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许景涵发去消息感谢,说他们看到了她的帖子,今天店里生意特别好。
许景涵:这就有人来买了?
一个得意得瑟的表情包。
许景涵:我前天才发的帖子,等着,说不定明天生意更好。
这是多么令人痛并快乐的消息。
蒋冬霓:太好可能要撑不住了。
许景涵:哈哈哈。
许景涵:对了,你别说,这条帖子还是我最近数据比较好的,也是蹭着小熊猫的光了。
许景涵又建议蒋冬霓可以建一个账号,不管是用乐乐烘焙的名义还是她自己的账号、
许景涵:不然只发在朋友圈里多可惜呀,好多人还向我要你们店铺的微信号。
蒋冬霓:是的,快要被限制添加好友了。
至于账号的事情,蒋冬霓有些犹豫,至少她目前没有这个心力去处理。
如许景涵“吉言”,第二天,客人更多了,到了周末,甚至还有从外地跑来探店的,还没和严悦说,严悦就自己在网上刷到了消息,在电话那头得意地仰天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廖姨嗤她:“还不得亏小蒋图片画的好!”
“没错!”严悦斩钉截铁,“冬霓姐姐太厉害了!”
蒋冬霓笑,“还是因为面包做得好吃。”
她画了一组小熊猫惊讶、高兴、感谢的图片,很快被搬运到其他平台,甚至衍生出了表情包版本。
所谓“爆火”,一是迅速,二是迅速地在大范围中受到关注,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蒋冬霓这切身体会到这一切是多么具有冲击力,令人措手不及,飘飘乎的同时内心充满忐忑。
蒋冬霓好几次想和张旬分享,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对于曾经——现在也依然声量不减的张旬来说,应该只是小事,他不会扫兴,但肯定很难共情,所以她只是说最近店里生意很好,所以她也跟着变得很忙。
严悦这一学期的课程结束了,但还有一个进行到决赛的比赛,只有远程指导爸爸妈妈不用慌乱,“就和之前一样就行,面包卖完了就卖完了,不然做那么多,不是要累死啊?”
另外有一个做自媒体颇有经验的许景涵坐镇。
她帮店铺拟了一份公告,感谢之余,表示这只是一家本分经营的小店,为近期任何招待不周的事情道歉,希望大家体谅。
而另一边,她又拟了一份授权书,她的陶艺工作室也想乘一趟东风,蒋冬霓说不用授权费,许景涵震惊:“姐,你说什么呢?”
“不是因为你的账号也不会火。”
“我哪有这么大能耐啊,不然不是推什么什么都火了?”许景涵说,“你要这么想啊,如果有人先我一步发了贴,那我不是蹭不上热度了?”
蒋冬霓哭笑不得,“真不用……”
“你咋这么单纯呢?怪不得……”许景涵紧急刹住嘴。
“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许景涵说,“反正我有钱,这钱我一定给,姐,你这样不行,这是扰乱市场啊。”
蒋冬霓发现自己的确是“理亏”的一方。
“就这么定好了啊,对了,这周三来捏陶呀,我让我哥去接你!”
