉以为邵宴清在开玩笑:“什么?”
“这就是我给出的方案。”
邵宴清冷漠地说:“换角,或者将他赶出剧院。我不允许有人盯着我的东西。”
换角?驱出剧院?
只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怀疑,就要否认旁人全部的努力吗?
许嘉哆嗦着,想起被临场换角的自己,那种希望破灭的痛苦与不甘再次钳住心脏。
好讽刺,她凭什么能认为邵宴清会理解她的想法?
高位者动动手指就能压垮虫子般的他们,她应该早就明白这种道理啊。
许嘉扬唇,忍不住自嘲地笑。
邵宴清皱眉:“你笑什么。”
许嘉背靠着白墙,脑袋朝后仰,长睫低垂,轻声说:“宴清,你没有办法换掉李渝江的。”
许嘉的态度转变了,变得冷静却愈显漠然,像是在谈论一件与她无关的事,而没有必要浪费情绪。
邵宴清心一沉,死死地攥住她的腕:“只要我想,就可以做到。”
许嘉笑,双肩轻微地颤,抬眼,眸间却一片清冷:“李渝江是最合适的齐格费里德。哪怕姜珊犯下这么大的失误,他也能让演出完整得结束,这就是李渝江的能力。”
邵宴清听出她的意思,唇线紧绷,不愿做以回答。
许嘉丝毫没有顾及身体的疼痛,下颚微昂,任由散乱的发丝扫过脖颈,像只慵懒的猫般缓慢地说:“我和李渝江有三年的合作经验,我们是最合适的搭档。你如果想获得父亲的认可,就必须要有一场完美的演出,所以,你不能—”
恰时,唇被堵住。
许嘉一愣,本能地挣扎着,想推开覆于胸膛的躯体,未果,只能拼命地抿住唇。
邵宴清沉眸,贝齿用力地咬,舌尖沐浴着血腥,强硬地不留余力地挤入她的齿间。
是亲吻,又像掠夺,恨不得掌控她的全部。
邵宴清含住许嘉的唇,看着她那双怒视自己的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愤怒,只当那句‘最合适’落入耳边时,理智就已经荡然无存。他无法反驳许嘉的话,为保证演出的成功就只能留下李渝江,可占有欲却逼得他发狂。
“许嘉......”
邵宴清吮吸着她的唇,咬着,拉扯着,引导般地问,“你属于谁?”
许嘉的眼神散开,眸间拥起情动时的水汽,却依旧固执地一言未发。
邵宴清也不恼,继续加重力气,只见她稍稍蹙眉,才好心好意地提醒:“获得首席之位的感觉如何,高兴吗。”
双腿在发软,身体仿佛飘在云端。
许嘉被邵宴清的气息包裹着,已然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心跳仍在加快,可当听见他如此说时,却是瞬间清醒过来。。
邵宴清无疑在警告,警告她不能忘记两人间仍存在合约,所以必须乖顺,必须听话,必须......让他满意。
紧攥的拳头松开,许嘉终于放弃抵抗,想要言语,启唇却发出难以隐忍的低吟。
邵宴清笑,动作轻柔许多,薄唇贴着她的颈,喃喃说:“许嘉,回答我。”
发丝早在与墙面的摩擦中散乱,脑袋是清醒的,呼吸依旧急促。
“你的......”
许嘉的手抵住邵宴清的肩膀,向外推,语气几近哀求,“我是......属于你的。”
话落,空气涌入鼻尖。
许嘉低下头,大口地喘息。
带有惩罚性质的吻终于结束,身体却照旧绵软无力。手扶住墙,也只能佝偻地站着。
许嘉别开眼,避开邵宴清的目光。
邵宴清捧起许嘉的脸,拇指磨搓着她红肿的唇:“我也想好好对你,所以下次别再这样做。”
生气的是他,发疯的也是他,可是到头来,他却在指责她的不对。
许嘉感到好笑,抬眼对上邵宴清的视线:“怎么样,你改变主意了吗。”后背蹭着墙,勉强挺直腰,“你不会换掉李渝江的,对吧。”
邵宴清的眉头皱起又松开,片刻才说:“具体要看他的能力,我的剧团不需要废物。”
许嘉松了口气:“这样就可以了。”
正要离开,手腕又被握住。
邵宴清扬唇,凤眸稍许眯起:“我一直很好奇,你戴着的是什么。”
许嘉愣住,下意识要掩住胸口。
可邵宴清的指尖已经先一步蹭过她颈边,轻轻地勾动那股略显寒酸的线。
许嘉:“喂你—”
话还没说完,忽听见轻轻的一声‘诶’。
许嘉咬唇,极快地转过脸,耳尖在安静中逐渐涨红。
白线吊着的是枚小巧的圆环,款式简朴却莫名有些熟悉。
邵宴清专注地看着,眉心缓而蹙起:“这是......”心里有答案,却不敢相信,“我们的戒指?”
