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记助理捧着裴忱给每位工作人员发的甜品嚼嚼嚼:“嗯嗯。”又香又甜!好吃!
穿过机械设备,裴忱察觉到萧润珏满是不服气的目光射了过来。
他掀起眼皮,回敬了个冷淡的眼神:“看出来了,杂耍学的还不错。”
被人当面嘲讽后忍气吞声当孙子根本就不是他萧润珏的作风,更何况桑琳还在水池里眼巴巴地望着他呢,这种时候怎么都不能退缩:“你在说谁是小丑呢?!”
裴忱极淡地扫了他一眼,握着吸管的另一端戳进橙汁:“不是么?那看来是学声乐的,嗓子不错。”
作为萧家独子,这两年豪万集团越做越大,饶是前几年看不起他家是暴发户出身的人,如今见到萧润珏也得客客气气地谄媚两句,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当众一而再、再而三地下过面子了。
而且裴忱这种拐弯抹角骂他的,绝对和那些粗俗地指着萧润珏的鼻子骂暴发户的杀伤力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侮辱性极强。
羞愤不已的萧润珏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燃:“你有种再说一句!”
桑瓷吹完头发从更衣室出来就看到水里的人又一次炸了毛:“又吵什么?”
萧润珏的胸口上下起伏,没心情管水里桑琳的温柔小意,小臂一撑从池子出来后,阔步走到桑瓷跟前:“你怎么又为了他吼我?”
桑瓷:?
不然呢?他到底在委屈什么?
萧润珏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没来由地喷涌出来的那股酸水是什么意思,他现在不止是酸,尤其在发现桑瓷用一种看着不懂事的小孩般的眼光望着他,简直气得想跳脚。
可身边没有什么能撒气的东西,只能蛮不讲理地把场记助理手里只剩一半的面包夺走,气势汹汹地丢尽垃圾桶:“吃什么吃,就你长了嘴!”
桑瓷:???
萧润珏仍觉得不解气,看着裴忱拿给桑瓷的那杯果汁就要伸手抢来丢掉。
这哪是十八岁,八岁小孩估计都没这么闹腾。
瞧着面前比她高了不少的少年,桑瓷无奈地将手里才拆封的毛巾递过去:“行了,你要不要?”
萧润珏喉结滚了滚,别开眼:“谁要你的破东西了!拿走!”
狼心狗肺。
桑瓷也不管他是真不要还是假不要,略点了下头,然后绕开他走到了裴忱跟前:“手怎么样了?”
“别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轻易原谅你,少操这种没用的心思了。”萧润珏手都别扭地伸出去了,结果在半空胡乱地捞了半天,没有?没有!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桑瓷早就不在那儿了。
“王德彪——!”
经纪人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来之前还没忘把嘴角的蛋糕屑擦干净:“什么事,少爷?”
“不是说今天试镜,不允许闲杂人等进来吗?把他给我赶出去!”萧润珏指着裴忱,“立刻!马上!!!”
“不用赶。”桑瓷还不知道裴忱已经成为投资方的讯息,“我们现在就走了。”
一天之内猛然被桑瓷接连护了好几次,裴忱黯着漆黑的眼眸一直锁着她的背影。
身后暴躁少爷拖着还在滴水的帝王服饰上蹿下跳也没能收到桑瓷一个眼神,从门口拿回手机和背包后,桑瓷给苏芽发了条信息让她先回去:“你后面有空么?”
“嗯。”
“今天一直都有?”
“嗯。”
桑瓷将碎发利落地别到耳后,抬头问他:“酒吧,去不去?”
……
在包厢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桑瓷借口去洗手间,和临时在手机上约好的人碰了面。
“嘶,我大学四年怎么都没发现你竟然还有这种爱好?”贺慎兴致勃勃地点着聊天记录,逐字逐句地声情并茂地朗读,“‘给我在你上次去过的那个酒吧订个私密点的包厢,再搞点酒,要烈一点的,最好能一口就把人醉倒’……好家伙,一口就撂倒,我朋友这儿卖的是酒,可不兴整什么耗子药、蒙汗药那一套哈!”
