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第一个嗅出了肉香味,瓜子都顾不上磕了,眉开眼笑的瞥了一眼罗玉成,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别玩泥巴了,也不嫌腰疼。”
罗玉成被噎了一下子,整个人一僵,而郑多海人已经欢快的跑去外间了。
大家都对晚上吃的这顿饭,没报什么期望。
但等灶台上传来独属于肉的霸道香味后,大家肚中的馋虫瞬间都被勾出来了。
新来的知青,来下乡已经半个月了,天天高强度的劳动,饭菜里连油星子都少见,早就馋的两眼发绿了。
在地里看到只大点的蚂蚱,都要给捉住烤烤吃了,哪里经受得住肉的诱惑,没流出哈喇子,都是因为极力忍耐。
而和陈舒瑶一批来的知青,口腔里更是不由自主的疯狂分泌唾液,实在是太香了。
虽然一开始秋收的时候,他们饭菜里顿顿都有肉,可就那么薄薄几片,根本够不上每天体力消耗的,早就馋肉馋疯了。
谢秋白竟然能够搞到肉,还舍得拿出来给他们吃,闻着肉香味的浓郁程度,就知道量肯定不会少,大家不由自主的都对他改变了印象。
附近出没的有野兔野鸡甚至是野猪,是大家都知道常识,也都眼馋,可能靠自己猎到的,那都是极少数有本事的,大部分人吃肉,还是只能靠每月供应的肉票。
而就算偶尔运气爆棚猎到那么一两只,也都是自己吃了,哪会舍得拿出来招待别人的肚子。
特别是等爆炒兔肉端上桌的时候,那浓油赤酱的外观,以及足足一jsg大盆的肉,并不是土豆多肉少的搭配,最重要的是肉多,菜少!
这是什么人间大善人啊,竟然这么大方,这么一大盆,他们每人都能到吃不少肉了呢,谢秋白的形象彻底在大家心里改观,纷纷赞陈舒瑶有福气没嫁错人。
陈舒瑶虽然对大家的夸赞心里挺开心,可是,她看着盆里的肉,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抽一抽的疼,一看就知道,谢秋白把整只兔子全放里边了!
这也太败家了!
估摸着也要有三四斤的肉,就这么一顿全给嚯嚯了?!
就在宾客尽欢的氛围里,门被敲响了,谢秋白去打开门,看到是个男同志,他还没来及说话,这位男同志就表明了来意。
“谢同志,打扰了,我叫张建国,是刚来的知青,前不久要不是你啊,我恐怕都已经葬身狼口小命不保了,听说你回来了,就上门表达一下谢意。”
随着谢秋白开门,扑面而来的肉香,也让张建国明白,自己来的不太是时候,急忙递上带来的礼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东西不值钱,算是我聊表心意,谢同志忙,我就不留了。”
说完扭头就要走,谢秋白忙抓住张建国的手臂,“正好来了,顺便吃点饭再走吧。”
“不行不行,这……”张建国几经推脱,最后被谢秋白摁在了椅子上。
张建国和罗玉成几人是老乡,又是同路一起来当的知青,自然认识。
有了张建国的加入,话题自然而然就聊到了他刚才说的“狼口脱险”以及“救命之恩”上,不少人也才知道了他们曾以为的那个一无是处的谢秋白,私底下还是个见义勇为好同志。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是个木仓法很好,不可多得的神木仓手。
途中发生这么大一件事,团场竟然没有一个人传,而张建国受伤,昨天才来报道的事,大家都有耳闻,却不清楚其中还有谢秋白的参与。
这么看来,谢秋白好像和传言中的并不一样,传言他好吃懒做,贪色好财,上工都没人愿意和他搭班,劳动月月垫底,月月被揪出来批评的著名落后分子。
可没听说他还有这一手啊,要是有这本事,早被吸收进去当民兵了,也能轻松实现吃肉自由,哪会苦哈哈的,和他们一起馋肉馋的俩眼冒绿光啊。
对此,谢秋白解释,“可能这就是天赋异禀吧,我自己也没想到,扣个扳机瞄准这么简单。”
众人:“……”谦虚是项美德,我看你是真的没有。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和陈舒瑶是同学关系,他们也有机会近距离学习,并拥有这项技能。
于是,大家纷纷向他讨要木仓法技巧,在这个全民皆兵的时代,他们父母厂子或者是单位里,都有人参加民兵连的,对木仓都有向往,就没谁是不对木仓感兴趣的。
也就因为年纪限制,以前没有机会摸木仓,但对木仓法好的人,却都有着发自内心的崇拜。
谢秋白也不藏私,讲了准星、射程射速等等,自己知道一些知识和心得技巧。
一群菜鸡听的很是分外认真,连香喷喷肉都顾不上吃了,木仓法好了,肉还不是轻松动动手指的事,一个个的就差拿小本本记下来了。
郑多海是个例外,他还趁机夹了好几块肉多的,还别说,陈舒瑶找的这位手艺是真不错,这肉鲜香入味,嫩而不柴,就是有些辣了,烧嗓子的慌,不过吃一口配上小酒,那滋味可真是回味无穷啊。
看罗玉成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郑多海撇撇嘴,径自把距离他近的肉,全夹进自己饭盒里了,他不吃,他可爱吃着呢,吃不完他可以带走。
就他是带着饭盒来的,别人想带走也没他这条件呢。
这群傻子,木仓法哪是嘴上说说就能学会的,吃到嘴里的肉,才是自己的啊。
第23章
最后走的时候,只有郑多海吃的红光满面,心满意足,等其他人要下筷子吃的时候,好肉的基本都被他吃光了,只能吃些肉少的,或者是土豆。
但心心念念的木仓法,听了挺多,好像也没懂具体是些什么,冷风一吹,感觉能记住的更是寥寥。
尤其是知道谢秋白去市里一个月,是学习汽车维修,以后都不用下地干活,工资还比他们高之后。
大家面上恭喜,对比一下自己渺茫的未来,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回去的路上,陈金莲实在忍不下去了,“郑多海,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大家同学一起聚餐,你竟然管都不管大家,只顾着自己去吃。最可恶的是,你竟然还带着饭盒去,你是有多嫌弃舒瑶家啊。”
郑多海要迈向男生宿舍方向的脚又收了回来,回头就看到大家都看着他,显然都很认同陈金莲的话,这一下就把他给气笑了。
“这怎么,你们不下筷子,我就不能动呗,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啊?合着我就该干坐着等你们吃满意了,我再吃啊?
