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温晚虽有些诧异,但也未疑其他,带着寄情和寄思走到相隔了几间铺子的一家茶庄。
掌柜的见了她,热情地迎了上前,说道:
“是温小姐吧?有人正在楼上的雅间等着您,请随小的上来。”
上了楼,他直接带着温晚到了走廊最里侧,温晚回头一看,寄情和寄思已经没见了人影,正奇怪着,掌柜的已经推开了门。
很明显,根本没有苏心愉,反而有一道玄色的挺拔身影立在窗前,他身着宽袖锦衣长袍,腰系同色束带,坠着的藕荷色锦囊十分的醒目,粗制滥造的工艺与他整体的贵气装扮格格不入,显眼得让温晚顿感一阵晕眩。
身后的关门声响起,她呆滞了片刻,低下头不再看那张温润如从前的脸,小声嘀咕道:
“怎么是你……”
她昨日在自己房里赌咒发誓说再见到这个王八羔子,一定要好好骂他一顿,再逼着他退回自己庚帖,可是,等她今日真的见到了正主,又被他强大的气场吓得连声音都细了,动也不敢乱动。
谢谦见她今日穿了一身青绿色的纱裙,停在门口,也不敢往前迈步子,整个人缩着站在那里像只扭捏的鹌鹑,不禁想笑,又笑不出,他叹了口气,忍住没有靠近她,指着摆在圆桌上的一个搁了勺子的瓷碗,说道:
“这是香薷饮,有清热解暑之功效,听说你昨日在宫里受了闷热,快喝了吧!”
说着,他自己靠着圆桌坐了下来。
受了闷热?他怎的知道?
温晚记得自己明明只跟月出和夕落说过,还在书肆跟郑楠提起过一嘴,这个阎王,不会真派了人监视自己吧?
好可怕!
而且,今日突然把她骗来这里喝一碗什么东西,分明是有鬼!
温晚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环顾了四周,这里确实就是一个喝茶的雅间,确定没有放床榻之后,才往前挪了挪步子,坐在圆桌旁,却还犹豫着,没有敢抬手上桌。
这间房没有床榻,不代表隔壁没有,不代表这间茶庄没有,谁知道放在了哪里!
谢谦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禁抚了抚额头,这个小脑袋瓜究竟在想什么,之前在宫里,赵景盛随便指使一个不认识的内侍给的茶水她都敢喝,如今,倒怀疑起自己来了?
他究竟哪一步做错了?竟然给她的印象是那种会下药,趁人之危的小人?
他顿感一阵头疼,无奈自己端过了碗,舀了一勺尝了尝,说道:
“放心,已经凉了,现在喝刚刚好。”
温晚此刻倒是机灵了许多,她撇了撇嘴,心想,他自己喝又能证明什么?媚/药不是可以两个人喝么?
她的每一个表情都被对面蹙着眉头的男子尽然收入眼中,这样想他的是吧?
好好好!
他终于忍不住,起身行至她的身边坐下,端起瓷碗,面无表情地说道:
“大小姐是要我来喂么?”
“嗯?”
温晚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他,只见他眼睛一直盯着她,自己喝了一口,就立刻放下了碗,将瞪大眼睛的她一把拉了过去,直接贴上了她的嘴唇,轻易就抵开她的牙关,将凉饮灌了进去。
温晚只觉一阵清香混合着微微辛凉的味道弥漫口中,她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回味捕捉,男子湿润的舌尖就适时抽身出来,
“还要不要继续喂?”
黑眸清亮,神情自然,他似乎很有耐心地端起了瓷碗,捏着勺子搅拌了两下,见她双眼迷蒙,嫩红的小樱桃微微张开,一副没有满足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这小姑娘还真是吃这一套。
谢谦又饮了一口,嘴对嘴地给她喂了下去,听到她吞咽的声音后,这次没有轻易地放过她,在小姑娘满嘴清凉中吸吮着她灵巧的小舌尖,揪着缠绕了好一会儿,小惩大戒了一番,才松开了她。
他将瓷碗向她的方向推了推,手指在碗边轻轻点了几下,放松了神色问道:
“这些,是大小姐自己吃,还是我来喂?”
