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拍摄结束、脱离片场环境,关于蒋冬霓的一切就跑进了他的脑海里,这是过去没有过的,张旬反应良好地接受了这一变化,所以他独自回到酒店后,需要一点冷静的时间。他会想她今天几点起的床、是不是又熬夜了、吃了什么、干了什么,有没有和朋友出去玩,有没有像他一样想她。
以他的了解,大概是没有,他非她生活的必需品。
其实她也不是他的。
到了第三个月,张旬还是没有和蒋冬霓取得任何联系。
他在她的世界里就这么消失得一干二净。
蒋冬霓岁月静好的生活再一次被打乱还是因为张旬,不仅仅是因为他突然半夜突然关注了她的微博,还因为他又通过刘昌豪彰显了一番存在感。
刘昌豪一开始给她打的电话蒋冬霓没有接到,然后他就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内容极度夸张:蒋小姐,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你商量,看到短信麻烦请立刻回我电话,万分感谢。
蒋冬霓再信这种话,她真的可以倒过来用手走路算了。
所以她第一时间没有理,过了几个小时后,才回复:怎么了?
刘昌豪很快再次打来电话。
那时距离蒋冬霓上一次见张旬已经过去差不多四个月了,春天的花谢了,又是阳光炙热的夏天。
电话那头,刘昌豪先是问蒋冬霓有没有兴趣来C市玩,机酒他出。
蒋冬霓:“啊?”
刘昌豪才说,“如果可以的话呢,张旬还在C市拍戏,你可以去看看他的话,他一定很高兴。”
蒋冬霓:“……”
刘昌豪依然不清楚自家艺人和蒋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春节那阵张旬结束了一个拍摄工作,本来难得可以休息一天再进组,硬是回家了一趟。
他猜他可能是去找蒋冬霓,又觉得不太可能。
张旬进组那天他没一起去,结果微信炸了,一众人向他打听消息,才最后一个知道这小子嘴角被咬了一口。
他找到张旬,“注意点形象啊。”
没想到后来还真没听说有哪个女人来找过他,一切过分的规矩顺利,结果前两天去探班,也许是处于认识合作了好几年的基础,刘昌豪一眼看出张旬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暂时还没有影响到工作,其他人也看不出来,制片和导演还说了一堆好话,但回到房间里的张旬异常沉默,整个人很压抑,透着一股颓然,好像把自己关进了一个无声世界里,刘昌豪不知道那个世界里有什么。
但同时他又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刘昌豪后来才想起来,是那次他被一通电话叫过去,老旧的住宅楼里,张旬和一堆行李被弃置于门前。
电话这头蒋冬霓自然不可能同意。
她跑过去干嘛?又不赚钱,就算赚钱,这钱她能赚吗?
她打定了主意是不去的,她也不可能去。
但当毕彭准备去C市旅游且要拉上她的时候,蒋冬霓不禁怀疑命运的偶然性在于硬凑和捉弄。
“你……”蒋冬霓欲言又止。
“什么?”毕彭一脸茫然。
“……没什么。”蒋冬霓心道她不应该如此草木皆兵,“我不想去。”
毕彭根本不在意:“去嘛,你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你不是说你灵感枯竭了吗?费用我包好吧?”
蒋冬霓:“……”
“哎呀,你看我们两个好久没有一起旅游过了。”
“换个城市呗。”蒋冬霓假装漫不经心地提议,“C市有什么好玩的。”
“哪有!”毕彭说她可是做了攻略的,C市风景漂亮、好吃的也多,“哪里不好玩了?”
等真的坐上飞往C市的飞机,身体被失重感包裹,看着越来越远的城市地面,蒋冬霓有跳机的冲动。
落地后,蒋冬霓想的第一件事情是她能不能找刘昌豪报销,给虽然不差钱的毕彭省点钱,不过只是想想而已。
她们在C市玩了五天,每天暴走一万步,最后一天晚上,两个人瘫在酒店玩手机。
毕彭忽然对她说:“诶,张旬新电影是在这里拍的啊。”
蒋冬霓想到该收拾行李了,起身下床。
“怪不得你不想来啊,”毕彭恍然大悟,“你早说嘛。”
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他在影视城里拍戏,我们又不去影视城,你怕什么,又碰不上。”
“我哪里有怕。”蒋冬霓嘴硬道。
毕彭微笑着看了蒋冬霓一会,良久,“宝贝,要不去探个班呗,老是被人找上门,这次换你去找他,礼尚往来。”
“你行李还没收拾。”蒋冬霓提醒她。
毕彭耸耸肩。
第二天下午出租车抵达影视城,蒋冬霓磨磨蹭蹭地下了车。
蓝天白云之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了这,花高价手续费改签飞机,邮寄了行李箱,只带一个方便的随身行李包,毕彭对她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还是”到底是一个包含什么样情感色彩的词语呢?
