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瞳闻言大惊,她今天为了哄赵臻高兴实在是付出了太多,她没有了,真的一点都没有了……
“我信。”奚瞳赶紧说道:“我信你,我去沐浴然后咱们就睡觉,太晚了不能再熬了,熬夜对肌肤不好。”
奚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床,可不想今日承欢太过,又久坐床榻,压了腿上的麻筋儿,她双脚着地,屁股刚抬起来便觉得小腿酸麻,随即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奚瞳挣扎起身,却如何也起不来,最终羞赧难当,用手捂住了脸。
赵臻本来在气头上,见她这般,顿时觉得奚瞳可爱非常,气恼消了大半。
他打横将她抱起来:“一起洗。”
“不要……求……求你了赵臻……”奚瞳红着脸双眸含泪:“我真的太累了,我想睡觉。”
赵臻低头啄了下她的樱唇:“你当我是什么?纵/欲无度的野兽吗?”
奚瞳欲哭无泪,她一直觉得赵臻体力好得不正常,十分怀疑是他当太监那一世攒下的能力累加到了这一世。
“你真把我当禽兽啊。”
见奚瞳不说话,赵臻气得发笑,但他看得出来,奚瞳是真的心有余悸,便叹了口气,温声软语道:“奚瞳,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我疼你都不够,怎么可能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奚瞳看着赵臻炽热而真挚的目光,鼻子泛了酸,她依偎在赵臻的颈窝里:“那你帮我洗,我困了。”
赵臻笑了,这小丫头是全然不顾他意犹未尽的苦楚啊,但他嘴上却宠溺:“好。”
奚瞳身子沾了热水,眼皮就开始打架。
她舒舒服服躺在赵臻靠在赵臻胸膛上,怕赵臻无聊,就强打着三分精神跟赵臻聊天:“我在天界的时候,很讨各位仙人长辈的喜欢。天帝啊,南华帝君啊,太上老君啊,太白金星啊,他们都很疼我。但你可知,最疼我的是谁?”
“谁?”
“月老。”奚瞳发出带了困意的轻笑。
赵臻为她擦身的手蓦地一停。
奚瞳继续说:“所以我就问啊,我说我腕上的红线,究竟是跟谁系了同心结啊?您老提前告诉我,我好提早准备准备。可你猜月老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红线缠绕一圈又一圈,看似凝结了无数人的姻缘,但其实,那聚在一起的线团里,根本就没有同心结。因为凡人的爱意虽炽热,却也短暂,今朝海誓山盟,明日劳燕分飞。鲜少有人扛得过生离死别,更遑论还有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那紧缚在一起的红线,最终会在漫长的岁月里纾解开来,再无挂碍。”
说到这里,奚瞳转身,环住了赵臻的腰:“我曾经觉得,月老是个很有思想的人,不愧是天界资深的神君。可我现在觉得,他真是个扫兴的老头儿。”
赵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月老住在何处,在天界的什么方位?”
“哈啊……”奚瞳打了长长一个哈欠:“东南方,月老宫。”
“嗯,我记住了,我早晚得去会一会他。”赵臻低头在奚瞳耳边道:“奚瞳,不要相信他。世无同心结,我自强求之。我永远都要你,你不能不要我。”
奚瞳已经睡着,迷蒙之中应了一声:“嗯……”
赵臻笑了笑,亲了亲她的眼睛。
……
三日过去,江甲和齐刚死在宫城的案子终于有了结论。
江、齐二人是穷人家出身,吃过许多苦,极致的折磨之下挺了七天才咽气,但周麟被周家溺爱着养大,三天一过,便已有了将死之相。
赵臻提前派人给江、齐两家传了消息,周麟还剩最后一口气时,禁军将他交给了候在宫门外的两家人。
周麟出宫不出一刻钟,便被乱棍打死。
与此同时,陛下因年少荒淫,被赵臻以亚父之名勒令断食三天、抄经三月。
赵臻还给江齐两家下了明旨,除却朝廷抚恤银两,江齐两家此后三代百年,不服徭役,并各赏京郊良田十亩,聊作补偿。
