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心词心中转了许多委婉的想法,比如可以从范柠出发,就说范柠与她打听明于鹤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听明于鹤会怎么回答。
她也想过通过提及自己的婚事来查看明于鹤的反应。
这些小手段都太琐碎,骆心词的指尖无意识地抚着灯挑上的刻纹,最终将这些全部放弃。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望着明于鹤衣摆下露出的暗色长靴,低声道:“方才我喊你哥哥了……”
随着“哥哥”这个称呼喊出来,明于鹤肺腑中骤然一闷,而后记起他曾与骆心词说过,午时之后不许喊他哥哥,否则是要挨罚的。
方才骆心词第一次喊,他没注意到。
现在她主动提出来她喊错了,是什么意思?
是希望他发难,还是在挑衅他?
放在以往,明于鹤不会想这么多,他会直接将人箍在怀中揉她的脸,告诉她喊错了,哥哥很生气。
现在他不愿做登徒子,对这话就不该有反应。
明于鹤觉得自己近来太过优柔寡断,对此很不满。
不该再与骆心词纠缠,所以他只“嗯”了一声,就坐回桌案后,状若无事地翻看起桌上的信函。
那些信函都是处理过的。
但这副假象已经足够骗过骆心词。
前面拐着弯的试探还算留有脸面,主动提起自己喊错了,无异于直白地让明于鹤过来欺负她,明于鹤却置若罔闻。
骆心词第一次发自内心的主动诱惑明于鹤,放下所有矜持,得到被无视的结果,她犹若被人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尊严扫地,她再也不想出现在明于鹤面前了。
骆心词咬着唇,抓紧手中的灯笼,最后看了一眼明于鹤,见他端坐于桌案后,眉眼微垂,视线凝聚在手中的信函上,余光都未施舍给她。
她转身,狼狈地望楼梯口跑去。
转身的动作太匆忙,绯红罗裙与宽大的袖口摇摆着,掀起一阵风。
风来到桌案上,透过灯罩使得烛芯扑闪了一下,也拂起明于鹤垂落的额发。
明于鹤闭上眼,过往种种在眼前依次浮现。
从二人初识,骆心词误打误撞窥破他的秘密,假装心狠手毒地应对他,到她以为被疯子盯上,强迫自己人前人后地与“哥哥”亲密,再到她灵心慧性地察觉真相,开始放大胆子……
在山崖底下时,她大胆到要求他保护她、背着她、抱着她,还敢以美色引诱,骗他这么做,之后她可以亲他一下。
他照做了,兑现承诺的却成了明念笙。
一再地退让和包容,换来骆心词把他当作违背伦常的疯子,处处躲避。
明于鹤从未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他再难忍受,扔下信函站起,连跨两大步,手臂一伸,将骆心词拦腰抱住,再往后一拽,骆心词被她扣着腰抵在了书架上。
“咚”的一声,骆心词手中的灯笼脱手,掉在了地上。
无人理会。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亲吻?”明于鹤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嘶哑。
骆心词没抬头,也不出声。
明于鹤深呼吸,看着她的发顶,双手搂在她腰上。
掌下的触感那么柔软舒适,让他想用力抓揉,他会这么想,别的男人一定也有这种想法。
明于鹤不能接受有其他人这样对待骆心词。
他半点容忍度也没有了,被当做疯子也好,被骂暴力逼迫弱小姑娘也罢,他都接受,他不能放骆心词离开。
“还给我。”明于鹤强横道,“我现在就要。”
他空出一只手抬起骆心词的下巴,同时偏着脸低下头,不由分说地亲吻下去。
唇面将触在一起,猛然看见一双凄迷泪眼,明于鹤豁然止住。
两人鼻尖相距不足两寸距离,明于鹤的呼吸已经先他一步抵达那双饱满、红润的唇,他只要再稍一低头,就能彻底将梦中与他缠绵的双唇擒获,以满足他压抑许久的冲动。
他仍是停住了。
因为骆心词的哭相很凄惨,像极了知道王寅桡为什么要将骆家灭门那日。
顿了顿,明于鹤压制着心底疯狂叫嚣着的猛兽,低声道:“是你自己承诺的。”
明于鹤以为骆心词是因为他突然的逼迫而哭,可实际上,骆心词是因为第一次对男人动心,里子面子都不要了,等到的只有明于鹤的冷漠态度,心头沉重憋闷,无处发泄,才会掉眼泪。
被明于鹤抱回去了,她也没能止住。
骆心词这一日情绪一波三折,一天掉的眼泪,足有过去半年多,此时她哭得头疼,耳朵里也嗡嗡的。
可听见明于鹤的要求,她还是沙哑地扬声反问:“我哪里敢亲你、敢碰你?你会生气,会杀了我的!”
