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抬头,鼻尖萦绕的木质香气告诉了她正确答案。
顾念一垂着头,声如蚊蝇,“陆……陆医生,你在家啊。”
陆今安看着女生泛红的脖颈,观察一下她的情绪,看似已经从忧伤中抽离。
“我今天有点忙,晚上晚点回来,不用等我。”
“好,你慢点。”
顾念一心说,最好最近都不要回来,像刚结婚时那样。
她站在原地不动,等眼前的男人先走。
而陆今安也在等她。
形成了一种莫名的诡异氛围。
她等他先走,他等她一起走。
最后,顾念一受不住,抬脚走下楼,绕道去给年糕喂猫粮。
陆今安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嘴角微勾,“年糕喂过了。”
他起床后,添了猫粮。
顾念一:“那我去洗猫盆。”
陆今安握住她的手腕,“阿姨会来弄。”
“那我去上班啦,马上要迟到了。”顾念一的眼神四处乱瞟,拿起包立刻出门。
留给陆今安的只有紧闭的大门。
女生脸皮薄,昨天的拥抱是个意外,是他先动手的。
结果,今天顾念一连看都不敢看他。
以后可怎么办?
陆今安无暇多想,他提前约了林千屿,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拨通电话,问他到哪了。
接到电话的林千屿,睡眼惺忪,看了眼时间,差10分钟到8点,太没人性。
“大哥,我去公司都不起这么早,商场10点才开门。”
陆今安微拧眉头,“快起来,早点去排队。”
排队,多么小众的词汇。
陆今安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排队这个词语。
上学时,陆今安看到他排队抢东西,都会嘲讽一句,“闲得慌。”
现在在干嘛?提前两个小时去排队。
结了婚怎么像变了个人。
林千屿吐槽,“大哥,你要不要听你在说什么?排队?陆医生你会排队?”
陆今安不和他逞口舌之快,“快点。”
林千屿不情不愿地起床,他出趟国回来,一个两个都不正常。
陆今安是,谢昀庭也是,真搞不懂。
两个人在学校时寡得和和尚似的,年近三 十了,和毛头小子一样,想尽办法哄女孩子。
他随意套上一件衬衫,越想越觉得诡异。
下半夜,陆今安突然打电话和他说,让他今天陪他去买玩偶。
原因是在他朋友圈见过。
他当时脑袋懵住,再三确认来电人是不是陆今安本人,一度怀疑是诈骗,立刻清醒过来,下载了国家反诈中心APP。
8点半,林千屿赶到盛安里,排队的队伍呈“S”形状蜿蜒,绕了一圈又一圈。
一眼便看到伫立在人群中的陆今安。
长身玉立、宽肩窄腰,抛却面上的冷冽,氤氲着清雾,看着的确俊朗。
气质鹤立鸡群,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队伍里多是十几二十岁的情侣或者女孩子,像陆今安这么大年龄的独一份。
一个快30的人,来凑什么热闹。
林千屿看着不断加长的队伍,他还是低估了esther的魅力。
过去这么多年,结果发售新品,全市出动,还有拖着行李箱的人来排队。
不愧是玩偶届当之无愧的顶流。
难怪他前女友会喜欢。
林千屿走到陆今安身边开始哀嚎,“我早饭没吃就来了,你今天必须请我吃大餐。”
陆今安睨他一眼,“林总还缺一顿饭。”
林千屿单手插兜,吊儿郎当,“缺,比不得陆医生家大业大,我也不为难你,满汉全席、八大菜系不过分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来一圈小意思吧。”
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直营店10点开门,他提前一个半小时,顶着风雨苦苦等待,任谁看了不说一句,真是好兄弟。
陆今安撩起眼皮,“嗯,没问题,撑死你。”
林千屿:“……”
他究竟是怎么结婚的,一张面皮骗了姑娘。
玫瑰已于昨夜下半夜路过南城,强度减弱成热带风暴,南城的风雨不如预期。
气象局最繁忙的时刻已经过去。
顾念一出门太着急,忘了用鸡蛋滚一下眼睛,肿起的眼泡分外显眼。
沈灵云看出她的不对劲,“一一姐,你眼睛怎么肿了?”
