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亦安——风月白衣人【完结】
时间:2024-11-15 23:07:23

  陆氏操心的事儿还没完,一到家里,就见蔷薇等在门外,“老爷在内室等太太。”一副着急的模样。
  陆氏心中一凛,让几个女儿散了,自到内室去见丈夫。
  亦安几人方才还笑着牵手下车,这会儿见陆氏面色严肃,俱不知何事,只得各自散了。
  亦安扶着绿漪回到碧云馆,心中也在思量。若是大事,嫡母必不会让她们散去。那就是说,虽不是大事,却也要紧?
  让绿澜几个拆了头发,卸下许多首饰后,亦安才觉得脖子回来了。亦安也没让丫鬟们出去打听,没得在这个时候犯忌讳。而是看过亦顺后,径自小憩了。
  陆氏进到内室,就见往日温和的丈夫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的信封被捏得翘起,面上也有几分肃然。
  “爹有致仕之意。”看着妻子,白成文道。
  陆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丈夫说的是公爹,如今的内阁辅臣。
  “爹在信上怎么说?可是身体有恙?”陆氏坐到丈夫对面,正欲接过信看。
  白成文顺势把信递给妻子,“倒不是爹身上不好,只是有了隐退之心。”
  陆氏心中明了,公公入阁至今已有二十年,虽还未到古稀之年,却也不似当年了。
第14章 厚道
  知道公爹身体无恙,陆氏悬着的心也就此放下。若是都中有事,她父亲也自会有书信传来。
  陆氏展开信纸,细细看了一遍后,心中有几分了然,开口也便有了几分成算,“如今东宫未立,爹在这个时候乞骸骨,圣人会怎么想?”说起来亦安的祖父算是当今圣上一手提拔,对他有知遇之恩的。
  这个时候致仕,难免给人风雨欲来的错觉。
  白成文指腹婆娑了下桌上的软垫,无奈叹道,“爹入阁二十年,首辅已然换过两任,他老人家还安坐中枢,此时不退,恐有恋栈权位之嫌。”这并非空穴来风,虽然白阁老既非首辅又非次辅,但阁臣就是阁臣,尤其是兼着大学士头衔的阁臣,权力不是一般的大。
  陆氏想到她父亲,也做了十来年太子太傅,一时无话。
  白成文接到父亲来信也只是透露了想要致仕的意思,并未正式呈上题本。白阁老在信中说,他想要在明年的大计和春闱过后,再向圣人递交辞呈。
  白阁老是为子孙前程计,儿子是一方疆臣,若大计得优,只怕还有得升,孙子若是祖宗保佑秋闱得过、春闱得中,那他再坐在阁老的位置上,就有些太扎眼了。现任首辅的儿子也才熬到五品,白家却是父子三人同朝为官,虽然庶子走的是恩荫,领的是闲职,但也到了五品。
  说不清道不明,白成文却有些能理解父亲,老人家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圣人,昔年蒙受赏识一路拔擢,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做到了内阁辅臣的位置,虽然只是拟授,也并没有加大学士头衔。但这对于一名官员来说,已是莫大荣宠。
  但因为文妙真人一事,一直在内阁没有挪位子,做的也只是辅理事务,未曾挑过一天大梁。这让白阁老羞愧之于又有些惶恐,兢兢业业直到今天,便想着把位子空出来,让更加年富力强的后来人去做事。
  只是眼下大统未定,此时离去难免有退而自保之意。圣人四十年天子,如今已是垂暮之年,这会儿正是依赖老臣的时候。
  陆氏想到东宫,继而开口,“这些年群臣纷请建储,圣人都未有所表示,难道真有立幼之意?”幼便是皇太曾孙,也是名义上的正统。长便是圣人目前业已成年的几位皇子,天然有年龄优势,并且都有了子嗣。
  白成文这时候也摸不准圣人的心思,若说十年前,白成文敢打包票说圣人绝无立幼之意。可现在,话在嘴里转过三圈儿,硬是没说出来。
  夫妻二人商议无果,只得作罢。
