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世子放心，这件事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就是妾的母亲与夫君都不知。”
*
估摸着景璃和姜容谈得差不多了，楚悦让楚昕去探探情况。
楚昕自告奋勇：“姐姐有什么想说的告诉我，我替姐姐转达就好了，天这么热。”
楚悦面对弟弟的热心有些心虚：“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还是当面谈好。”
楚昕火急火燎去了。
一盏茶后，楚悦在书房里见到了景璃，她打算支开楚昕：“你先回去等我。”
楚昕好奇：“有什么我不能听？”
景璃：“是关于景萱的事，阿悦是女孩子，请教她更方便。”
楚悦暗暗垂眸，这个人可真是，扯起谎来眼皮都不眨一下。
楚昕闻言顿时有些尴尬。
这段时间他思前想后，觉得景大哥和姐姐之间似乎有些不一般，可他没有证据，万一误会两人都不自在。
还真是误会了。
既然是萱姑娘的私事，那他的确不方便过问听：“景大哥与姐姐慢慢谈，我告辞了。”
楚昕离开后，景璃走过去握住楚悦的手：“你打算何时跟阿昕说你我的事。”
楚悦想过这个问题的。
之前不说，是担心爹爹的案情那边出变故，也怕她最后还是得去和亲，她不想让弟弟认为他对她的处境有责任，从而将所有的压力都加在他身上。
可无缘无故提起，她又有些难以启齿。
难道告诉弟弟她在弟弟的眼皮底下和景璃私相授受？
楚悦苦恼：“不知如何开口，怕他怪我瞒他。”
闻言，景璃浑身舒畅。
他一直觉得这姑娘心事重重，虽然会让他牵手任他亲吻，总觉得她一直有种难以言说的不安。
如今好了，她不说并非是因为对他不放心。
景璃拉着楚悦在窗边的榻上坐下：“你想直截了当告诉他，还是想任他自己发现？”
楚悦拒绝了景璃邀请她坐在他腿上的邀请，握着他的手放在两人之间：“有何区别？”
景璃不好勉强她：“直接了当告诉他的话，我就再将他请回来，将我对你的心意明明白白告诉他；等他发现的话，就让景琮在旁边暗示几回，一来二去他也就有答案了。”
楚悦：“还是等他自己发现吧。”
才对人撒过谎，又这样冲过去解释一番，做不出来这种没脸的行为。
好在景琮看似对一切漠不关心，其实也是心细之人，弟弟再为此事来找她时，大概也能冷静下来了。
商量好，楚悦想起来意：“我想搬回去住。”
感觉到握着她的手僵住，楚悦轻声解释：“姜婆婆和姜爷爷早就盼着与容姨团聚，因为不放心我，所以他们不肯回去，给他们添了那么久的麻烦，所以……”
景璃叹气。
他张开双臂，将人狠狠揉进怀里：“哪里不放心你，而是担心我欺负你。”
被他紧紧拥着，呼吸里满是他的气息，楚悦本就有热，闻言脸也红了。
她当然知道老两口是为她好，但他们与寻常的男女不一样，不论他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觉得是欺负。
楚悦伸手推开些，以能正常呼吸。
她仰面问他：“可以么？”
景璃低头，轻轻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碰了碰：“那就搬回去。”
景璃告诉楚悦，姜容也因为类似的理由来找过他。
楚悦听完心里暖暖的。
调整好坐姿，景璃任楚悦靠在她怀里：“回去后我会继续派人保护你们，但我还要在此住一些时日，等澹明堂修缮好，再回去。”
楚悦没去过景璃在国公府的住处，但知道他住的地方就是澹明堂。不解回头：“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修缮屋子？”
景璃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傻姑娘，笑：“从前只有我自己住，今后就不是了，自然要好好规划一番，阿悦有什么想法？”
这下楚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突然就很感动，不光是因为他将她放在他的未来里，还有姜婆婆老两口以及容姨对她的真心爱护，还有景萱，以及孙仲……
越想，感动越多，满得心里都盛不下，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景璃吻她眼角的湿意：“好阿悦别哭，等容姨看到怕是要捶我一顿，再禁止我去找你，我可受不了。”
楚悦想象了一下人高马大的他被娇小的容姨追着捶的画面，不由得破涕为笑。
但他恐怕不知道，容姨能禁止他去找她，可阻止不了她奔向他。
事情就这样定下，但景璃向楚悦保证：“我一定会让你从兴义坊出阁。”
楚悦惊得睁圆了眼。
她知道他很能干，但还是被他这异想天开的说法惊到。
爹爹出事前，他们一家就住在兴义坊的湘王府，后来宅子被朝廷收回去了。
在兴义坊出阁，也就意味着不仅爹爹得到平反，她与阿昕也重新获得皇亲贵族的身份。
那是她从未设想过的。