菜放在桌子上,都吃的好好的,结果你们不下筷子,光顾说话,怪我啊。
再说了,我去别人新婚小夫妻家里吃饭,是带着礼金和礼物去的,我吃是我应该。
不像某些人,空着俩手,腆着张脸,就带着张大嘴就去了。我带着饭盒怎么了,我带的礼物,需要装饭盒里有毛病吗?也只有卑微到尘埃里的家伙,才会遇到点事,就怀疑是不是别人看不上!”
郑多海转头走之前,又似笑非笑的抛下一句,“我说这些干什么,能相信一个男人会为了所谓的爱情,抛家舍业不远万里的女人,又能有什么脑子可言,可笑。”
“你……”这是骂她没脑子啊,陈金莲气的胸脯剧烈起伏,有些想哭,可郑多海的身影已经快步消失在了夜色里。
就算郑多海站在这,其实她也说不了什么,郑多海是和罗玉成一个大院的,他们是她仰望,又不敢得罪的人。
但她就是气不过,凭什么陈舒瑶到这就被团场里长得最好看的男人追求,凭什么据说好吃懒做的人,会对她那么体贴。
凭什么他们都那么轻松,就拥有了一切,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啊!
而郑多海的话,让在场几个同样空着手去吃饭的几个人,都面色讪讪的。好在天黑,看不清。
他们今晚都是抱着去看热闹一样的心态,想去看看陈舒瑶到底找了个什么样丈夫的想法去的,白天忙活了一天,根本没想到其他,也就罗玉成是纯属当什么也不知道了。
回到宿舍,对着冷硬的窝窝头,陈金莲气的摔进了饭盒里,谁知道没控制好力度,直接砸的饭盒连同窝窝头,叮叮当当的掉落在了地上。
“这是干嘛呢?”胡振兰捡起地上的窝窝头,拍干净上边的浮土,放进饭盒里,重又放在桌子上,“窝窝头可没得罪你,你看不惯谁,直接砸谁去啊,就会躲在背地里,敲敲打打的算是怎么回事啊。”
“要你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陈金莲没好气的说。
胡振兰撇撇嘴,“你当谁都稀罕管你的事似的,要不是看着你丢人,平白拉低我们其他同学的智商,我才懒得多说一句话呢。”
看两人又吵上了,周正梅过去拉架,胡振兰挥开周正梅的手,对着她翻了个白眼,火力就又对准了陈金莲。
“这都下乡三四个月了,你竟然还和上学的时候一样,那么单纯,我也是佩服你那顽疾一样的蠢。
到现在你竟然还没看明白,人家以前看不上你,现在更是不会看的上你,也就你能数十年如一日的,被人拿着当木仓使,还美得跟吃了屁似的。
这野鸡不管在哪,也变不了凤凰,我劝你还是早点死心,务实一点找个知道根底的同学,别巴巴的跟在人家后边,卖弄你那蠢样儿,丢人死了。”
陈金莲当即气的站了起来,“你说谁蠢呢?我再蠢,也不会找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哑巴一样的男人,也就你,土坷垃还当个宝似的抱在怀里,生怕别人给你抢,也不看看有没有人要。我看你才是屎壳郎滚煤球,找错了对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着为你那土坷垃,这才上赶着去献殷勤巴结姓谢的呢。还好意思说我,你也不怕给别人做嫁衣裳,最后鸡飞蛋打,白忙活一场。”
“我白忙活一场,那也总比你想忙,都没人看得上,愿意让你忙得强!”