燥热爬上脸颊,温晚才意识到,刚才自己那个意犹未尽的眼神,分明就是在主动求吻,不禁暗骂自己不争气。
该死!怎的到了现在,她还敢打他的主意?
“不,不用了……”
“我,自己吃。”
她低着脑袋,老老实实地接过了碗,在面前这个男子得意的目光注视下,将香薷饮喝了个干净。
谢谦抻着袖子,替她擦了擦唇角,又从怀中拿出两个香囊,放到她的手里,说道:
“这是祛暑防秽的香囊,系在身上就好。”
温晚没心情看这两个东西做工有多么精致,闻到这个怪异冲鼻的味道后,就瘪着嘴丢在桌上,道:
“我不要。”
谢谦见她敢当自己的面说硬话,拒绝自己了,不禁心里畅快了一些,放低了音量,哄着她说道:
“听话,系上后防虫咬,天气热不易头晕,睡觉也香甜些。”
温晚抿着唇,低头一动不动,以此表示她默默的反抗。
却听见身旁的男子毫不心虚地收回香囊,说道:
“不要也好,那我每日都去找你,给大小姐喂香薷饮。”
“啊?……”
“不要!”
温晚本能地抬起了头和他四目相对,见那双黑眸如从前般温润后,又扭开了脑袋,不想理他。
谢谦不再跟她计较,将香囊塞入她的手里握着,然后淡淡问道:
“要不要,我帮大小姐系上去?”
“不不不,不用麻烦……”
温晚赶紧起身,向后迈了一步,自己将两个香囊挂在了腰间。
初闻这气味确实难闻,但搁在身上一会儿后,倒确实觉得从鼻尖到脑子清灵了许多。
所以,她觉得此刻,更不能原谅他的欺骗,她讨厌他!看他一眼都觉得生气!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巴不敢造次。她犹豫了片刻,弱弱地问道:
“若是没什么其他事,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谢谦也不想一直拘着她,看她这副样子给自己添堵。
他点点头,露出一丝和暖的笑意:
“好,回去吧,路上小心!”
温晚向他福了一福,打开门,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徒留房内的人摇着头一声叹息。
一只纸老虎!恐怕,还需要些时日让她慢慢接受。
第67章
温晚一下楼梯, 就看到了“失踪”的寄情和寄思,她有些恼怒地上前拉着她们小声问道:
“你们跑哪儿去了?”
寄情和寄思茫然不解地看着她说道:
“奴婢跟着过来,一上楼就不见姑娘的影子, 以为姑娘要和苏姑娘说体己话, 所以就在楼下候着。”
温晚没好气地暗暗骂着她们两个,平时看着机灵,关键时候就不靠谱, 又问道:
“你们刚才是见了哪个苏家人,说苏苏约我在此见面的?”
寄思道:
“奴婢不认识, 但她很清楚地叫出了奴婢几个人的名字,所以, 奴婢就没有怀疑。”
寄情有些诧异地问道:
“姑娘,难道刚才和您见面的,不是苏姑娘么?那是……谁?”
温晚目光闪烁了一瞬,道:
“不是她,还有谁?我,我就是问问而已!”
她回过头恨恨地瞧了一眼楼梯的方向,气冲冲地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一连好几日, 温晚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生怕再被人逮着, 又喂她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是, 这几日她去向温从和请安,都被常嬷嬷拦在春晖堂外面,说是老爷这几日有事,早晚都可免了。
温晚察觉了几分不对, 今日晨起回来后,她向夕落问道:
“爹爹最近怎么了?难道是身子不好?你听说家里请大夫了么?”
月出实在忍不住了, 看了夕落一眼,就十分委屈地说道:
“姑娘,不是老爷身子不是,而是,是……”
温晚见她吞吞吐吐,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忙说道:
“还有什么好瞒的,快说呀!”