激动过后，楚悦冷静下来，转身抱住景璃：“那不是最重要的，你不许勉强。”
这还是她第一次以这样依恋的姿态主动抱他，景璃的心软成一滩，突然生出些贪心：“在阿悦心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的声音很低，呼出的气息全撒在她的耳畔、颈侧，楚悦浑身一软，心也跟着一下一下颤着。
“阿悦……”
呼吸更加急促，濡热的气息已经裹上了耳垂，楚悦猛地惊醒，用后肘推开他。
现在可是在白天！
景璃猝不及防，差点仰倒在榻上。
楚悦瞪他：“你不许胡来。”
景璃也清醒过来。
他自认为定力超过常人，但真的软玉在怀时，也就是俗人一个。
景璃有些尴尬被她看到这一面，坐正，对上姑娘羞涩却又饱含关切的眼：“让阿悦见笑了，但也请你体谅我的情难自已。”
楚悦后知后觉自己也有责任，话本里早就写了，没有男主能避开他喜欢的女主主动投怀送抱，是她忘形了。
眉眼放软，楚悦咬唇：“不能让人看出来。”
景璃也有些后怕。
虽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但姑娘家害羞，她未必喜欢这样的自己。
景璃郑重承诺：“下回小心。”
*
就这样，楚悦搬回了延贤坊，楚昕在景琮的热情邀请下继续住在国公府。
楚悦和姜容的女儿住正房，姜容夫妻俩带两个儿子住东厢房，老两口还是住南屋。西厢房南屋的小花厅保留下来，北屋用作库房。
楚悦发现，景璃突然忙起来，两人有时一连几天见不到面，容姨的夫君曾县令也是。
但好消息不断传来。
爹爹的案子原本只是景璃在暗中派人调查，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京城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当年湘王叛国一案。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一个疑点，兹事体大，案子结得却十分突然，一些证据表明湘王当初是被冤枉的，彻查当年案情的呼声此起彼伏。
朝廷为了平息民间的疑虑，为显重视，特意安排太子主持此案。
外头议论得越热闹，楚悦以为自己会无比揪心，但事情真的进展到这一步后，她反倒比之前平静，因为他知道这就是景璃推波助澜的结果。
楚悦自有她的事情要处理。
景萱的话本已经刊印发布，等楚悦这边的小像画好，若是销得好，第二次刊印就带着小像，又可以带来一波热闹。
这一日，景萱来陪楚悦画小像。
这一回，楚悦却怎么也画不出景萱想要的效果，尤其是男主，总是差点意思。
景萱比划：“不如先搁着，先放一放，反正也不着急。”
毕竟从前都是花好圆月，这一次是彻头彻尾的悲剧，未必会讨人喜欢。
楚悦还想试试，建议景萱：“不如你重新再想一遍，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景萱看着画纸上的人，眸光一顿。
在楚悦的鼓励下，景萱闭眼，比划：“脸在瘦一点，眼睛大一些，鼻子再挺一点，别让他笑……”
楚悦按着景萱的意见修改，画纸上的人更丑了，是她所有画过的小像里面最丑的，简直只能算是路人。
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34章 ◎你也看出来了（副CP）◎
景萱也看到了修改后的结果，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算了，”景萱合上小像，“以后再说。”
楚悦见她兴致缺缺，就没有坚持。
景萱没待多久，就辞别了楚悦。
天气很热，马车的车帘高高挑起，兰心问景萱：“直接回么？”
透过车窗，景萱的目光从前方巷口里的枣树上滑过，比划：“去知书坊。”
*
孙府。
小厮南星发现，公子自从上次和老太爷大吵一架之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了，不吃不喝，也没有出过门。
南星端着饭菜，望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又叹。
院门口，须发皆白的孙奉御皱眉走进来，中气十足：“他还不肯吃饭？”
南星端着托盘欠身行礼：“老太爷。”
孙奉御走近，伸手：“饭菜给我，你退下。”
南星于是将托盘交到孙奉御手里，带着其他仆从退下。
孙老太爷单手托着托盘，另一只手用力敲门：“臭小子，还不快开门。”
孙仲原本仰面躺在床边的榻上，闻言拿起盖在脸上的话本，爬起来去开门，垂头：“祖父。”
孙老太爷将托盘递过去，绕过孙仲走到窗边。
他用木撑将支摘窗支好，新鲜的空气就从外面涌进来。
孙老太爷在孙仲方才躺过的榻上坐下，示意孙仲也过来：“你就打算这样和家里耗下去？”
孙仲沉默着将矮几支好，将托盘端上去，恹恹的：“我也不想如此，爹爹逼我的。”
