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瑶眼泪一停,吸了吸鼻子,“我说,你别去问了。”
接下来,陈舒瑶就讲了事情的缘由,起因是因为男知青私底下悄悄传一本叫《少女之心》的手抄书,一个叫王大昆的说,他看这本书的时候想的是陈舒瑶。
然后越传版本越不堪入耳,现在已经变成了谢秋白不行,陈舒瑶背地里把男知青睡了一遍,连新来的男知青也不放过等等。
谢秋白听得心脏病都要气出来了,这些个龟孙子,简直不配为人。
他下意识就想去抓住那些混蛋打一顿,可被陈舒瑶揪住了衣服。
过了一会儿,他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打架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的,遇事应该冷静。
况且,这样也太便宜他们了。
最起码也要让他们身败名裂,如同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才行。
于是对陈舒瑶说,“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管不住自己,我就替他们爹妈好好教教他们做人。”
“你也别难受了,那些畜生不配让咱难过,先吃饭,吃完饭去找指导员。”
“你别冲动。”陈舒瑶第一次盯着他的眼睛说话。
“我这么聪明又理智,哪会是无脑冲动的人啊。”谢秋白伸爪摸了摸陈舒瑶的头,“你去洗洗脸,再哭脸都要皴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陈舒瑶又追问。
谢秋白从锅里舀出些热水,又兑了凉水倒进洗脸盆,“放心吧,我不会去打架的。”
第21章
中午谢秋白煮了一锅香喷喷的鸡汤,又擀了面条,吃了一顿美味的鸡汤面。
到下午两点上班的时间,谢秋白才拉着陈舒瑶,一起去办公区找指导员。
陈舒瑶并不想和谢秋白一起出门,她现在有些排斥去人多的场合,是谢秋白硬拉着她出来的。
到了办公区,恰好指导员没有出去,看到谢秋白回来,指导员很高兴,她早从听汽车团那边的同志说了谢秋白这段时间学习的情况。
知道他态度认真,心里满意,就和他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以及承诺补发那一半工资的事。
“指导员,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应不应该讲。”谢秋白有些踌躇的样子。
“哦,什么?”指导员看一贯高傲的谢秋白,难得露出犹豫之色,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有什么就说出来,我能力范围内,能帮你解决的,都没有问题。”
谢秋白心说,是不是能力范围还不是你说了算,但有指导员的这句话,谢秋白就放心了,他本来就是要说的,只是想探一下指导员对他的态度。
“我在市里学习的时候,每天都会参与锻炼,我的木仓法还不错,我就想问问,看能不能加入咱民兵连,成为一名民兵。”
指导员目光微闪,没有答应,而是问,“你为什么想当民兵?”
谢秋白态度十分诚恳,“指导员,你还不知道我,我是个懒的,一直也没想过当这些。
我来咱团场一年多了,一直都觉得在你领导下的团场,就像个温暖的大家庭,大家就像兄弟姐妹一样亲切可爱。
今天回来竟然听说,有一本叫《少女之心》在“流阿强”之间流传阅读的书籍,在咱们团场私底下传,这种毒草带来的影响太不好了,某些人的用心何其险恶。我就想当个民兵,好歹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尽我所能护卫住我们的家。”
谢秋白在来找指导员之前,反复想他该怎么和指导员说。
把陈舒瑶的遭遇拿出来说,她就在边上,听了只会又多经历一遍痛苦挣扎。
而且,传谣言这种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的事,又没有实质证据,指导员听了,也只能安抚几句。
那么多人造谣传谣,法不责众,最好的情况是情节严重的会被判几年,大部分只会被记过处分,或者通报批评一下,不轻不痒,谢秋白觉得这样太便宜那些混蛋了,根本起不到震慑的作用。
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谢秋白决定扯面大旗,把这件事彻底闹大。
想来考虑到谢秋白说的影响,指导员听了肯定立刻就会着人去查,然后就会知道陈舒瑶的事,抽丝剥茧之下,就会相信谢秋白并没有虚言。
在现在这个时代氛围下,私底下虽然会有人通过手抄等方式,传那些不健康的书籍,但绝大部分人的思想都是保守的,甚至谈性色变的。
指导员做为领导,她的位置决定了,做事肯定首先考虑的是大局,即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会不会教坏人。