“你……”
两人身高差不多,站在一起,吵的唾沫星子横飞,很是旗鼓相当。
她们是同班同学,又曾是暗恋同一个人的情敌,对彼此心里的那点花花肠子,都十分熟悉。
来团场后,繁重的体力劳动,迅速磨灭了初至的热情。
胡振兰逐渐抛却了罗玉成这个暗恋对象,和一同来的男知青艾国民看对了眼,私底下悄悄处起了对象。
她知道陈金莲肯定偷摸给jsg罗玉成写过信,说了陈舒瑶结婚找了个“下了锅的挂面”的男人,过的十分不好。
但她早已经和以前学生时代不同了,离开了学校那个环境,她逐渐发现罗玉成其实也没那么好。
至少,他如果真的喜欢陈舒瑶,不会不和她一起下乡,也不会在父母不同意他们时,干脆利落的推开她,更不会明明和陈舒瑶谈对象时,又招惹了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以前胡振兰觉得罗玉成这样,永远温柔体贴的男人很好。
可是,和陈舒瑶现在的丈夫谢秋白喜欢就迅速结婚比起来,他太过温吞,对女生的态度充满了不确定,因为他对任何女同学都是这样,太容易让女生患得患失了。
至少,谢秋白的喜欢是敢明目张胆表露出来的,不像罗玉成,永远模棱两可,永远捉摸不透。
胡振兰觉得,陈舒瑶最后愿意结婚,肯定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败于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
现在再回看过去的自己,就像今天晚上的陈金莲一样,胡振兰都想抽自己大嘴巴子,太傻,也太卑微了。
不回应就是不喜欢,答案早就已经那么明显了。
也只有不愿意相信的人,才会视而不见。
陈金莲竟然真的相信罗玉成下乡来是因为她写的信,胡振兰真是想想都要笑死了。
两人互相攻诘,互不相让,那架势同宿舍的也没人敢劝。
周正梅趁两人吵架的间隙,小声的插话,“郑多海去装了一饭盒的红肠,还补随了份子钱,咱们是不是也该补一下份子钱啊?”
周正梅是最早去的,她是想着为昨天的事,给两人亲口道个谢,不管他们是不是有意的,都帮她解了围。
结果就看到郑多海也早早到了,还准备的那么充分,让她没说出口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当然要给了,”胡振兰想了想,“那咱给多少?总不能和郑多海一样吧,他可比咱富裕多了,对了,他给的是多少?”
有周正梅的打岔,也顾不上吵架了,最后三人开始争论起随份子的事了。
而男生宿舍这边,罗玉成回宿舍,就找上郑多海,“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我天天说那么多话,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句啊。”郑多海吊儿郎当的靠在墙上,对罗玉成难得的严肃脸是半点不放在心上。
“你……”罗玉成动了好几次嘴,最后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说了也没用,郑多海也不会信,“算了!”
郑多海耸耸肩,“早这样多好,整那些没用的。”
两人从小算是一起长大,却互看不顺眼,郑多海嫌罗玉成装模作样,罗玉成嫌郑多海不懂变通。
大多时候,两人都是处于互相看不上的状态,但两人父母毕竟是熟人,也不会在旁人面前,对彼此的行为多说什么,今天郑多海有点和以前不一样。
不过,也无所谓了,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他说什么也不会有用的。
第24章
第二天天不亮,谢秋白就睡醒了,他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出了地窝子。
在汽车团他每天都要早起跑操,一开始谢秋白想着盼着赶快结束学习,就可以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了。
逐渐习惯了那样的生活节奏后,现在有机会睡个懒觉,生物钟还不干了。
天虽才蒙蒙亮,早起的鸟儿已经叽叽喳喳的开始了歌唱,他就顺着团场的围墙晨跑。
昨天下午突然通知今天放假,全团场的职工,无论平时是勤快的还是懒惰的,都罕见的统一了起床时间。
“谢秋白同志,你这么早就出来跑步啊?”
谢秋白正跑着,遇上了胡振兰打招呼,只见胡振兰头发梳成了两条麻花辫,腰束武装带,打扮十分干净利索。
“这么巧,你也有晨练的习惯啊。”
胡振兰摇摇头,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只是道,“我去参加基干民兵训练,你回去告诉舒瑶,今天最好别出门。”
说完,她就快步走了,谢秋白先是被她才来半个月,竟然已经成了民兵这件事震惊,接着就是吃惊,不会是因为昨天他和指导员说的那件事吧。
是的话,这也太速度了点吧。
这一个月,谢秋白已经习惯这个年代慢节奏的生活,就如今天,他又会被处理一些事时出现的惊人效率感到吃惊,她乱七八糟的想着心事,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豆香味。
笼罩在晨雾里的整个团场,食堂应该是最热闹的地方了,厨师们切切炒炒,忙得热火朝天,煮好的豆浆一掀开锅盖,争先恐后的窜出大量白汽,瞬间附近都被浓郁的豆香味包围了。
“同志,今天早上都有什么菜啊?”菜还都没有摆出来,谢秋白站在食堂窗口,礼貌的轻扣了下玻璃窗,问里边的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