许嘉窘,只恨不能钻进地缝里:“都知道了还问。”羞恼地抢过戒指,看也没看他,“我回屋休息了。”
邵宴清一怔,似乎才回过神:“许嘉。”追在后面喊,一个劲地问,“要换个链子吗,你喜欢金的还是银的?站住,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不管他如何追问,许嘉已是砰地关了门,掌心抚住胸口,感受着心脏在快速跳动。
真是的,如果早知道会被发现,就应该将戒指放在包里。
许嘉懊恼地想,缓而蹲下身,双手捧着滚烫的脸颊。她安静地坐了许久,才终于觉察到唇边的痛,磨蹭地走到镜边看,刚稳住的理智又骤然崩塌:“邵宴清......你是属狗的吗。”
不敢大声骂,只能一个劲地碎碎念。
许嘉阖眸,试图将邵宴清彻底赶出脑海。
可即使在睡梦里,仍能嗅见对方领口的木质香。她便是拼命地疯狂挣扎,红肿的唇于黑暗中溢出呢喃。
再睁眼时,是头昏脑涨。
许嘉梳妆打扮完,才惊觉今日是周末,不必去剧院练习。
客厅内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她长久地握住门把,手像被冻住,怎么也无法向下转动。
如果有可能,许嘉现在并不想与邵宴清见面。
昨天才发生过争吵,她没有全然的把握能冷静地与邵宴清交谈,于是站在门边等,悄悄地去听外面的动静。
是刘科问:“许小姐还没起床吗。”
邵宴清:“她昨日太过劳累,多休息会也是应该的。”
话落,是三秒的静默。
刘科惊道:“劳,劳累?!你们难道是—”
“没错。”
邵宴清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刘科没再吭声了,许嘉却能脑补出他错愕的表情,垂在身侧的手轻颤,连唇也在哆嗦。
又过去两分钟,才重新听见刘科的声音:“这样不合适吧......”
邵宴清慢悠悠地说:“哪里不合适了?合约夫妻也是夫妻啊。”
无耻,下流,简直欺人太甚!
许嘉实在是忍无可忍,猛地打开房门。
砰—!
木板撞到墙壁,沉闷的响瞬间吸引另外两人的目光。
刘科愣住:“许小姐......?”
邵宴清喝一口咖啡:“昨日睡得好吗。”
许嘉深呼吸,像只斗气公鸡般昂首挺胸地走向他:“托你的福,当然是睡得非常好。”
刘科被呛得咳嗽。
邵宴清笑了,戏谑道:“这样啊,看来我以后还要多多努力。”
许嘉瞪他,他却笑得更开心了。
刘科的脸红成个番茄,嘴唇张开又闭合,终是别开眼:“我在外面等你们。”
等你们?
许嘉看向邵宴清,见他已经大好领带,才悄然松一口气:‘看来是要去工作,幸好,今天不用再面对他。’
“和我出去就这样高兴吗。”
邵宴清轻点着咖啡杯,语气很愉悦,“竟然连妆也化好了。”
许嘉一懵:“嗯?”
邵宴清将涂好果酱的吐司推到她面前,笑:“别着急,我们有一整日的时间。”?
第19章 天鹅
◎“约,咳,咳咳,约会?”◎
许嘉将邵宴清的话默念两三遍,脑袋依旧没转过弯来。
出去,化妆,着急?
分明都是无比熟悉的词汇,怎么能拼凑成全然陌生的句子?她要和邵宴清外出吗,在吵架后又开心地出去?这是什么意思,她完全猜不出邵宴清的想法。
许嘉迟疑着,本想解释化妆纯属是误会,可瞧见邵宴清眼底的笑,竟是一句话也讲不出。
她看向面前抹有蔓越莓果酱的吐司,嘴唇轻抿,问:“具体要做些什么。”
话落,听见哒哒的响。
邵宴清敲击着桌面:“首先,要给你的戒指买一条项链。其次,去听交响音乐会。”打量着她,满意地点头,“穿着不用改,就这样出发。”
许嘉仅穿一身白T恤搭配直筒牛仔裤,没有华丽的首饰点缀,普通得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她不明白邵宴清到底抽什么疯,倘若换做以前,那家伙恐怕只会皱着眉,呵令她去换更体面的服装。
“当真可以吗。”
许嘉犹豫着问,“社交场合还是应该隆重出席吧。”
邵宴清:“很遗憾,今天只有你我两个人。”
许嘉愣住:“我们单独外出吗?”
