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娘,那个崔波没有欺负你吧。”
陶采薇微微睁开眼道:“娘,你说什么呢,他是我的男仆,他如何能欺负我。”
“再是男仆那也是个男人,薇薇,你千万不能做你自己不情愿的事情,半推半就的也不行。”
多少女子半推半就的做了傻事,误以为自己喜欢他,不过是自己被玷污了以后为自己找的借口。
陶采薇迷蒙着眼,嘿嘿笑了两声:“娘,我可没有半推半就,明明是他半推半就。”她快活着呢。
她倒在枕头上,侧头看着床边的母亲:“不过娘,书上写的‘云雨之事’到底是什么啊?为何祁姐姐的母亲从小都教过她了,你还不教教我。”
符秀兰给她盖上被子,“哼”了一声:“祁太太教祁小姐那个,是为了让她提前知事,便懂得该如何守礼,我要是教了你那些,你信不信我现在都抱上外孙了!”
她女儿的德行她还不知道?再加上陶家从未限制过她什么,那些女德女诫是从不要求她遵守的,她说这话还真不夸张。
“咳咳!娘!我才十四岁,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来。”
符秀兰拍了拍她,挑眉笑了笑:“不过你也快及笄了,我现在也该教你那些事儿了,但你记住,我教你不代表你能那么做!你可要当心啊,做了可是会当娘的。”
还没成婚就当上娘了可还行。
陶采薇眼睛亮晶晶的,牙齿咬着下嘴唇:“娘,那你快教我。”
符秀兰卖了个关子:“现在还不行,等你及笄之后吧,我到时候给你一本册子,你看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省得自家女儿啥也不懂,一天天的出门跟个傻子一样,她还不知道陶采薇已经因为“云雨”二字闹过不少笑话了。
她也很苦恼自己对女儿的教育方式对不对,正是因为一直没给她太多限制,所以有些事情不愿意她知道得太早,怕她惹出乱子,可她现在已经长大到该知道这些的年纪了,却丝毫没有平常女儿家该有的羞耻心,不知道有些东西需要藏着掖着,不能到处说。
“你可记住了,这些事情是只能与夫君做的,说也只能与夫君说。”
陶采薇眨了眨眼:“那可以跟妍妍和祁姐姐说吗?”
符秀兰沉思了一会儿,这好像是可以说的:“嗯,但只能在无人的地方说。”
女儿这个样子,她也不后悔,毕竟她知道平常人家有羞耻心的女儿是怎么教养出来的。
她们的母亲会用指甲戳着她的头骂:“你害不害臊!”
以及恐吓:“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怕嫁不出去!”
以及羞辱:“你这么浪正好让你爹把你买到楼里去,天生的表子。”
以及责任推卸:“家里还有姐姐妹妹待嫁,你一个人名声毁了不要紧,别连累了她们。”
陶采薇从小到大从没因为自己是女子的身份遭受过什么羞辱,家里的祠堂、山里的寺庙,从来没有不让她进过,哪怕是她来了葵水,一应用物也是可以光明正大挂在院子里的,前院儿后院儿从没阻碍过她出入,家里来了外男,也是直接让她出去招待。
她哥能做的,她全能做。
自然是养不出什么羞耻心来的。
恰好铅兴县不大,陶家正好罩得住她。
“好了,睡吧。”
符秀兰坐在床边一直拍着她,就像小时候一样,直到她开始打鼾才离开。
睡觉有鼾声这件事,陶采薇自己一直不知道,也没有人会当回事。
临近清晨的时候,崔鸿雪才带着车队赶回来,他们一行人连夜清理
了桥上的塌陷,好让马车刚好经过,在天亮之前,悄无声息地把祁凌雪和蒋青妍送回了各自的家。
他身上已经脏得不能看了,浑身上下乱糟糟的,纵是崔波也有些受不了。
当他路过正堂时,却被一人叫住了。
“崔先生,太太在正堂等你。”
崔鸿雪止住回后院的脚步,转过身,将手拢进袖子里,绷紧了下颌,紧抿着唇,往正堂的方向走去。
符秀兰一夜没睡,全靠一杯浓茶吊着,女儿和这个崔波的事情,让她实在放心不下。
“太太,您找我。”
符秀兰放下茶盏抬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好射进来,打在崔先生的背上,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这么打眼一看,崔先生的身影真当得上是丰神绰约。
“出于礼数,有些事情我想先跟你打声招呼,听说你的祖籍在鹤山县,我准备派人去鹤山县打听打听,若你身家清白,待薇薇及笄之后,我们准备让你入赘我家。”
第05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三合一章)
谁也没听到他心底那一声悠长的叹息, 包括他自己,转过身朝向符秀兰时,身躯有些无奈。
符秀兰看到他手动了动, 随后是风尘仆仆的衣物的摩擦声。
崔鸿雪拱手,深深作了一揖:“太太, 我并未打算入赘陶家。”
符秀兰本以为这就可以结束对话的时候,猛然听到这么一句, 很是一惊,皱了皱眉, 随后又笑了笑道:“左右你父母都已经不在了,我听说你们男子都不愿意背上一个入赘的名头,咱们走正常嫁娶流程也行,反正婚后你们二人是住在我陶家的, 若是想单独住出去也行,弯湖边有我家一个别庄,你们可以住到那儿去。”想不到这崔波还有些心气。
崔鸿雪后退一步,提起衣摆跪下,行了端端正正一个礼,把符秀兰吓了一跳,瞧瞧这身段, 在河首府她就没见过有谁行得出这么标准的礼。
“太太, 还请另外为小姐择婿,崔波不配。”
符秀兰起身连忙将他扶起来:“你这孩子, 你瞧你说的什么话!你们二人心意相通, 薇薇也是愿意的, 你说什么配不配的呢。”
“再说了,我们家对你也挺满意的呀。”她眨了眨眼, 这一礼简直行到了丈母娘的心巴上。
符秀兰将崔鸿雪拉起来,瞅他容貌是越瞅越满意,昨晚的事情办得也漂亮,将祁小姐送回去后,祈府还专门派人过来感谢。
“太太,可是她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符秀兰一愣,他还能比她了解自己女儿?