周二晚上,蒋冬霓和张旬说她明天要出门不在的时候,张旬表现得很淡定。
蒋冬霓也没了像之前那样的兴致问他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
那种试探性游戏,等双方都冷却下来后,就变得有些幼稚。
在这一段店里忙得兵荒马乱跟打战似的时间里,蒋冬霓每回到家,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平静的平行世界,而这种平静并没有让她感到舒适。
她察觉到张旬就要离开了,从一些称不上蛛丝马迹的痕迹,比如那天早晨他在阳台的电话,比如有一次下班她回到家而张旬竟然不在,过了一会他提着超市的塑料袋回来,说他是去买东西了。
但他一点汗都没有。
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不知道为何,像跟刺似的梗在他们之间,谁也不去碰触,渐渐的,一根刺长成了一片荆棘。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要走了。
第30章 第二幕戏(8)
蒋冬霓很知足的一点就是, 至少张旬还会给她做饭。他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吃一顿少一顿,她都快抱着珍惜的感恩心情了。
早饭张旬做了花生酱烤肠吐司卷——他还买了个烤箱,搞了个墙上厨具收纳腾出的空位, 如果不是他, 蒋冬霓想不到她家厨房还能放下这玩意。
不过东西倒是买得物超所值, 配上一杯牛奶, 蒋冬霓一口气吃了三个。
吃饱了的蒋冬霓说:“那我走了。”
张旬叠起空盘子:“好, 拜拜。”
蒋冬霓站在关上的门前,盯着猫眼看了几秒,想象门后张旬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动了动脖子,觉得好像哪里和平时有些出入,下楼梯的时候她一直在思索,一步一个台阶,终于在走下最后一层阶梯拉开楼道门前想明白了:以前张旬是会朝她挥手的。
找到了不同, 蒋冬霓心里也舒坦了,至于其他的, 人嘛, 哪有不变的。
许景恺在门口等她。
蒋冬霓和他并肩便小区门口走去, 一片绿叶从她面前飘然掉落,她顿了顿,也不怎的,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一段距离, 坠下的绿叶枝条多少遮挡了她的视线。
她家的阳台上, 似乎站着个人。
“怎么了?”许景恺问。
“没什么。”蒋冬霓回过头来。
许景恺那天到店里被廖姨拉着很是好好感谢了一番, 得知事情缘由后,他私下里反而有些担心地问蒋冬霓这是否有造成他们店的困扰。
蒋冬霓觉得许景恺这人很细心, 果断摇头,“怎么会!”
“那就好。”
许景涵笑嘻嘻地从哥哥手中接过蒋冬霓,然后他赶走了,“你今天不是还有事吗?放心吧,晚上六点来接人哈。”
蒋冬霓:“……”
“来吧来吧。”许景涵忙不迭拉着蒋冬霓到自己的工作室。
这几天她日夜做工,已经捏了好几款小熊猫出来,她让蒋冬霓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蒋冬霓很认真地看了,摇头,“你捏的比我画得还好。”
“姐姐,你哄我呢。”许景涵说是这么说,但看高兴的神情,显然是高兴了。
蒋冬霓觉得自己夸人的本事日益见长。
至于许景涵特地拉蒋冬霓来的原因,一是让原作者监工,二嘛,反正蒋冬霓周三休息。
蒋冬霓大学的时候有玩过陶艺,好些年过去了,上手拉了下胚试试,身体记忆还在,许景涵看了看:“姐姐,你有一手啊?”
“就记得这个。”
“看着挺专业的。”
蒋冬霓笑:“社团雕塑系同学手把手教的。”
“厉害啊。”
中午许景涵叫了外卖,川菜,辣的蒋冬霓都快掉眼泪了,许景涵一边给她抽纸巾一边慌张:“你不是说你能吃辣吗?早知道就不点辣的了,其实我觉得也不是很辣呀。”
“还好……”蒋冬霓肿着嘴巴摆摆手,“是我太久没吃这么辣的了。”
她以前自己做饭的时候偶尔还会炒个辣椒,要不是今天被辣的这么一哆嗦,她都没发现不知不觉间她的口味被张旬调得更清淡了。
许景涵愧疚地又赶快下单了两杯柠檬茶。
玩了一个上午的泥巴,毕竟不是拉人干活,下午,许景涵想和蒋冬霓多聊聊天,她找了一部轻喜剧电影,和蒋冬霓一起躺在办公室里的懒人沙发上。
她开了个头,没有回应,往旁边一看,蒋冬霓叼着柠檬茶的吸管,看得津津有味,回过神,问:“你刚说什么?”
许景涵笑着朝她眨眨眼睛,“我说,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蒋冬霓:“……”
她本来想在孩子面前打马虎眼,但许景涵眼里闪着让人无法躲避的狡黠好奇的光芒,她一定是对内情了如指掌了,她的那个斯文的哥哥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也不是。
于是她直说了:“你哥是个好人……”
许景涵夸张地捂住脸大喊:“Oh no——”
蒋冬霓:“……”
下一秒,许景涵放下手,大眼睛同情地看着她,感同身受一般:“我明白。”
蒋冬霓:“……”
“你拒绝他没事,他很坚强的。”许景涵拆开一袋薯片,“不过我觉得挺还可惜的,如果你们在一起,我保证,我哥会对你很好,他现在就对你很好,对吧?”