  白成文宽慰道,“眼下还不着急,左右还得等到明年春闱过后。”大计和春闱恰好撞在同一年,圣人便下过旨意,先行大计,再举春闱。
  如此一来,若白尚仁秋闱得中,便会和父亲一道赴京。
  陆氏见此也说些让人高兴的话题,“今日江宁沈知府的夫人似乎对安姐儿很有好感。”陆氏话说的含蓄,白成文也知道女儿到了该操心的年纪,闻言倒是笑道,“沈兄和我是同科,为人很是方正 ,又有十分才干,若非守孝耽误三年,此时绝不止四品。”白成文竟对沈知府很是看好的样子。
  “不过我与沈兄多年未见,他的儿子品性才学如何,我倒是不知了。”白成文也很实在,只给沈知府打了包票,并没有捎带他儿子。
  这也是陆氏并未着急给亦安定下的原因,沈知府儿子尚比亦安要小一岁,性情定未定还是两说。这会儿上赶着,倒显得自家女儿嫁不出去似的。
  而且还有一点,沈家并不像白家,有数代积累,是从沈知府自己这一辈才开始发迹的,日子虽富,但却不贵。若是两家说定亲事,日后少不得要亦安自己打理产业,操心收成。
  白成文想到自家是去了四个姑娘的,怎么就只有亦安一个有好消息,故而询问似地看向妻子
  陆氏便叹道,“只怕真姐儿的婚事,还要娘来操心。”陆氏亲娘早已过世,这里的娘自然指的是陆氏的婆婆顾氏夫人。顾老夫人是一品诰命,来往的皆是一二品的诰命夫人,说不来就有合意的,又不忌讳文妙真人的人家。
  亦真的生母早已改嫁,就算能帮着相看,总不能越过白家替女儿操办?还是要顾老夫人操心。
  白成文明白过来,心里也不由苦笑,没想到父亲阁老的名号一时半刻还丢不得,总要安顿了前面几个的婚事再说。
  这厢陆氏和白成文说起几个儿女的事,那厢亦安在和亦顺玩耍。
  给亦顺做的珍珠结将近完工,亦安将珍珠结提在手上,左摇右晃地去逗亦顺。
  亦顺被赵妈妈抱在怀里,看着眼前一阵珠光闪烁,小儿家露出笑颜,冲着亦安直笑,小模样可爱极了。
  绿澜见姑娘们玩得高兴,自家也高兴。太太这回补了珠子,可不能再让姑娘做东西送人,得早点儿拿出去,给姑娘打个攒宝石珍珠簪也是好的。
  和亦顺玩乐半晌,亦安也乏了,绿漪几人服侍姑娘睡下,各自安静退了出去。
  对于嫡母今日和沈夫人攀谈一事,亦安是不知情的,自然也不知道沈夫人有意给儿子说亲,还是嫡子。
  亦安从来没见过沈公子,也不知道其人容貌品性。不过在亦安看来,成婚不过是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过日子,只要丈夫人品有保障,日子就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亦安没有想象过在古代自己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运气好极便是嫡母和父亲那样,琴瑟和鸣,但也有三个妾室。运气不好,便要陷在后宅,日子肯定是过不清净的。
  能清清静静过日子,就是亦安最美好的愿望。带着这个愿望,亦安进入深沉的梦乡。
  次日起来,梳妆过后,亦安又换成了原先的素净打扮。赴宴戴那么多首饰情有可原,在自家里就不需这样了。绿澜很是念叨了一回,但亦安为了自己的脖子考虑,硬是没有听从。
  带着亦顺去给陆氏请安,亦安发现嫡母气色不错,看来昨日父亲找母亲并不是要紧的大事,亦安放下心来。
  陆氏自然也不会拿这样的事和女儿们说,只是问一问家常,见亦顺在亦安那里过得不错,没有想起江姨娘的模样,便放下心来。幼儿最是难带,难得五姑娘有这个耐性。
  因为白尚仁下月要入场,所以这场宴过后,陆氏就不带女儿们出门,让白尚仁专心备考。
  而亦安几人也商量着给白尚仁送些东西以示心意。
  亦安头一个说话,生怕被人抢了创意,“我给大哥题个蟾宫折桂的扇面,再做一个三元及第的扇套。”扇子是用上好宣纸作面,扇骨选的是上好檀香木,甚至于连题字作画的墨和狼毫都是佳品。
  亦宁紧随其后,“我给哥哥做了膝护。”这是亦安说给亦宁的创意,亲妹子做的贴身之物,再没什么不妥当的。
  亦和也道,“我给大哥做个荷包吧?”