孙老太爷：“你还年轻，有很多事情不懂，你若与景姑娘成亲，成亲只是开始。你现在图新鲜，觉得她口不能言也不要紧，若她一辈子如此，能保证不会有厌倦的那一天？好，就算你能保持初心不变，盯着你的人那么多，你一言我一语的，你能保证一辈子不会受旁人眼光的影响，保证那些流言蜚语她不会听到心里去？”
孙仲眸光闪动。
在没看到景萱的新话本之前，他以为自己只是一厢情愿，根本不敢有太多的想法，也不敢确定景萱愿意同她一起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他怕护不住她的周全，更怕她会对他失望，从而怨他恨他。
现在不一样了，不论能不能得到她点头，他想争取一次。
孙仲：“祖父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设若家里真的无法接纳她，家中的儿郎那么多，现在培养也来得及，总有能比我有志向的。”
老太爷抄起手边的引枕砸向孙仲：“没出息的东西。”
孙仲接住引枕放下，饱含期待喊了声祖父：“都说您最开明，别和我爹一样古板。您之前也亲自为景姑娘诊治过，她并非天生口不能言，说不定哪天就能开口了。如今只有您能帮我。”
孙仲起身，在老太爷面前跪下：“求您。”
“臭小子。”老太爷口里嫌弃，心里却高兴。
他这个孙儿从小就懂事，以守家传业为己任，好处是做长辈的没什么可操心的，但作为将来的家主缺了几分锐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执着，考验够了，他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孙仲知道老太爷默许了，喜笑颜开给他磕了个头，回到矮几前狼吞虎咽起来。
*
吃完饭收拾妥当，孙仲直奔知书坊，被管事告知景萱没有来过。
知书坊二楼，兰心问站在窗边的景萱：“孙公子怎会知道姑娘会来知书坊？”
景萱望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轻轻摇头。
知书坊的话本有一小半是她写的，尤其是这两年，写得越来越多，但除了亲近的这几人，旁人不知道知书阁是她的。
她也想不通孙仲为何会来这里找她。
确定人没影了，景萱离开窗边：“走吧，去云酥轩。”
云酥轩离这里不远，来都来了，就当犒劳一下自己。
为免撞见孙仲与人想看，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前往，而是让兰心先去看看情况，她自己在陵水河畔先等一等。
已是下午，但天还很热，陵水河畔的人也不多。
景萱在附近找了棵茂盛的柳树歇阴，面向风吹来的方向。
看到桥上走来的瞬间，景萱楞了下，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下意识背过身子，难掩嘲讽。
这人可真挑剔，相一个吹一个，这上京的世家贵族家脾气都好，他这样挑剔却还任自家姑娘同他相看。
孙仲看到景萱，面上一喜，快步来到景萱面前：“为何假装没看见我？”
景萱只好假装惊讶：“真巧，约了人？”
总共相了三回亲，就被她撞见了两回，孙仲不得不感慨自己的运气。
孙仲：“我来找你，先去知书坊碰了碰运气。”
景萱不愿承认她知道，故作不解：“你找我做什么？”
微风拂过，吹动姑娘的披帛，漾起桃粉色的涟漪。
孙仲：“我想问你，为何要为最新的话本安排那样的结局。”
景萱惊得眼睛都睁大了，明亮灵动的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知道她写话本的人只有兰心与知书坊的管事，这两个人不可能出卖她，难道是被大哥猜到了，才透露给他的？
可是，大哥才不是好事之人。
景萱有点心虚：“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孙仲：“你从三年前开始写话本，之前你突发急症，景兄临时叫我去给你看病，我看见过。”
景萱：“！”
他都看到了，岂不是意味着大哥也有可能知道了？
回想起自己都写过些什么，景萱尴尬得不得了，强撑着解释：“你误会了，我那时只是写着玩，后来根本没写了。”
孙仲就说出了她的化名，并一口气说出了景萱写过的那些话本。
否认不了，景萱有种公开处刑的羞耻感，恨不得跳入陵水河算了。
短暂的羞耻过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他这个看似道貌岸然，竟然会看这种读书人认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再说偷窥的人是他，明明他才应该感到羞耻。
想通这一点，恰好看到兰心回来了，景萱挺直腰杆：“你爱看不看，我走了。”
好不容易碰到人，孙仲不想景萱离开，跟着她：“我并非是在为话本里的公子开脱，倘若他知晓公主的心意，他们绝对不会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