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一样?从前,你是书生谢誉之,现在,你是当朝首辅,是拱卫司的督使,我怎么敢得罪……”
谢谦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让她看着自己,说道:
“誉之是我的小字,从前我假称自己只是个赶考书生,是因暂时不能暴露身份,并不是蓄意欺瞒大小姐。”
说罢,他实在忍不住,捏了捏小姑娘嘟着小嘴的脸颊,挑着眉说道:
“却不料大小姐竟是个欺软怕硬之人。”
从前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就对他为所欲为,如今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每次倒像是老鼠见着猫儿似的怕他。
温晚想起自己从前总是强吻他,一时脸热,想挣脱开他,却一动也动不了,只能没好气地垂着眼眸说道:
“别,别再叫我大小姐……”
他如今这身份,这么唤她,听起来别扭得要死。
谢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那大小姐的小名,叫什么?
第69章
窗棂上的碧纱清透, 斜斜的落日余晖正好映在小姑娘柔嫩的双颊上,泛着微微的粉晕,如桃花初绽。
锦衣长衫的男子盯着她红润饱满的双唇, 喉间微动。
温晚再迟钝也瞧出了他此刻的心思, 哼!还说她是欺软怕硬?他们两个,谁又不是欺软怕硬呢?
从前他假冒教书先生时,躲自己这个东家跟躲母老虎一般, 清冷得要死,如今回了高位, 见她变成了软柿子,就逮着机会可劲捏她, 强行给她喂药,现在又想强行亲她!
小姑娘赶紧撇开了脑袋,不能让他得逞!
谢谦勾着唇角,毫不在意,这几日,她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他也不便去找她。想着从前在她家庄子, 这小姑娘一贯大胆的举动总是让他手足无措, 如今倒变得唯唯诺诺, 像防贼似的防着他。
今日好不容易被他逮住了, 偏不想轻易放过她,看着她原本娇俏灵动的小脸,被自己气得鼓起两个腮帮子跟只河豚一般,就觉得十分好笑。
温晚试探着挪了挪身子, 手臂被他箍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她转了转眼珠,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我的小名,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又想跑了!
谢谦觉得若是自己瞧不出她的这点小心思,那他前几十年就是白混过来的,但算算时辰,跟她也玩闹够了,便松了手放开她。
温晚瞅准机会,从案几上跳下来,快步跑去打开门,丢下一句:
“偏不让你知道!”
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直到跑出了竹林,温晚才见到寄情端着放了茶壶茶碗的托盘,旁边还放了两个蜜桃,行至花/径附近,她忍不住抱怨道:
“你怎么拿个茶水去了这许久?”
寄情有些歉疚地讪笑着说道:
“对不起,姑娘。刚才奴婢瞧见那边果园里有人在摘桃子,一时好奇就过去凑了热闹,谁知,看入了迷,就,就迟了些。”
说罢,见温晚脸色不好,又陪笑着说道:
“姑娘您看,这是奴婢给您要的,刚摘的蜜桃,听说很甜很好吃,奴婢已经洗过了,姑娘尝一尝吧?”
温晚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径直走在前面,说道:
“不吃了,吃饱了!”
寄情耸了耸肩,悄悄跟在她身后松了一口气,唉,她这差事太难了,若是有的选,她宁愿不要这两份工钱。
话说,自家大人既然看上了姑娘,为何不赶紧娶回去呢?让她做自己名正言顺的主子,也好过如今每日提心吊胆的各种配合演戏。
二人沿着原路往回走,温晚想着苏苏的花轿应该快到景府了,便问道:
“沛清郡主到了么?我去找她。”
寄情道:
“奴婢刚刚听见有临安王府来的人说是王妃身子有些不适,王爷和郡主都在家陪着,只有世子过来了。”
二人说着行至假山旁时,冷不丁地听见另外一侧几个女子说话的声音,温晚原本并未在意,却不巧听见了赵沛清的名字,让她不觉停下了脚步。
“沛清郡主怎的没来?她最近不是与新娘子打得火热么?”
一女子道:
“听说是王妃身子又不好了,故而没有过来。”
另一女子道:
“你知道什么?是她偷偷和个男人来往,又被王爷发现了,被关在府里都好几日了!”
“啊?她又找了个什么男人?”