“是的。”
邵宴清背靠着椅背,双手交握于桌前,缓慢地纠正,“另外,这并非外出,应该说是约会。”
许嘉被呛到,脸涨得通红,一个劲地咳:“约,咳,咳咳,约会?”
邵宴清将牛奶递给她:“慢些,我知道你很激动。”
“我没有激动。”
许嘉下意识反驳,话出口却怔住,看向邵宴清的指节,“你......”
邵宴清顺着她的视线垂眼,手掌微微张开,像在欣赏无名指的饰品:“怎么,不合适吗。”
许嘉愣愣地瞧着,一时间没有回答。
邵宴清向来光秃的指节上戴着男款婚戒,泛有碎光的钻石似是落在他手边的星。
许嘉从未幻想过邵宴清戴戒指的模样,即使现在亲眼见到,依旧有种轻飘飘的恍惚感。她用力掐掌心,感到痛,才摇了摇头:“我觉得......”抿唇,笑,“很好看。”
许嘉的笑容像蒙在雾里的山,看似近在咫尺,却难以伸手触碰。
邵宴清瞥向她的脖颈,并未瞧见那纤细的挂绳,心忽而一空,问:“你的呢。”
许嘉微怔,抬手抚向脖颈:“早晨太匆忙,不小心忘记了。”
邵宴清皱眉:“首饰得戴在合适的地方才好。”
许嘉小口咬着吐司,舌尖舔舐果酱,待甜腻完全充斥口腔,才轻声说:“我知道了。”
邵宴清看向许嘉表情平静的脸,握住瓷杯的手稍许用力。
像是一拳捶在棉花里,非但没得到想要的痛快,心情反倒更加沉闷。空气的流速变缓,两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似乎在此刻又重新回到原点。
本以为看见许嘉乖顺的模样,就能够缓解内心的燥热,可当对方真的对自己言听计从,他却反感起这种突如其来的生疏。
邵宴清的眉头蹙起又松开,“我只是提个建议,一切还是按照你的喜好来。”
许嘉怔住,唇角还沾着果酱,就直愣愣地抬眼看他:“真的吗。”
邵宴清将瓷杯举至唇边:“当然。”想要喝,垂眼才发现杯中早已空荡,稍稍一愣,又若无其事地垂下手,“除却我说的安排,你还有另外要去的地方吗。”
许嘉极快地回答:“我想在家休息。”
邵宴清咬牙:“......不行。”
舞蹈演员的休息日非常宝贵,可以用来整理房间,放松身心或卧床补觉,但唯独不适用于约会,特别是和甲方约会。
许嘉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商场,面对着一整排金光灿灿的项链发愣:“那个......”舌尖抵在齿后,磨蹭半晌才终于挤出后续,“还是再看一看吧。”
邵宴清以左肘撑着货柜,指尖轻点玻璃,冲身旁人递去个眼神。
对方立马会意,又取出一排新款,挨个给许嘉介绍。
手工编织,纯金纯银,意大利设计师订做,某某明星的同款......
好多,好复杂。
推销员熟练地做着推荐,许嘉却听得有些头昏,还没等完全搞懂区别,已是听见对方恭敬地问:“您喜欢哪一款呢。”
许嘉张了张口,从唇间飘出两个字:“价格......”
“您不用担心。”
女人笑着说,“邵先生今天已经包场了。”
许嘉没想到奢侈品店也能包场,提眸瞄向邵宴清,见对方正在翻阅新品的画册,又默默地移开视线。
她不好意思平白收邵宴清的礼物,仔细挑了挑,最终选择较为朴素的款式:“就这个吧。”
女人将其取出,又问许嘉是否要现在佩戴。
“嗯。”
邵宴清替她回答,“长度调短些,最好能挨着锁骨。”
许嘉没有动,笔挺得坐在原处,看着女人佩戴手套的指尖蹭过自己的脖颈,心中忽生出奇怪的感觉,仿佛她天生就是受人照顾的公主。
“夫人的眼光真好。”
女人毫不吝啬地夸赞,“蓝色很适合您呢。”
许嘉一怔,立马缓过神:“谢谢,辛苦你了。”刚想要起身,又被按着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