顾念一迅速想了一个借口,“昨晚睡觉前水喝多了。”
沈灵云:“不是姐夫气的就好。”
她可见不得温柔的姐姐受委屈。
“不是。”
顾念一今天的工作比较多,复盘台风路径,同时监测后续影响。
新一股冷空气已在西伯利亚集合,预计在月底影响南城。
都需要持续跟进。
人一旦忙起来之后,昨晚的意外随之淡忘。
右下角的绿色图标没有抖动,陆今安没有找她。
上班时间怎么可能找她呢,他们不会闲聊。
她昨夜是醉了,没有推开他,陆今安值班回来不清醒,才会抱她,仅此而已。
顾念一想通,专心投入工作。
漫长的等待,esther直营店终于在众目期待中开门。
队伍开始骚动,林千屿看到曙光。
然而队伍只动了五分钟,再次停下,由于排队人员过多,工作人员通知分批进去。
在他们身后排队的两个女生,视线一直向陆今安的方向投过来。
她们刚来,就注意到了陆今安。
身高和长相太过优越,轮廓分明鼻梁高挺。
无需和人对比,已是极品中的极品,仅靠背影和气质就能让人过目不忘。
两个女孩子窃窃私语。
“肯定是给女朋友买的。”
“没戴戒指,排除结婚,没有和人聊天煲电话粥,有对象的可能性也不大。”
“综上所述,也许是给侄女买的,你去问问,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分析得头头是道,这是看了多少集推理剧啊。
在朋友的鼓励之下,长发女生壮着胆子问:“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陆今安向前走了一大步,刻意拉开距离,眉峰拧起,“不可以。”
语气冷淡像深秋的雨,夹杂着寒霜般的冰凉。
长发女生被拒绝,悻悻收了手机,短发女生说:“不会打扰你,就是认识一下。”
刚刚出于礼貌,陆今安已经回复,此刻的他,不想再浪费口舌。
林千屿见状开口,“他就这样,给是没办法给了,他有老婆,加了怕是回去要跪搓衣板。”
从小到大,林千屿对这种事见怪不怪,陆今安顶着一张淡漠脸,还是有许多女生想追他。
可能是现在全球变暖,人都怕热,需要冰块降温。
“啊。”两个女生的视线再次瞥向陆今安的手掌,尺骨突出,经络分明。
嶙峋无名指上并没有婚戒。
长发女生说:“万能的拒绝模板。”
短发女生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男人,心里多了一个猜测,“也许是……”
两个女生眼神对视,瞬间明白怎么回事。
说道结婚,林千屿忽然想起,他没看过陆今安的结婚证,“你结婚证给我看看,我感觉你结了个假婚。”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正在开会,陆今安在群里扔了结婚请柬。
林千屿以为他手机被盗了,自动发送的病毒链接,并没有点开。
直到谢昀庭说话,他打开看到结婚照,震惊得他的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结婚证?
陆今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遍相册,里面只有医院的资料,没找到结婚证照片和婚纱照。
他依稀记得,领了结婚证,从民政局出来随手扔在中控台上。
到家放在了抽屉里,还是哪里,他记不清了。
至于婚戒,他做手术不方便,没想过佩戴。
陆今安揿灭手机,又重新打开,点进顾念一的朋友圈,她的生活简单,极少发个人动态。
寥寥无几的几条朋友圈里,没有个人照片,只有年糕、风景、玩偶和美食。
陆今安的手指停在和她的对话框前,【在吗?】
顾念一正在写ppt,右下角数字的头像闪烁起来,她的心脏蓦然重重一跳,频率失措。
他怎么会在上班发消息给她,说的什么?