TA很努力,但还是输了。
虽然TA实力有限,还是展现出了亮眼的一面。
一枚硬币有两面,一个骰子有六面,一个人、一件事,究竟又要综合多少角度去看待。
蒋冬霓头一次来这种影视基地,有点忐忑,不过一路上碰上不少粉丝,显得她没有那么突兀,硬要说的话,脖子上少一个相机。
张旬剧组秘密拍摄,如果不是有特别的本事是看不到人的,那时她说她不来,刘昌豪跟没听见似的跟她来的话要提前和他说一声。
蒋冬霓没说,于是一个人绕着影视城逛了一圈,好在是个多云的天气。
四点多钟她找了家家常菜馆吃饭,未到饭点,店里只有她一桌客人,蒋冬霓差不多吃完饭之后,把张旬从她的微信黑名单中放了出来,又过了一会,发了定位给他。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变得厚重灰暗的云层深处远远传来雷声,是夏日午后雷阵雨的预兆。
饭店老板见她坐久了,好心地提醒她:“姑娘,马上就要下雨了,你带伞了吗?没带的话我这给你一把。”
蒋冬霓道了谢,“没事,谢谢老板,我叫了人来接我。”
“哦,那就好,不过得快点来了,不然等会雨就下大了。”
还真被老板说中了,在黄豆大的雨珠密密麻麻打湿温热的水泥地面时,张旬姗姗来迟。
他站在门外,收起透明的长柄雨伞,身后的建筑轮廓模糊,飞舞的雨水在金黄色的黄昏余晖中闪闪发光。一场太阳雨,像给这个橘子蛋糕似的瞬间撒上了漂亮的白色糖霜。
蒋冬霓起身,前台老板随口问道:“接你的人来啦?”
蒋冬霓看着张旬,“嗯,来了。”
“那再见哈,欢迎下次再来啊。”
蒋冬霓回头朝老板微微一笑致意,“好的。”
她向张旬走去,张旬毫无生疏感、温柔自然地问她:“吃了什么?”
蒋冬霓说:“面。”
“好吃吗?”
“挺好吃的。”蒋冬霓说,“你吃过这家吗?”
“没有,我下回试试。”张旬说,又问,“你吃的是什么面?”
蒋冬霓仔细看了看他:“怎么,你打算复刻一碗?”
张旬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眼底的笑意愈来愈盛,屋檐之下雨声渐大,他贴近她:“去我那?”
“你知道我会来?”蒋冬霓斜他一眼。
“不知道。”
“你经纪人让我来的。”
“嗯。”
“上次医院,也是他让我来看看你的。”
“但你还是来了,不是吗?”
蒋冬霓:“……他说你状态不太好,但我现在看你挺好。”
张旬带了帽子和口罩给她全副武装上,望着她,微凉的指背若有似无地轻蹭她的脸颊,然后手指顺势插入她剪短了的齐肩黑发,慢慢梳开直至松开发梢,“你来了就好了。”
第60章 怦怦(8)
雨越下越大, 一把伞遮不住两个人,张旬又尽把伞往她的方向倾,遥遥看到酒店所在,还有一小段路, 蒋冬霓干脆拉起张旬冒雨小跑过去。
两个人跑进酒店大厅时多少都有点狼狈, 张旬婉拒了前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工作人员, 护着蒋冬霓往电梯走去。
缓缓上升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身上携带着同样的潮湿气息。一时无言,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在封闭的空间内被无限放大。
照着堪比镜子的电梯门,蒋冬霓一手环在胸口,她看到张旬的眼睛在她身上停了一瞬,随后别开,而她有点脸热地同样避开视线。
不同于张旬的黑色短袖,她穿了件白色短衫, 被雨水弄得一片斑驳,湿了的地方衣料几乎透明, 答答地像贴在身上。
蒋冬霓低着头, 看着张旬手里的那把长柄伞伞尖缓慢地积聚起一颗水珠, 在电梯到达所按楼层时,无声地滴落。
进到酒店房间里,张旬给她拿了一条毛巾,蒋冬霓当披肩一样围在身上, 他又给她倒了杯热水, “先洗澡吧, 小心感冒了。”
蒋冬霓点头,她拉开随身包的拉链, 她只打算最多再多住一个晚上,因此包里东西并不多,顺着一旁张旬的目光落点,她发现他正盯着她取出来的睡衣。
蒋冬霓:“……”
她把睡衣书一样的抱进怀里,张旬见状,若无其事地向她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需要什么和我说。”
“……好。”
浴室很大,还有一个足以容纳两人的浴缸,台面上的各类洗护用品都是张旬住她家那会蒋冬霓见识过的。
这次当真是她闯进了他的领地。
此刻,她应该是懵懂无知的小鹿、紧张害羞的小白兔还是当一回大摇大摆的老虎?