此事有了定论,江甲齐刚两人的父亲跪地,高呼太傅英明,随后围观的百姓也跪下来,高呼太傅英明。
此番景象,在未来几年,成为茶楼酒肆的美谈。
只是在跪地的百姓们身后,昭阳王肃然地望向宫城,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
时光飞逝,又是一年隆冬,满城红梅盛放之时,中州道宗白鹭山人将收义女的消息在列国不胫而走。四海侠士齐聚大盈都城,堪称一道奇景。
腊月初六,黄道吉日。
奚瞳身穿青冥色绸缎衣衫,对镜淡扫蛾眉。
周韵仪俯身扶住她的肩膀,看着镜中的奚瞳:“天机山制式的衣衫还真是好看。还有啊,奚瞳你其实十分貌美,只是太不爱打扮,以后胭脂水粉上,你要勤快一点才好。”
奚瞳笑着摇头,她做公主的时候什么首饰脂粉都用过,脑袋上的珠翠有时候都压得她落枕,重活一遍,她只想轻松自在才好。
而且赵臻也不喜欢她浓妆艳抹,只不过他的理由同她不大一样。
“亲热起来不方便。”
赵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奚瞳恨不得拿擀面杖敲他脑袋。
奚瞳收拾完毕,便走到院中,行拜父礼。
平日与奚瞳相熟交往的尽是些大盈朝中的文臣武将,他们瞧不出奚瞳的特别之处。但今日来了许多修道之人,他们搭眼一瞧便知奚瞳根骨奇绝。
于是观礼的人群中发出赞叹:“奚姑娘当真生就一副好根骨,道宗好眼光。”
白鹭山人脸上也露出慈爱的笑,多日相处,他同这个“女儿”已然很熟悉,这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
赵臻从人群中走出来,将奚瞳迎到师尊身边。
三叩首,拜父礼成。
白鹭山人拿出一柄玄铁做骨白玉为刃的长剑,递给奚瞳:“仙门规矩,为父为师,要给儿女爱徒锻造兵刃。玄度的佩剑也是我锻的,名为登天,你这一柄,名为扶霞。”
奚瞳接过:“多谢义父。”
白鹭山人此言一出,众人便知晓登天扶霞是一对侣剑,便也知晓了赵臻和奚瞳是什么关系。
江湖上的人最会察言观色,他们交换目光,暗暗点头。
道尊素来有风骨,所以赵臻在京城搅弄风云十年,也不见道尊为徒儿出头。
可今日道尊认了赵臻的心肝做义女,那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可就要想一想了,赵臻是道尊弟子,奚瞳是道尊义女,明朝若真改天换日,他们真的敢同这对有情人作对吗?
民心所指,江湖所向。
江山易主,只是时间问题了。
第64章
栖梧宫, 玉器琉璃碎了一地,周怀淑顶着凤冠,满目泪光。
青璃带着婢女们打扫着地上的碎瓷。
白鹭山人将奚瞳认作义女的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 跟这个消息一同发散的, 还有太傅大人即将成婚的消息。
那亲缘皆散、断情绝爱的赵臻要成婚了, 坊间都说,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
“青璃, 你说奚瞳究竟有什么好。”周怀淑面无表情, 眼泪却涓涓不停:“我同玄度相识时, 她说不定还在街头与野狗争食。先爱上玄度的明明是我……明明是我……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为什么……”
青璃沉默着,她作为太后心腹, 周旋在她与太傅之间已经数年, 早就瞧了明白,周怀淑爱赵臻是真,但她更爱权力和荣华, 她对赵臻的爱的排序, 实在太靠后了些。
青璃上前, 用帕子擦拭周怀淑脸上的泪水。
多年主仆, 怎么可能没有情谊,只是周怀淑的种种行径, 太让她寒心。她永远忘不了周怀淑抛弃红盏时的决绝, 直到现在, 每每想起红盏在偏殿里的哭喊,青璃的唇齿依旧会因为发冷而打颤。
可青璃同样清楚, 深宫十数年,周怀淑的痛楚远远多过欢愉。
她有时候很想问问, 小姐你可曾后悔过,昔年赵家出事,你若甘愿嫁与匹夫,好歹能平安一生。自荐枕席进了宫,在先帝的魔爪之下吃了那么多苦,换得今日一身空荡荡的华服,真的值得吗?