  亦真落在四位妹妹后面,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犹疑道,“那我做双靴子?”靴子太费时间,也颇费功夫。再说陆氏早就安排针线房给儿子做了衣裳鞋袜,并不缺这个。
  亦安给亦真出主意,“大姐姐不如做双鞋垫?既能赶制出来,又是大姐姐的一番心意。”至于花样子有的是,挑了吉祥意头的做了就是。
  亦真高兴道,“还是五妹妹主意好。”
  一时间姐妹间很是和乐。
  等到了送出去的那一日,亦安又独拿了一个珠络出来。
  “这是九妹妹选的线和珠子,托我给大哥哥打了个珠络。”做的吉祥如意样式,虽然简单,意思却好。
  白尚仁含笑收了,落后陆氏对郑妈妈叹道,“五姑娘是个厚道人。”
  只有绿澜抱着空了一半的檀木匣子,欲哭无泪。
第15章 秋闱
  白尚仁本就在温习功课,来给陆氏请安也是来去匆匆。亦安等人特意挑了日子一齐送出来,就是为了不耽误兄长功课。
  而白尚仁也很给几个妹妹面子,鞋垫和膝护、手护不好立时换上,这几日也用不上。倒是把扇子、扇套、荷包、珠络全给换下。
  亦安几人笑着送白尚仁出门,目送他去外院,这却是平常不曾有的。大概和亦安前世一样,高考的孩子总会有一段时间的优待。
  亦安给尚仁做扇子、扇套是真心实意地盼着这位兄长能够蟾宫折桂、三元及第。在亦安五六岁那会儿,已经十岁的尚仁俨然有了长兄的模样,小小的孩子就懂得关心妹妹,一视同仁。亦安那里有一方墨玉镇纸,就是她开蒙之后,兄长送给她的开蒙礼。
  举凡大族兴旺,其内里必是团结的。要么能出一位能够压服全族,说一不二的人物,也能率领家族走向兴盛。然而尚仁是一个温和的人,注定他不会对低下的弟妹疾言厉色。白家正是往上走的势头,尚仁会扮演好一个守成的大家长,护着身后的一大家子人。
  有时候过于激进也不是好事,白家已经算是成功迈入官宦世家的行列,虽比不上那些千年世家底蕴深厚,但也有自己的优势。能把这份优势保持和传承下去,就是尚仁这一辈要努力的方向。
  所以苏姨娘从来不掐尖要强,因为她知道这一代三房加起来男丁也不过一掌之数,偏房的不算,本家的男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金贵的。只要她在太太这里讨了好,还怕未来大少爷不提拔自家弟弟?大少爷做官的时候,恐怕这个弟弟书还没有读全,说不上是助力,更加谈不上威胁。
  苏姨娘有很清醒的认识,只要太太在一日,老爷在一日,老太爷和老夫人在一日,白家就倒不了。也正因为自家儿子年幼,所以苏姨娘时常独自为老爷太太祈祷,家里没有经文,苏姨娘就把南无阿弥陀佛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念,求着天地神灵,让老爷太太添福添寿,这样才能照管到自家儿子。
  苏姨娘的行为不能说错,不管初衷如何,她的心意是好的。至于吴姨娘?她在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生下来的孩子可能有不足之症那日起,就在心里祷告,求着女儿能多受一日看顾。等到后来她自己好医好药地养着,女儿也细心调养着,更是恨不得折了自己的寿数,补到老爷、太太身上。
  甚至于江姨娘,因为亦顺年纪太小,也希望老太爷、老夫人长命百岁地活着。阁老的孙女说亲事,总会有人家愿意相看的。再者老夫人出身大族,嫁到老夫人娘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若是让陆氏知道底下三个姨娘是怎么想的,只怕会哭笑不得。不过把女孩儿嫁到娘家,确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一来能够看顾,二来也是亲上加亲。
  白阁老的信且放在一旁,眼下最要紧的是白尚仁考举人。白成文一边给父亲回信,一边在衙门处理政务,每日只能抽出一点儿空闲来指点儿子功课。不过尚仁的学问一向很好,他的文章也送过京城,白阁老本人看过也是赞不绝口,这一科约摸是能得中的。
  只是白成文和白阁老面上未曾露出分毫,若是尚仁马失前蹄,那他们岂不是自打嘴巴?