蒋冬霓抹去镜子上的水雾,看着镜子里自己胡思乱想着。
她大概是被张旬传染了,但是待得浴室里的水汽都要散尽了也没能编排出剧情,只有作罢。
蒋冬霓擦着头发走出浴室,随口催张旬也赶快去洗,张旬依言进去后,蒋冬霓一边吹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复盘这话术是不是太欲盖弥彰了点。
等她差不多吹干了,正要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挂进卧室的衣柜里时,蒋冬霓才明白刚才张旬在想什么。
清一色男性衣物里,灰色的真丝睡衣旁突兀地还挂了一套淡粉色的同款,后者的尺寸和颜色,怎么比划,都像是给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女性。
蒋冬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还是那件灰白色旧T恤和藏蓝色碎花短裤。
她把自己的衣服挂上,关上衣柜门,在浴室里水声不停的空档,仔仔细细参观了一下这个房间,顺带着思考了下如果她现在逃跑不被逮回来的成功率。
至少现在走出这个门是没问题的。
蒋冬霓盘腿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里的综艺,直到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过了会,门被打开。
张旬身上浴袍的腰带松垮,露出了结实的胸膛,走几步路更是春光乍泄,等他走到她身边,蒋冬霓忍住了,才没有看不下去地帮他系紧腰带。
张旬伸手摸了摸她半干的头发,取了护发精油回来,挤了一泵在掌心揉开,然后撩起蒋冬霓的头发,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发丝,一缕一缕,极有耐心地从温热的头皮向下抓涂。
洗发水的香气、沐浴露的香气、精油的香气……淡淡萦绕在两人温热的呼吸间,蒋冬霓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只是在张旬动作停下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看着他手心里的发丝出神,望进蒋冬霓眼里后,神情微动,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了下来。
不由分说但落在唇上很温柔的一个吻,吮吸着唇瓣,像一颗露水在柔软的花叶上滚动。蒋冬霓仰着脖子,慢慢的,张旬覆上来,她被他往后轻轻地推倒在沙发上。
蒋冬霓闭上了眼睛,失去视觉的世界很敏感,她感觉到他们紧贴的身体体温在逐步攀高,还有压抑的喘息,不知不觉间,舌尖交缠,当她的耳朵于混乱中捕捉到暧昧的水声时,蒋冬霓自小腹深处涌起难受的酥麻。
她是在逐步适应了张旬的节奏后才逐渐清醒的,在张旬亲舔她的脖颈时,得以大口呼吸,好比一个沉浸于水底的人终于冒出了水面一样睁开了眼睛。
张旬身形高大,几乎盖住了蒋冬霓头顶的灯光,但足以让她看清张旬现在的样子: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地俯视着她,他黑而湿的眼睛里闪着有些疯狂的色彩,但他的表情和状态又都还算稳定,像一个已上满发条但尚未失控的玩具。
“……你让我有点害怕。”蒋冬霓实话实话。
张旬微愣,随即淡然地一笑,整个人与此同时好像也放松了一些。他用拇指摩挲着她的嘴唇,不知是辩白还是安慰,“别怕。”
说完,他再亲了她一下,从她身上起来,拉拢领口,浴袍变成圣袍,立刻恢复成斯文正经的形象。
蒋冬霓也从沙发上坐起来,“……你今天没有工作了吗?”
“晚点有一场夜戏。”
哦,怪不得。
“你机票订的什么时候?”张旬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