“听说是个今科进士,但家境太过贫寒,把老王爷气得,头风病都犯了!”
“这个赵沛清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温晚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却被寄情拉住,悄悄对她摇了摇头。
“可不是?前些日子的教训她还没吃够呢?大家还以为她真搭上了谢督使,没想到,竟是个冒牌货,哈哈哈!”
“诶,你们知道么?她和那位假督使,都已经那个了!”
“哪个呀?”
“呸,明知故问!”
“啊?那她还好意思再找?要换了我,羞都羞死了,不如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温晚实在忍不住了,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绕过去看着几个身着华冠丽服的女子,说道:
“背后嚼人舌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几个女子被温晚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待转过头来一打量,见是一位衣着朴素却颇有几分美貌的陌生面孔,一时之间愣了愣。
“我们不过闲聊几句而已,”其中一个女子辩解道,“况且,她沛清郡主自己行为不检点,难道还不能让人说么?”
温晚带着怒意:
“沛清郡主行得正坐得直,再说,就算什么事,轮不到你们在此背后议论!”
一女子哼了一声,道:
“你又是谁?凭什么教训我们?”
温晚正打算自报家门,门第低就门第低,没什么好怕的,却不料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娇柔声音:
“呦,这不是温小姐么?”
温晚回身一瞧,却是纪颜握着团扇,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面前的几位女子笑着迎了上去:
“纪二姑娘。”
纪颜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鼻尖,露出一丝不屑地笑道:
“你们竟然连这位美貌名震京都的温家大小姐都不认识,真是孤陋寡闻。”
温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十分敷衍地福了一福,道:
“纪二姑娘,好久不见。”
想到刚刚跟自己在一起的男子和她有传说中的婚约,温晚就觉得莫名的烦躁,而再想到那个王八羔子明明跟别人有婚约,还不时来招惹自己,就更加郁闷,看着纪颜,实在没有办法有什么好脸色。
纪颜瞧着温晚清高傲慢的样子,想到她和谢谦的传闻,也暗暗生着闷气,她冷笑一声,同身旁的几位女子说道:
“你们哪,该和温大小姐好好学一学,人家不仅可以抢自家妹子的未婚夫,把好好的薛大公子招出相思病来,还可以让谢督使为她亲去土匪窝走一遭,这种本事,京都有几个人会的?”
众女子这才反应过来,异口同声道:
“原来这位就是温小姐?”
一人带着鄙夷的目光,说道:
“果然名不虚传哪!”
其他人也轻蔑地看着她:
“不过,这种勾栏院里的本事,咱们这些正经女儿家,哪里学得会?”
原本就心情不好的温晚,闻言更加狂躁,她扫了一眼面容不善的一伙人,擒贼先擒王,把目光落在了纪颜身上,深吸一口气后,她用帕子抚了抚鬓角,故作十分得意地说道:
“可不是呢?这种本事,不是谁想学,就能学得会的,若是没有一张好看的脸,怎么学都是枉然!”
纪颜也不甘示弱:
“哼,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妖艳货色,被人玩玩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
说完,她看着怒气冲冲的温晚,轻笑一声同其他人说道:
“你们见过哪个正经人家的正房夫人长成这个狐媚样儿的?”
温晚被戳中了心事,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其他人嘲讽蔑视的得意笑容,连带着对那个王八羔子的怒意一起发了出来,干脆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容:
“那又怎样?要我说,有些本事既然学不会,那就先想想怎样管住自己未婚夫君的心,莫要轻易被人抢了去,才是正经!”
“你!”
纪颜被这话气得满脸通红,她抬起手,就想扇在温晚的脸上,却被她身旁的寄情立刻按住,面无表情地说道:
“请这位小姐自重!”
纪颜怒道:
“哪里来的贱婢,也敢对本姑娘动手,来人,给我打!”
她身后的几个婢女涌了过来,一众贵女慌忙给她们让出了空位,温晚瞪大了眼睛看着寄情一只手端着托盘纹丝不动,只抽出另一只手,就把几人一下打倒在地,牢牢地将温晚护在身后。
众人见这个婢女有些工夫在身上,想着今日是南安侯家的喜宴,不好把事情闹大,便扶着纪颜,说道:
“纪二姑娘消消气,别跟这乡下丫头一般见识。”
温晚刚才在气头上,一下没有控制住,说了一些无所畏惧的话,此刻见纪家的婢女被摔了一地,纪颜带着十足的恨意看着她,稍微清醒了一些,也有些认怂,忙讪讪地笑道:
“纪二姑娘,我家丫头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这个乡下人计较,告辞,告辞!”