“打住,把你那猥琐的嘴脸收一收,别想歪了就是字面意思。”桑瓷补充,“也不能完全醉倒,最好是还能回答我的问题的那种状态。”
贺慎递了个“哥懂你”的眼神:“放心,我让我朋友去调,保准满足你的所有要求~Everything~~~”
桑瓷见交代的差不多了,转身就要离开:“那行,我就先进去了。”
才推开阳台门出去,桑瓷瞥见走廊外立着的颀长身影后立马定住,慌里慌张地又折了回去。
“哎呦卧槽!你这一下子要把我的脑壳儿都撞碎啦!”
“嘘!别说话。”
贺慎的朋友最近迷上了个什么幻想未来的赛博朋克风,装修风格想往那方面靠、却最终搞了个四不像出来。于是果断地放飞自我,什么蓝的绿的红的紫的灯光和拍X战警一样乱闪,包厢里倒还好,走廊上的几百万的音响机会对着顾客的耳朵一秒不停地放炸弹。
“什么?我——听——不——见!”
贺慎知道她平日里不怎么来这种场合,以为桑瓷害羞,一边推着她的肩膀把人往外送,一边大声道:“什么不长眼的东西这么不懂事,还需要你花这个心思?放心honey!我马上就让朋友去调酒,保证让你带的那个男人一杯就倒,让你为所欲为!”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音响的爵士乐突然切成了《甜蜜蜜》。
然后三个人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在狭长的走廊里对上了视线。
贺慎吓得牙床都在颤抖:“我靠!他怎么在这里???”
裴忱漫不经心地卷起袖口:“我就是那个你保证能药倒、让她为所欲为的不长眼的东西。”
“……”
“…………”
贺慎眼睛瞪圆,咽了口唾沫凑到桑瓷耳边:“他喝的话,那得我亲自调。”
桑瓷沉默:“……你如果把人毒死了的话,我不算帮凶吧?”
……
原本桑瓷是想趁着裴忱喝醉,把他喜欢的是蒋君仪、只是拿自己当挡箭牌的话套出来,然后……
好吧,一时情绪上头,她还没想好后面该怎么做。
桑瓷借着喝柠檬水的间隙打量坐在对面卡座的裴忱,暗道:不过现在应该也不用想了,她恐怕已经被当成色胆包天的女土匪了。
包厢的门被人轻叩两声,贺慎特意换了一套男酒保的套装走了进来:“你好,酒来了哦!~”
桑瓷随便瞥了一眼,一口柠檬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黑色蕾丝的修身内衬,外边套的马甲倒是正经,就是开的V领也太大了吧?一弯腰跟穿了两片卡纸似的。
你没事吧?桑瓷用眼神询问他。
贺慎朝她狡黠地眨眨眼:放心,怕他不肯喝,打算用激将法刺激一下。
不过没等贺慎大显身手,对面的裴忱就已经端着最近的一杯,一仰头,将玻璃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
操?
贺慎不由地在心里鼓掌,看来不需要他出场了。
不过在裴忱三秒后又完第二杯时,他咂舌:“我瞎他妈配的高度数洋酒就这样干了?还连续干了两杯?他酒量这么好吗?”
“……我不知道。”
桑瓷这才想起来,这好像是她和裴忱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坐在一起喝酒。以前他们关系没闹僵的时候,裴忱还没成年,自然不会碰酒,而且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能让裴家赏脸喝酒的还真没什么人。后来大学以后不怎么来往,她就不清楚了。
“哦,没事,看他那架势应该是真能喝。”自从粉转黑后,贺慎就对裴忱的怨念格外大,“啧啧,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你看他喝酒这么熟练,说不定私底下就是个玩咖……”
“咖”字的音还没发完,对面的人就毫无征兆地轰地一声倒了下去。
桑瓷:???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我不会真把人给毒死了吧?!”
“还没死,应该只是醉了。”桑瓷拍了拍裴忱的手臂,热度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传递到她的指尖。没反应,这还怎么套话?
“酒吧里有什么醒酒药吗?他醉得太狠了点。”
“你等着,我去找找!”
大门开了又合上,将喧闹的杂音和晃眼灯光统统隔绝在外,包厢内再度陷入安静。
桑瓷等了一会,始终不见贺慎回来,索性在沙发前蹲下,指着他的鼻子絮絮叨叨地骂:
“趴得这么快,还以为多有能耐呢,也不过如此,看来你的酒量跟你的良心一样差劲。”
“你这坏心眼的王八蛋,这次我是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你不是喜欢告状么,一会儿吃了药,就把你骗人的那副死德性都拍下来,发给叔叔和阿姨,让他们看看你到底有多……”
裴忱凌厉的眉眼隐在一片暗色当中,许是感觉到有人靠近,漆黑的眼眸睁开:“……嗯?”