她更难过了,哽咽着抬手,想捂住丑陋的哭相。
明于鹤的确说过不许她碰他。
他不顾骆心词的挣扎抓住她的手,稍沉默后,又遮住她不愿被人看见的泪眼,轻声道:“你不一样。”
“你是例外。”他缓慢说道,“那是气话,我收回。”
骆心词没有接话,只有湿润的泪水不断往下流,浸湿了明于鹤的手掌心。
等她的啜泣声渐渐转小,明于鹤靠近,与她鼻尖相对,气息纠缠。
骆心词看不见,但是感觉到了,呼吸微微一滞,而后肉眼可见地急促起来。
她大约知明于鹤想做什么了,脑中很乱,紧张得忘记流泪,只剩下被泪水黏连的长睫在明于鹤手心不住地扇动。
骆心词感觉唇上扑来的气息越来越重,想躲避,身后矗立著书架,她躲不了,想抿唇,又怕明于鹤正盯着她的嘴唇看。
她努力克制着紧张情绪,一动不动,在唇上感受到温热的柔软触觉后,心头一跳,手臂猛地抬起,胡乱揪住了明于鹤的衣裳。
寂静的阁楼上,骆心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响若擂鼓,她绷着身子,不敢动,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了。
明于鹤不肯明念笙碰他,反过来主动亲她。
他说她是例外。
骆心词心里的悸动一阵阵袭来,很快,她反应过来两人不该这样。
就算她要与明于鹤在一起,也得先将与周夷的婚事解除才好,否则就是骆家对不起他了。
这想法才出来,唇上的温热触感就离开了,让她没有机会将明于鹤推开。
明于鹤已经停下,骆心词不好事后加以阻止,便什么也没说。
她以为这就结束了,趁着明于鹤离开的空隙,张开嘴巴换气,接着发现捂在她双眼上的手抚摸着她的面颊下移,顺着泪痕来到了她嘴角。
没有了遮挡眼眸的手掌,骆心词看见了明于鹤近在咫尺的双眸,那双眼眸中仿若藏有一只凶狠野兽,正锁定猎物似的紧盯着她。
她心中一悸,没忍住闭起了眼,同时紧张地咬住嘴唇。
下一瞬,抚在她嘴角的手往下一滑,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脸,急迫的唇汹涌压来。
这一回明于鹤的动作很大,犹若野兽出笼,嘶咬着、吞噬着,巨大的刺激感让骆心词想尖叫又无法出声。
她身躯颤动,试图推开明于鹤,反而被他猛地向后压去。
厚重的书架承受不住突来的力量,往后移动,与地面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曾经倒过一次的书架,再度失去平衡,上面的书册、摆件纷纷坠落。
其中有两本书砸在明于鹤肩膀与后背上,他不管不顾,只捧着骆心词的脸肆意掠夺。
骆心词意识渐渐迷茫,混沌中,她仿佛看见热浪如潮,要将她吞没其中,更有火光在她眼前蹿起……
骆心词忽地大力拍打起明于鹤。
明于鹤不理。
第一次的试探骆心词没有拒绝,就是应允了他,现在他还没满足,不肯停下。
骆心词越是拍打,他吻得越发用力,在骆心词发狠地咬起他时,他才堪堪退出来,喘着粗气道:“许你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不许我亲得重一点?”
骆心词唇面带着水渍,泛着橘色烛光,殷红诱人,大口喘了两下想要讲话。
明于鹤不想听她解释,又怒声道:“你还想住到客栈里照顾他?你当我死了是不是!”
“……你、你看……”骆心词满面潮红,话说不全。
“我看你是两天不教训就胆大包天!”明于鹤道,“今日我快被你气死了,就多亲这么一会儿,你又是打我,又是咬我,我要是再继续,你是不是要拿刀子捅我了?”
“不、不是……”
“谅你也不舍得。”说完,明于鹤再度低头,朝着骆心词压去。
骆心词使劲转开脸,在明于鹤的不满目光中尖叫:“火——着火了!”