女生在加快的心跳中回复,【在,怎么了?陆医生。】
陆今安:【你有保存结婚证照片吗?】
顾念一心脏落地,【没有,怎么了?】
看吧,不是他一个人没存,陆今安手指轻点,【没什么。】
陆今安断不会这么无聊找她聊天,也许是医院需要,又不想麻烦她。
顾念一想起她发过给明悦,【陆医生,找到了一张。】
红色的证件,恍若隔世的错觉。
明明领证没有几个月,好似过了许久。
人家还是上心的,两个结婚证,顾念一的那本她似乎好好收在了包里。
【收到。】
陆今安保存好照片,语气平淡,拒绝林千屿,“不给。”
林千屿:“你……一个结婚证,你看你抠的,又不是和你抢老婆。”
陆今安掀起眼皮,投来凌厉的眼光,墨黑瞳色透着一股不寒而栗的气息。
林千屿:“我错了,我错了。”
阴沉的天,竟然出了太阳,温度爬升,来排队受罪。
林千屿问:“你怎么哄老婆了,这是上了心?”
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贯注重效率的陆今安,花费时间来买玩偶。
这是上心吗?
陆今安想到昨晚的顾念一,眼泪落在他的衬衫上,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着哭腔。
脚步一顿,目光深沉,“不想她哭。”
哭?
林千屿捕捉到最重要的字眼,开始猜测,“你们吵架了?你凶人家姑娘了,陆医生你真是丧心病狂,好好一女孩……不对,肯定是你欺负人家女孩了,不然为什么大半夜给我打电话,陆医生禽兽啊,婚内也不能这样。”
义愤填膺,越说越激动,声音不自觉加大,引得周围的人频频向他们看过来。
陆今安眉心微皱,凝神觑他,“你去看下脑科。”
这是说他脑子有病,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千屿追问:“那她怎么哭了?”
陆今安:“闭嘴。”
喊林千屿是个错误的决定。
林千屿怎么可能听陆今安的话,继续猜测,“那就是她难过,你心疼了。”
心疼吗?不知道,只是不想她哭。
陆今安抬腿走进店里,“不是。”
他看不懂这些玩偶,在他眼中,都长一个样子。
“有什么讲究吗?”
林千屿给他科普,“这些是盲盒,有些特别可爱的会做成限量款,大家来排队就是为了这些。”
果然,这个世界离不开饥饿营销。
陆今安言简意赅,对工作人员说:“一样一个。”
一般人不会买这么多,工作人员再确认,“全部吗?不论尺寸和造型。”
陆今安:“是的。”
男人拿出另一张照片,“这个有吗?”
他有一次瞥见顾念一的壁纸,家里的玩偶箱子里没有这个裙子的玩偶。
工作人员摇摇头,“没有,国内没有发售。”
林千屿凑过来,“我给你搞定,包括绝版的。”
他对esther太过熟悉,前女友经常念叨,他为了哄女朋友,经常从国外带。
贱兮兮地问:“陆医生,你是不是上心了?”
陆今安去买单,手指悬在半空,“没有。”
他只是不想她哭,而已。
而后交代工作人员,寄到另一个地址。
拥抱过后,顾念一似乎有意避着他,不敢直视他,餐桌上原本就少的话,变得更少。
每晚睡觉总是拖拖拉拉放到最后。
一夜回到结婚前。
林千屿的效率很高,不到一个星期,搞定了国外发行的限量款和绝版款。
陆今安趁着顾念一上班,将之前买的玩偶全抱回家,学着其他女生的做法,给玩偶套上透明盒子,布置好玩偶房。
在家里和年糕一起等顾念一下班。
男人手里拿着猫条,蹲下来诱惑年糕,“等你妈妈回来,带她去楼上,知道吗?”
年糕“喵喵”算是答应了,谁让她吃人嘴软。
落日余晖,洒在窗台上。
顾念一踏着夕阳刚到家,年糕急不可耐地拽着她的裤腿,向楼上走去。
猫带着她在第二间次卧门前停下,年糕伸出爪子去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