相比之下,诉说苦难,并没有直接说影响,来的效果好。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感同身受这种事情。
人类的行为模式决定了,任何人遇到事,首会先从自身的角度出发去思考。
至于能不能去当民兵,谢秋白也不太在意,他是担心平时没车让他修,还会安排他参加劳动。
这才想多兼几份工,偷懒也能找到借口。
相比之下,还是陈舒瑶的事更加重要一些。
从办公区出来,谢秋白才想起来,他没有问指导员关于房子的事。
只能遗憾的下次再找机会提了。
谢秋白是想回去躺着睡觉的,可晚上要请人吃饭,总要准备一下菜蔬。
另外,他们俩除了来下乡时带来的饭盒,家里连多余的筷子都没有,还要去供销社看看,买几个盘子。
陶瓷盘子就算了,他们这没有,就算有,万一碎了,再买又是要花钱用票。
两人去供销社刚好碰上有豆腐,就割了两斤,又买了六个白底红花的搪瓷盘子,筷子、酒水、白糖等请客需要,家里却没有的东西。
然后把东西放家里,两人就又出了团场,去菜地里摘了些茄子、辣椒、扁豆角、西红柿、黄瓜等等。
这不但是他们这个小家第一次请人吃饭,也是谢秋白第一次做饭请人来吃。
去饭店只用考虑自己的钱包有多少钱就可以了,自己做,却要想做什么菜,找什么食材,还要考虑做菜的先后顺序,以及每个菜用时多久,够不够吃等等。
幸好有辣炒兔肉这么个硬菜,其他菜勉强也从菜地里能凑齐。
谢秋白和陈舒瑶商量,炒一大盘辣炒兔肉,剩下的五个菜用白糖分别拌西红柿和黄瓜,就有了两个菜,再把茄子和扁豆角各炒一盘,最后来个小葱拌豆腐,凑齐六六大顺,完美。
也好在谢秋白逮到那只野鸡比较肥,炒菜可以用鸡油,要不然做这顿饭就能用去一半他们俩每月的油了。
既然是给陈舒瑶的同学接风,总不好不通知一下和她一起来的那几个知青,谢秋白打算都一起叫过来热闹热闹。
原主在这里没有什么同学旧友,陈舒瑶的同学还是要多来往来往。
团场的知青是天南地北哪都有,从同一个城市来的老乡就很亲近了,同学这种有共同经历的就更加亲近了。
任何关系,都需要善于经营,才能长久的维持下去。
俩人不能活成一座孤岛,人情往来是很有必要的。
别的不说,就陈舒瑶的事,谢秋白要是有熟识的人,陈舒瑶的事他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陈舒瑶不告诉他,也早就有其他人给他带信了。
计算着有多少人,谢秋白看着地里红彤彤的番茄,灵机一动,这完全可以做成番茄酱啊,这东西新鲜,大家都没吃过。
也可以多做一些存放起来,配着土豆条吃。
炸土豆不行,可以试着烤土豆条,谢秋白琢磨可以自己垒个烤箱。
冬天的时候,外边大雪纷飞,他们躲在家里烤火吃肉,也挺美好。
谢秋白心里计划着未来的生活,提着菜篮子和陈舒瑶慢悠悠的走在田间的土路上,午后的阳光透过枝丫,洒落在两人身上一个又一个光jsg斑,明亮又和煦。
这时候,路旁焦黄的玉米地里传来玉米杆折断的声音,以及女同志的惊呼。
谢秋白和陈舒瑶对视了一眼,陈舒瑶下意识就要拉谢秋白快走。
谢秋白没动,他也不喜欢多管闲事,可听到有女生在里边,他就觉得多一事就多一事吧,他提高了音量,“卧槽!什么玩意儿,这时候怎么会有野猪来偷菜吃,快跑。”
两人还没跑两步,从玉米地就急急忙忙跑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竟然是杜子腾,他后边还跟着一个谢秋白有点眼熟的女同志,应该是刚下乡来的知青。
“在哪呢?在哪呢?”杜子腾着急的追问。
谢秋白拉着有些懵的陈舒瑶,腿上脚步没停。
“啥时候了,还问这个,我看到那野猪獠牙有三十公分了,是只起码三百斤以上的大公猪,你回头找吧,我们先走一步了。”
话说完,人就已经冲出了几十米,杜子腾担心谢秋白在忽悠自己,可又不敢真的留下来去找。
这万一要是真的,他这一百来斤,可斗不过野猪那几百斤的。
二话不说丢下那个女同志,也跟在谢秋白两人跑了。
一路领先的跑回团场,回到自己家,谢秋白才松开陈舒瑶的手。
陈舒瑶因为剧烈的运动,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她是万万没想到,遇上这种事,谢秋白会弄出这么一出。
他以为他会见义勇为,或者是干脆假装不知情。
结果他张嘴就胡说,瞎编个理由,把人吓得出来溜了一圈。
就让陈舒瑶十分意外,又挺一言难尽的,好像谢秋白和她以为的很不一样。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假野猪惊起一对真鸳鸯。不过这个女同志看着怎么像半个月前刚来的?这么快就和杜子腾看对眼,钻玉米地了?”
“这个是我同学,叫周正梅,她应该不会喜欢杜子腾,她有喜欢的人了。”
“那感情我是用假野猪惊起了一对假鸳鸯啊,幸亏咱跑得快,不然杜子腾要是知道我耍了他,不得气死。”
休息一会儿后,陈舒瑶挽袖子要择菜,谢秋白才意识到,陈舒瑶怎么一直在家,不用去上班的?