  亦安送出扇子、扇套,又以亦顺的名义送出了一副珠络,陆氏感叹亦安心性仁厚,有什么好事儿都会念着年纪尚幼的妹妹。
  就连奋力抄书的江姨娘听到这事儿后,都不由愣住了。她是想过要拍大少爷的马屁,却也不曾想到这样的好法子。女儿不过三岁,能做什么活计?还不是要她这个亲娘代劳?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个主意,说是姑娘选的线和珠子,江姨娘头一个不信。不过这是给长房长子卖好的事儿,江姨娘才不会上赶着戳穿。
  只是江姨娘对亦安感官复杂起来。若说恨?那是恨不着的,没有直接证据能表明五姑娘和太太联手整治自己。抄了几日书,倒把江姨娘的心思静下来了。指望江姨娘明白其中道理是不可能了,借着抄书的功夫让她放放脑子,别整日里想些有的没的。
  就连江姨娘身边的丫鬟也劝她,“姨娘何苦现在就给姑娘争这个,往日里姑娘们有的,也没见太太少给咱们姑娘一份儿。就是现在姑娘在五姑娘那里,不也一样得五姑娘扶持。姨娘还是早些把姑娘接回来为好,姑娘正是认人的时候,可别为了这个因小失大,捡了芝麻反倒丢了西瓜。”
  丫鬟这样说,江姨娘也想起女儿确实是认人的时候,万一自己抄上一个月的书,回来女儿不和自己亲近了可怎么好?一想到这个,再听到窗外总角小厮的朗朗书声,江姨娘抄书的动作都铿锵了几分,颇有些王羲之入木三分的味道。
  外院的尚仁自然不知道内院的纷扰,他还在研读他爹中举时的文章。虽然已经过去二十余年,但白家父子一脉相承的文风,却有许多可取之处。
  时值八月,金桂飘香。
  临到秋闱那一日,尚仁打点好行装,轻车从简去往贡院。白成文身为一省布政使,这时候特意避嫌没有来送,只有陆氏带着几个女儿相送,目送着尚仁登上马车,在车夫响亮的鞭子下,一路悠扬着前往贡院。
  亦安让赵妈妈抱着亦顺,也来送兄长出门。落在陆氏眼里,笑意都比往日深了两分。
  不过陆氏还是没有让亦安就此养着亦顺的意思,还是那句话,亦安自己本就要到及笄之年,养着三岁的妹妹像什么话。不过这十几日下来,亦顺倒是明显和亦安亲近不少。
  尚仁入场的第五日,江姨娘捧着抄好的女训、女戒去给陆氏请安,都顾不得那会儿已经是申时末,急三火四地就给陆氏送去了。
  “太太,奴婢已经抄完了,您看是不是让九姑娘挪回听涛轩去……”江姨娘一改往日的娇媚风格,此时颇为低声下气。
  可巧亦安这会儿正带了亦顺在景然堂玩,亦安手里拿着新打的宝石坠子,指甲盖大小、红艳艳的宝石在亦顺面前晃啊晃的,引得小姑娘咯咯直笑。江姨娘看见女儿,又听见女儿的笑声,恨不得眼珠子都粘在女儿身上。对亦安倒是视若不见,仿佛眼里根本没有这个人似的。
  陆氏正为儿子入场而心焦,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听江姨娘又道,“五姑娘带着虽好,可也太劳累了,我瞧着五姑娘都瘦了一圈儿,还是让我把九姑娘带回去吧。”江姨娘这却是胡说八道,她带着亦顺这些日子一点儿都没瘦。妹妹不折腾人,陪着玩就能乐一日,实实在在是个开心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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