“青璃!”周怀淑抓住青璃的手腕:“你去太傅府,把奚瞳找来,我要杀了她。我杀了她,她就不能同玄度成婚了。”
“小姐……”
青璃试图劝阻,可周怀淑入了魔一般,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劝谏。
“之前有很多女人都想接近玄度,我也是将她们杀了,玄度也没说什么。奚瞳……玄度受这贱人迷惑,我杀了她,他或许会生气几日,但不过一个伎子,他不会气我太久的。”
“小姐……”青璃叹息。
周怀淑的确杀过许多女子,这宫里的兽园、枯井,葬送了多少姑娘,周怀淑自己都数不清。
可那是因为先帝仍在,周家独大,赵臻羽翼未丰,故而充耳不闻罢了。然则今时哪里还是往日。
“小姐……”青璃劝说:“奚姑娘与旁人不同。”
“啪!”一记耳光落在青璃脸上,周怀淑露出狰狞的面貌:“什么小姐,我是太后!是大盈最尊贵的女人!奚瞳跟那些女人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一样的下贱!去!去将奚瞳给我带过来!带过来!”
“太后娘娘!”一道声音传来,青璃循声望去,是昭阳王高澜,旁边跟着的还有越阳王高江。
青璃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放下来,给两位王爷行礼,周怀淑也安静下来。
高澜用手抬起青璃的下巴,看着她红肿的脸颊,不由蹙了眉,他转头对自己的侍从说道:“去太医院拿些消肿的药膏,就说是我要。”
侍从领命而去,青璃感激地看着高澜。
周怀淑却讽刺道:“昭阳王好大的威风,本宫殿里的事,竟也要昭阳王插手了。”
高澜睨了周怀淑一眼:“赵臻都敢责罚陛下了,我堂堂亲王,给个宫女疗伤又如何?周怀淑,事到如今,陛下的皇位已经不稳,而你还要沉溺在对赵臻的痴爱之中吗?”
周怀淑闻言,满目不忿,可未再辩驳什么。
高江此时开了口:“好啦好啦,咱们一家人,在此时一致对外才好。怀淑啊,你这时候想着要杀的,可不该是奚瞳啊,你得想着杀赵臻才是。”
“越阳王慎言!”周怀淑拍案。
“啧……”高江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耐着性子解释:“你怎么想不明白呢?先帝杀了赵臻全家,赵臻现在也不藏着了,就是要篡位。他要真当了皇帝,你和高澈能有好果子吃?能帮你的,不还是我们兄弟?”
周怀淑看着高江那双色眯眯的眼睛,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
“呵……”周怀淑冷哼:“赵臻想要皇位,越阳王难道不想要吗?”
高江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大笑:“怀淑啊,你这话说的,我要,和赵臻要,能一样吗?”
说到这里,高江拖着椅子,往周怀淑跟前凑了凑:“我若做了皇帝,你还是皇后,高澈,我让他做太子。”
“你!”
周怀淑双目聚泪,高江这是要她侍奉他们父子,奇耻大辱!
高澜也听不下去:“王兄!适可而止!”
高江哈哈笑了两声:“不说笑了,不说笑了。我就是说这么个理儿,咱们高家人相互帮衬,总比教赵臻拿捏了咱们强。”
话虽这样说,高江打量周怀淑的眼神却没有收回去。他早晚要教这个女人心甘情愿在他身下承欢、心甘情愿做他的女人。
高澜瞧着高江,只觉无奈,他心中无限悲哀,高家子孙尽是这般模样,天亡高家,未必不是公道。只是他身负皇家血脉、祖宗荣光,无法袖手旁观罢了。
“赵臻如今在朝中形势大好。”高澜正色,分析道:“世家分崩离析,科考提上日程,不日之后,大朝晖殿里站着的,尽是他的门生。雪灾过后,他赈灾有方。几桩大案,他雷霆手段,对权贵不曾有丝毫手软,几番下来,民间对他好评如朝。”
“我说高澜,这话听着,怎得像是夸他呢?”高江阴阳怪气。
高澜凛眉:“的确是夸。王兄恕我直言,你我兄弟,抑或那些世家家主,能有赵臻一半能干,如今的朝堂,也不会是他只手遮天。”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高江有些不悦。
高澜低头苦笑,若他能选,他难道会跟高江周正之流坐一条船吗?
“但有两张至关重要的牌,还在咱们手上。”高澜继续道:“一是礼法正道,赵臻再怎么受臣民拥趸,但篡位就是篡位,是大逆之举。其二便是军方。虎符一直都是皇族亲掌,摄政大臣不能染指。赵臻手里只有林载的禁军和他自己的暗卫部曲。旁的不说,越阳王兄手里的五万雄兵,压制赵臻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