明于鹤怔住,转身一看,见早先骆心词提着的灯笼已焚烧得只剩下几根焦黑框架,书架上摔落的书册坠入其中,已经燃烧起来,火光跳跃,往纱帘上攀爬。
“救火啊!”骆心词奋力推着明于鹤,惊慌呼喊。
明于鹤:“……”
第58章 震惊
火势蔓延到书架旁的垂纱,垂纱易燃,火苗得了助力,向上一蹿,直接延伸到木质落地花罩上,势如猛虎出山,大有将阁楼烧成灰烬的趋势。
骆心词看过头顶,再低眼瞧去,见散落在地板上的书册也烧了起来,火舌朝她的纱裙席卷而来。
她惊慌失措,提着裙角往后躲,无奈腰身还在明于鹤臂中,没能挪动。
骆心词惶急地抬头,发现明于鹤目光不知何时又回到她身上,幽深地盯着她的唇,蠢蠢欲动。
她心中赧然,但更多的是气恼。
“都什么时候了?你想烧死我啊!”
惊呼过后,被提着腰抱到了落地花罩之外。
两人是脱离了着火的区域,可火势还在继续,骆心词看得心慌,拍着明于鹤的肩膀,“快传人来救火!”
无需传唤,侍卫已经发现阁楼中的火光,紧急冲了上来。
骆心词被带着避到隔间茶室,惊魂未定地啜饮了两口茶水,她探身查看外面的火势,没注意明于鹤阴沉的脸色,直到听见他的质问:“你提着灯笼做什么?”
明于鹤不知何时对骆心词动了心,梦里梦外有过许多露骨的想法,但从内心来说,他更希望遵循礼法,名正言顺地成亲后才能有更亲密的接触。
过去就算再冲动,他也是在“哥哥”这个名头的边缘,与骆心词纠缠的。
今日是个意外,是他心防崩塌后的自暴自弃,是他抛弃礼法束缚,放任自己的一次沉沦。
那时,他的手掌托在骆心词的侧颈,唇齿疯狂索取的同时,用尽力气让自己克制。
全部心神都放在亲密的交融中,让他全然没注意到周遭的环境,以至于未能发现脚边燃起的火焰。
火焰放肆燃烧,让骆心词没心思与他缠绵,也引来侍卫,打断了他急欲冲破牢笼的奔腾欲念。
这种感觉就像山火肆虐时,闷雷突来,阴云蔽日,刹那间狂风卷着暴雨袭来,暴烈的山火被以雷霆之势浇灭。
又像肆虐的山洪猖狂地席卷一切,激流冲撞时,陡然被万仞峭壁阻挡,只能徒劳地往回,激起不甘的千万层浪花。
明于鹤就是那被暴雨浇灭的山火、被峭壁阻断的山洪,他憋得胸腹闷胀,脸色发青。
而这一切,都是骆心词提来的灯笼引起的。
从云上居到摘星阁只需要经过一个小池塘,池塘边上有石头砌成的庭灯,怕看不清,提着灯笼也就罢了,都到了阁楼上,还不舍得扔了那个破灯笼?
“问你话呢。”等不来骆心词的回答,明于鹤语气冷硬。
骆心词的注意力从外面的火势上转移到明于鹤身上,瞧了他一眼,望见了他绯红的唇,脑海顿时被两人唇齿相争的画面填满,急忙面红耳赤地转开眼。
灯笼……她提着灯笼不是为了照明,是她要来见明于鹤,觉得不自在,手里有个东西,能很大程度地消减她的拘谨。
谁能知道一个小小的灯笼会酿成这么大的灾祸呢?
被火势打断的羞赧重回骆心词心头,她不好意思回答,支吾了会儿,手指紧抓着茶盏,低声道:“烧了什么,我赔你就是了。”
说话时上下唇碰撞,带起一阵酥麻痛感。
想到这异常是怎么来的,她抿住唇,脑袋越来越低。
“你赔给我?”明于鹤语调一沉,倾身过去,抓住骆心词的手,叱问道,“你什么意思?”
骆心词坐在茶室休憩用的软榻上,心里全是前不久两人的亲密,不敢看他,也说不出话。
明于鹤没得到回答,想起二人亲吻前并未将关系说清楚,不由心生怒火,“亲都亲了,你现在要与我撇清关系?”
骆心词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她是个姑娘,与人亲热是她吃亏,她怎么会想要与明于鹤撇清关系呢?
可这话直说出去,好像她缠着明于鹤要他负责一样……虽说的确是明于鹤不容拒绝地去亲吻她……
哎……
骆心词吞吐了会儿,含糊回道:“没有……”
说完又闭了嘴。
倒不是没话与明于鹤说,是有太多要说的了,说明于鹤亲她是不是因为喜欢她,说她与明念笙的身份、要与周夷解除婚约的事等等,事情汇聚在一起,她不知先说哪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