说着,忙拉着寄情,赶紧走开,一面走,一面回头看有没有人追过来,直到行至一座水榭旁,才松了口气,问寄情道:
“刚才,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就来气,唉,好像真的得罪了那个纪二姑娘,怎么办?”
寄情面不改色地说道:
“姑娘莫怕,有奴婢在此,谁也伤不了您。”
心里却看出来这分明是姑娘在吃自家大人的醋,若是让大人知道了,指不定多得意呢!所以,姑娘她尽管负责吃醋,有自己负责善后就行。
温晚坐在水边的美人靠上,看着渐渐亮起的烛火,思索着怎么赶紧用了酒席回府,寄情将托盘放了下来,说道:
“姑娘不用紧张,用些茶缓一缓,天色已晚,喜宴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温晚刚喝了几口茶水,就有个身着景府婢女服饰的人过来,对她行了个礼,问道:
“请问,这位是温小姐吧?”
寄情警惕地上前问道:
“你是什么人?有何贵干?”
那婢女笑道:
“奴婢是三公子院子里的,咱们新少夫人刚入府,说是现下有些空闲,想见见温小姐。”
温晚反应过来了,道:
“是苏姑娘要见我?”
婢女点点头,笑道:
“正是呢,少夫人刚刚拜了堂,正由我家五姑娘陪着,时间紧,请温姑娘快些随奴婢过来。”
温晚面露惊喜地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苏苏定是知道自己这几日没见她,正懊恼呢,所以抽空叫了她去见一面。
寄情虽有些怀疑,但想到有自己跟着姑娘,应该不会有事,姑娘正后悔没有见苏姑娘一面,若是自己疑神疑鬼耽误了此事倒不好了。
夜幕降临,乌云遮月,那婢女伸手在前面带着路:
“温姑娘小心脚下,过了前面湖上的拱桥,就有个小门,刚好通向三公子的院子。”
寄情小心翼翼地跟在温晚身后,职务的本能让她四处察看是否有异样,刚上拱桥,正当她稍稍放下心来时,突然从身后的草丛中,窜出了几个身形肥壮的仆妇,一下将寄情拉住,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个带路的婢女从桥上推了下去。
第70章
寄情想甩开这几个人, 却不料被她们死死按住,虽然这几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工夫在身上,可力气却大得很, 两人紧紧抱着她的手, 一人抱住她的腿,合伙拥住了她,确实让她一时半会儿无法动弹。
寄情无奈, 侧过头,用力咬向自己的肩膀处, 一声刺耳的鸣镝声响起,震彻夜空。
……
谢谦在凉屋休息片刻后, 就出来与特地去寻他的张慎一路聊着,往正房的方向走。
景府那边新娘子进门拜了堂见了长辈,园子里的喜宴也正式开始,景川亲自引着谢谦向厅堂内的主客位走去,见这位首辅大人进来,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谢谦正客气着坐下,却突然听到了拱卫特有的求救鸣镝声, 他今日是来赴喜宴, 连封文和封武都没带在身边, 附近的拱卫, 只有寄情一个!
不好,是小姑娘有事!
谢谦瞬间沉下了脸,向景川说了一声:
“抱歉,我去去就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 步出了厅堂。
景川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刚才的一声异响, 他也听见了。虽带着疑惑,但他身为东道主人,还是冷静地交待了景祁和景祥二人好好招待宾客后,自己带了两个心腹小厮,跟在了谢谦身后。
谢谦凭着刚才听到的声音判断了她们所在的方向,迅速过去,果然看见在湖边有几人厮打在了一起,寄情见有人飞奔过来,一下认出了自家大人的身影,忙说道:
“大人,快,姑娘掉湖里了!”
湖面隐约可见两只手在缓缓下沉,谢谦没有时间多想,纵身跃入了湖中。
……
皓月当空,繁星数点,景府园子湖边的一处厢房灯火通明,谢谦冷眼看着小姑娘面色苍白,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一旁的景川见此情景,暂未多问,只是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