桑瓷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没蹲住,后腰磕在茶几上,疼得她眼眶瞬间就红了:“你装醉?戏耍别人很好玩吗?”
裴忱没有应声,始终半耷拉着眼睑安静地看她。
良久才轻声笑了。
眼尾染上的一抹绮丽的殷红在柔和的顶灯下格外勾人:“桑瓷?”
是和平日里完全不搭的乖巧。
桑瓷一怔,随后试探地问:“裴忱,你家的大门密码是多少,回答我?”
人可以假装,但心声的袒露会暴露一切。问完她就看向裴忱的头顶,什么也没有,看来是真的醉得不清。
不过好像还能听得懂人话,桑瓷重新蹲在沙发边,将手机调成录像模式对准裴忱:“裴忱,我问你的话要认真回答听到了吗?你喜欢的人是蒋君仪,对吗?”
眉眼间的凌厉因过甚的醉意而显得有些混沌不清,裴忱没作声,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桑瓷调整了一下姿势,跪坐在地毯上,将手机举高了一些,放缓语气重新问:“裴忱,你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是蒋君仪,对吗?”
裴忱眼底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喜欢;喜欢桑瓷;好喜欢桑瓷】
“喜欢,喜欢桑瓷,好喜欢桑瓷。”
心声和酒精浸染后的低哑声线一字不落的重叠。
“不对,不是这个。”桑瓷的喉咙发紧,“你重新说。”
举着手机拍摄时,桑瓷的胳膊在身前圈出了一个椭圆。
裴忱似是垂眸想了几秒,然后支起身子,钻进了圆中。
喝醉的裴忱完全控制不住重心,桑瓷被他撞得闷哼一声,手机砸在一边,由裴忱压着、两人一起倒在了毛茸茸的厚地毯上。
“裴忱——”后腰还在隐隐作痛,桑瓷喊他没用,只能抓着他的头发使劲将人往后拽,“重死了,起开!”
“宝宝……”
裴忱将额头抵在桑瓷的颈间,小心地蹭了蹭:“真的好喜欢你。”
第46章
贺慎一推开门就看到桑瓷和他临走时就已经醉“死”过去的裴忱正肩并肩地坐在长沙发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开了四五公里的车买到的醒酒药随手一丢,骂骂咧咧:“我他妈就知道你小子是装醉!草!把我支走,绝对的调虎离山!心机男!”
他铆足了劲儿地一推,就见裴忱跟个纸糊的风筝似的,又倒了。
桑瓷伸手拦了一下,没让他脑袋着地、栽到地板上:“不是,他真醉了。”
裴忱借着她的胳膊,顺势靠了过去:“宝宝……”
贺慎:?
“他说什么?”
“醉鬼都这样胡言乱语。”
在贺慎瞠目结舌地表情下,桑瓷干笑两声,一本正经地用掌心抵住裴忱的肩膀想将人掀回去。
“宝宝,难受……”
裴忱拧眉,闭着眼轻哼一声,抬起胳膊将桑瓷的手拉到脸侧蹭了两下,而后将其理所当然地按在了自己的头上。
柔软的黑发撩过指缝,带起一股酥酥痒痒的麻意。
“嗯。”他的鼻音很重,带着明显的撒娇意味,“不难受了。”
被裴忱的一系列操作整到失语的贺慎终于找回了飘忽在外的灵魂:“不是!他——你确定他这样是真的醉了吗?”
谁能告诉他这个茶里茶气求抱抱的,和那个嘴跟淬了二十年剧毒的面冷心狠男真的是同一个吗?哪位方法力无边的妖怪还能有这种夺了舍的天大本事???
桑瓷等裴忱安分了点便试图收回手,谁知刚拿开就被人扣住。
裴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平日里看什么都不在意的散漫黑眸,此刻跟小狗般湿漉漉地瞪圆了看她。
委屈的,小心翼翼的,想求她心软垂怜的……
桑瓷无奈,如他所愿,将手重新按了回去,回贺慎:“能确定,他是真的醉了。”
“行吧。”贺慎在对面坐下,皮鞋踩在茶几边缘,像看外星人似的,离近了点观察他,嘴里的嘲讽也没落下,“两杯就这样了,那他的酒量也太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