夕落正在整理衣裳,她停住手,叹了口气,道:
“是秦氏,回春晖堂去了。”
看着自家姑娘诧异不解的眼神,夕落一面安抚着她,一面说道:
“奴婢们也是昨日刚知道的。就在姑娘入宫赴宴的前一日,秦氏突然在柴房悬梁自尽,幸好被人发现得早,救了下来,但是也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才清醒过来。老爷说要让她好好养着,就搬回了春晖堂。”
温晚一时顿住了,她想过秦氏迟早会翻身,但没想到这么快,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她这位姨娘的手段,更加低估了她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这几日,姑老爷不让姑娘去请安,一则,怕姑娘知道此事心有不快,二则,恐怕,也是担心姑娘惊扰了秦氏养病。”
温晚想了想,又问道:
“那温晴呢?”
月出十分不喜地说道:
“二姑娘也不再关着了,这几日一直在秦氏的床前侍奉汤药。”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似乎无甚表情的温晚,小声说道:
“还有,两位公子也从书院回来了,连老爷都告假了几日,在一旁陪着。”
月出忿忿地嘟囔道:
“也不知道都守着她作甚,又不是快死了,有什么好守的!”
夕落忙喝住她:
“别胡说!姑娘已经够烦的了,别给姑娘惹麻烦!”
温晚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气的,毕竟,她早就习惯了。
在这个家,除了自己,他们才是一家人,她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那一个而已。但是想着最近发生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亲人可以让她倾诉一下,确实有些难受,她又想回通州了。
至少,在那里还有外祖母会搂着她,让她哭个痛快,那里,才是她的家。
可惜,上次让小武帮忙去通州送的信,现在也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想到此,温晚不由得叹气连连。
夕落见自家姑娘神情恹恹,忙将准备好的几身衣裳搭在衣架上,笑着问道:
“姑娘快过来看看,今日要穿哪身衣裳?”
温晚无精打采地靠坐在床头,瞟了一眼,说道:
“我今日又不打算出门,穿这些做什么?”
月出露出一个惊异的表情,道:
“姑娘,您不去参加苏姑娘的婚宴了?”
温晚脑袋有些发懵,苏苏的婚宴?
夕落道:
“不错,今日是苏姑娘出阁,您连这个都忘了?昨日奴婢还跟您提起过呢。”
她摸了摸自家姑娘的额头,凉凉的,应该没有生病,为何会连这个都不记得?
“昨日?什么时候跟我说了?”
温晚觉得自己这几日就好像在做梦一般,怎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夕落道:
“昨日,有人送了冰鉴和几个香瓜过来,您说是苏姑娘送的,奴婢就提醒您别忘了今日去赴宴的事。”
温晚撇了撇嘴,那个臭阎王打着苏苏的名义把自己叫了出去,他送来的东西,自己不能说实话,就只能说是苏苏送的了!
当时她看着那一堆东西就惊得心不在焉的,哪里有认真听夕落说话呢!
夕落叹气地看了温晚一眼,略带责备地说道:
“不是奴婢说您,姑娘这回有些过分了,苏姑娘什么事都想着您,这临近婚期,其他姑娘都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她还想着怕您中暑,又是送香囊,又是送冰鉴水果的,姑娘可不能忘恩负义呢!”
温晚心情烦闷地瞧了她一眼,撑着脑袋细细思索才想起来,不错,苏苏老早就跟她说了婚期就在端阳节之后,但是她这段时日被另一件事搅得心神烦乱,居然就忘了日子。
苏苏今日就出阁,她竟然前两日都没有去看看她,哎呀,真是该死!
都怪谢誉之那个王八羔子!害得她连苏苏的婚期都忘了,真是讨厌得紧!
温晚有些无奈地问道:
“那,我今日还能见苏苏么?”
夕落道:
“这可不行,今日苏姑娘出阁,从早起就开始忙了,直到傍晚行了礼入洞房,都是不见外人的,姑娘若是要见她,恐怕得等她回门之后了。”
又想了想,说道:
“前两日,苏家人特意过来传信说,因南安侯和苏大人同在朝为官,为免朝中各位大人不好分开去两家吃酒,怕厚此薄彼了,故而两家的婚宴办在了一起,就在侯府旁边的大园子里,让姑娘直接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