蒋冬霓无法说“不对”,但这并不是她必要的,“其实我都不知道你哥为什么……”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很好啊,我也很喜欢你,像我们这种搞艺术的,喜欢上同行再正常不过了。”许景涵满不在乎,“不过就算想不明白原因也没什么,喜欢嘛,不就是毫无道理,怎么了姐姐,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只是想到我一个朋友,她和你说过类似的话。”蒋冬霓说,“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好啊。”许景涵说,“不过你呢,你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哥没兴趣吗?其实他条件不错吧?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让我哥改改。”
蒋冬霓失笑。
晚上六点,许景恺准时来接蒋冬霓,因为和许景涵一番“促膝长谈”,蒋冬霓再见到他不免有些拘谨。
许景恺还是送蒋冬霓到她家楼下,从单元楼到小区门口的这条路,他已经陪她走了挺多次,从雨天到晴天,从雨伞挡不住的雨水打湿肩膀到夏夜晚风吹凉了薄汗,是暧昧男女会有的频率,就是她只邀请他上楼过那么一次。
蒋冬霓有些疑惑地想,这样就算是暧昧吗?
漫漫的月,她听见许景恺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这情景,好像读书时候讲台上老师问“谁来回答这个问题”似的,蒋冬霓怂了,低下了脑袋,但老师的目光已经盯住了目标,“冬霓?”
蒋冬霓只好抬起来头,眼神还是有点虚,随着起起伏伏的虫鸣飘忽来飘忽去。
半晌,许景恺无奈地笑了:“其实我知道。”
“啊?”
“家涵和我说了。”
“……啊?”蒋冬霓紧张了,“她和你说什么了?”
“她让我继续努力。”
蒋冬霓:“……”
许景恺仍是落落大方的,他好像永远不会给人带来急躁的情绪,“但她不说我也知道,不然我怎么还在追你呢?”
湿热的风带着草木清香穿过两人之间。
严格算来,这是蒋冬霓生平第一次被人正儿八经地说情话,她没出息地脸红了,庆幸天黑,大概看不出来,而这像喝了酒似的感觉让她胆子大了些,“我大学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学长,他和你给我的感觉很像。”
许景恺微微挑眉。
“……但我现在已经确定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了。”
悠悠的,夜安静了下来。
“但我不是他,不是吗?”许景恺温柔地说。
蒋冬霓没想过这种答案的存在,一时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上楼吧,等会又被蚊子咬了。”
“但……”
许景恺说:“其实我们认识也没多久,应该也不算特别了解对方?而且这样就放弃,未免显得我太没诚意了,至少你还没有变得讨厌我吧?”
他坦诚至极,蒋冬霓也只有诚实地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尽量争取一下,你不要有负担,我也没有那么脆弱。”
想说的话梗在喉边,蒋冬霓只有继续点头的份。
她不是没有心动过,所以她清楚地意识到此刻她的脸红心跳,仅仅是因为人之常情的害羞与为难。
这一次,她目送许景恺离开,有些怅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前面的拐角。
她说不上来最近的心情。
一切好像步入了“正轨”。
她希望她能帮严叔廖姨做些什么,她做到了,自己似乎也借此走出了瓶颈期,交到了新的朋友,有人喜欢她,哦,还有那个意外闯入她生活的老同学,也即将像交叉线一样离开,她还从中赚了不小一笔钱。
可就是因为太正确,当顺利和幸运接踵而来时,一个普通惯了的人竟然会觉得不踏实,完全没有作为自己世界里的主角闯关成功的兴奋激动。
毕彭曾经说她有点死心眼,蒋冬霓觉得荒唐,她觉得她自由散漫极了,哪里和这个词搭得上边。
感到郁闷的蒋冬霓一时间宁可坐在树下的长凳被蚊子咬也不想回家里。
拍着腿赶蚊子的同时,她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弯弯的一枚,淡淡地隐在云后,那些十八岁以前学习的伤春悲秋的诗词歌赋通通涌上心头,七零八落没几句记得的了,但一点不妨碍蒋冬霓这会儿思考人生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