问了陈舒瑶,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新来的知青里,有个比我厉害很多的,我只懂简单的一点医学知识,还有打针和简单的包扎,就让他去当卫生员了。”
她没说的是团场职工,也都不愿意让她当卫生员。
谢秋白听了,下意识就说,“那你以后岂不是就可以天天睡到自然醒了,美滋滋啊。”
话音刚落,就看到陈舒瑶瞪他,谢秋白笑了笑,拍拍陈舒瑶的背,安慰道,“不如别人多正常的事啊,你还能全知全能什么都会啊,谁生下来是什么都懂的,不都是一样样学的,这都是一时的,你把你不懂的也都学习学习就好了。
你可千万别想着去上工,特别特别累,我就是因为受不了才一直偷懒的。
你就趁这机会好好休息休息得了,你这么瘦,正好好好养养。钱是挣不完的,咱俩没什么负担,还有存款,我每月的工资够咱俩花了,不让工作就在家歇,多好啊,我还想天天歇着,啥也不干呢。
要是你心里觉得这样不好,那等你厉害了,换你养着我呗,我特别乐意在家歇着,我也不怕丢脸,别人的闲言碎语,更加无所谓。别人都谁?算老几啊,不在乎!”
第22章
与此同时,团场内部悄无声息的展开了一场秘密调查。
没多久,指导员就知道了关于陈舒瑶的谣传,以及谢秋白所说的,那本叫做《少女之心》的书,是确有其事。
办公区最大的办公室内,连夜开了一个会,会中大部分人都支持采用排查、举报等方式,趁事态没有发展出坏的苗头,揪出私底下传播的人即可。
指导员力排众议,“浮出水面的恶,很有可能只是一小部分,应该彻查到底,才能还我们团场一个健康积极的风纪风貌。况且,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只有咱们这里会有,其他地方可能只是没有及时发现。另外,对谣言当事人的伤害,也不能只停留在表面有没有受到伤害,心理方面的压力,小家庭的影响,也应该关注到。”
在谢秋白家里聚会人员到齐,热热闹闹的时候,办公区的会议也步入尾声。
除了刚来的一女二男的同学外,还邀请了和陈舒瑶一同来团场的两女一男,以及和她关系好的金美娟。
小小的地窝子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大家挤挤挨挨的坐着,桌上放了些瓜子。
这是稀罕东西了,也只有在过节的时候,职工才能有节日特供票,去供销社买些瓜子饼干了。
对于陈舒瑶这么快结婚,同学们私底下都打听过,知道她找的是个不务正业,二流子一样的男人。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的样子。
特别是陈舒瑶坐在这陪他们聊天,家里的男人在外间做饭,虽然可以理解,是因为他们的同学聚会,坐在一起更有话题聊。
可是,尤其是在座几个男同志的心里,都不由对谢秋白更加看不上。
有个叫艾国民的酸溜溜的说,“这女同志找对象,还是要找对你好的,长得好看不好看,那都是虚的,男人的长相不重要。”
“这话也有道理。”罗玉成出言附和。
谢秋白的长相是有目共睹的好看,就算关于他不好的传言满天飞,也不可否认长得确实不赖。
自打他们来,几位女同志的眼神时不时就要瞟一眼外间的谢秋白,就可以看得出来。
罗玉成长得也不差,但他属于温文那一类,没有谢秋白这种带有侵略性的直白的俊美,更能给人的视觉带来冲击。
谢秋白说,“我不这么觉得,这女同志就找对象就该找好看的,男人的家世地位可能会倒,对你的好也可能是装的,只有长得好看是不会骗人的,每天看着一张好看的脸,吃饭胃口都会变好,那不得多吃两碗啊。”
陈金莲嘻嘻一笑,说道:“多吃两碗饭可是瞎说,我看舒瑶倒是瘦了不少。”
关于陈舒瑶的谣言,许多人都有耳闻,这话就有点往人心窝子戳了,胡振兰出言解围,“这话说的,那肯定是因为谢同志这个月都不在家,舒瑶啊,患了相思病呗。”
胡振兰这话一出口,陈金莲愣了一下,她是和陈舒瑶一起来的团场,当时是实在没办法了,街道、父母单位、学校轮换着来家里动员,她知道下乡就意味着和罗玉成没了可能,但至少陈舒瑶和她一起,她也不会和罗玉成有可能了,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可没想到,听说陈舒瑶结婚了,过的不好,罗玉成竟然能为了她,不顾前程的来当知青。她都已经结婚了,凭什么啊!
现在连一直和她对着干,也偷偷喜欢罗玉成的胡振兰,竟然也站在陈舒瑶那一边,和她对着干了,这简直太离谱了。
至于胡振兰说的那更加不可能,陈舒瑶明明喜欢的是罗玉成,“怎么……”
陈金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罗玉成打断了,“同学们难得聚在一起,说点有趣的,多大点事儿啊,你们两个就争来争去的。”
满桌脸色各异的人中,只有一个人,自从进屋嘴巴嗑瓜子就没停过,单纯就是来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