只听崔波说道:“她一直说着要去京城,要爬到那高处去,要成为权贵,她更应该嫁给一个能为陶家带来助力的人,而不是我,难道要等她到了京城以后,和那些名门贵女交朋友的时候,大家谈论起自己的丈夫,她只能说自己的丈夫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凡男人吗?”
他永远也不想看到他的小姑娘眼里有因他而生的落寞,他永远也不要成为她的缺陷,他要让她样样都是拔尖的,到了京城去仍是人人羡慕的小姑娘。
“啊这……”符秀兰还真没想到这层。
崔鸿雪负手而立说道:“她曾说过自己是一个重利轻义的人,想必你们也清楚,在权势面前,感情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太太确定要现在就将她与我捆绑在一起吗?”
就靠那么一点点的情,支撑得起多少未来。
符秀兰犹豫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是你们现在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女儿吃亏,这崔波如今在她家,倒像是个男宠一般,等女儿玩儿腻了,就嫁别人去了。
这话她倒不好意思说出来。
崔鸿雪摇了摇头:“她开心就好,太太,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符秀兰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那行。”
她觉得崔波说得有道理,女儿会甘心嫁一个普通丈夫吗?就算现在愿意,老了以后呢?大家都是有权有势的,就她守着个他,感情消磨完了,后半生又靠什么呢。
好在家里还是有好消息的,陶金银乡试上榜了,如今已经被大家尊称为陶举人。
在铅兴县这种地方,那叫举人老爷,已经可以收束脩教学生了。
陶家准备大摆三日宴席为他庆祝,恰好又与陶采薇的及笄礼撞了。
“那便先给你妹妹办了及笄礼,再给你摆宴庆祝。”
陶金银挠了挠脑袋:“我看先不必办了,我还得抓紧时间准备明年的春闱,等考上贡生了再庆祝也不迟。”
陶富贵一脸笑意:“你可以不参加,但这个席我陶府要办。”要办得热闹,办得喜庆。
陶采薇也附和道:“是啊,哥哥,有时候我们是要信一些玄学的,你不热热闹闹地办一场,神还以为你中举了不高兴呢,小心祂下次不帮你了。”
陶金银心里想起自己当时考试前做的梦,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更觉得她言之有理:“那我们不仅要办席,还要在天井设祭坛,好好拜一拜。”
说完他抵了抵陶采薇的肩:“嘿嘿,妹妹,你哥我可要比你先一步进京咯。”
陶采薇嗤嗤笑着:“你先去给我们全家探探路,说不定有哪位公主看上你了,你下半辈子就不用努力了。”
符秀兰摆摆手道:“得了吧,就他那德行。”
陶金银恼了:“娘,你就这么看不上你儿子!”
符秀兰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现在都是举人老爷了,可别跺一跺脚,把那一身书生气给剁没了,又成了街溜子。”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打闹,陶采薇转身往后面走去,想去端盘果子来吃,迎面碰上正端了一碟子糕点过来的崔波。
他伸手将她抵在屏风后面,一只手捧着新做的茉莉乳酪桃花酥,一颗一颗桃花形状的粉嫩嫩的糕点,像打上腮红一样。
陶采薇见到他满眼笑意,伸手搂住他脖子道:“好可爱,什么时候做的?”
他捻起一块儿喂到她嘴边:“刚做好的,尝尝。”
陶采薇张嘴咬了大大的一口,外层的酥皮香脆可口,里面有一层黏糊糊拉丝的夹心,最中间的茉莉馅儿是流动的,顺着她嘴角流淌出来。
她着急伸出舌头去舔,崔鸿雪目光幽深,侧头帮她吃走了嘴角的流心,当然也不只是吃走了她嘴角的流心,两人总要拉一会儿丝的。
“甜吗?”
陶采薇点了点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甜。”
她看向他手中拿着的还剩一半的桃花酥,流心又快要淌出来了,便道:“你也吃。”
崔鸿雪把手中的半块儿桃花酥塞进了嘴里,把手上端着的碟子递给她:“拿去和家人一起吃吧。”
他将她推出屏风,让她回到厅里。
厅里三人正热火朝天的讨论这临近的两场宴席该如何办。
陶采薇本来已经写好了及笄礼的请帖,却实在不知祁姐姐的那一份该不该发出去。
她们二人自上次回来后,还没见过面。
她从匣子里翻出那把折扇,尽管心里不舍,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有诚意的做法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将折扇放了回去,拿出去年这时收来的莲叶图。
她在外打听过,这幅图并无任何人知道崔鸿雪曾经作过,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她摩挲着画上的痕迹,可这的确又是崔鸿雪的印章啊,与折扇上的并无二致。
一年下来,这画的颜色多少有些变化,此画并未油封,她也不懂这些,怕毁了画,便一直没有做多余的养护。
祁小姐一定懂这些,若是崔鸿雪还在世,她一定与崔鸿雪是知己。
陶采薇将画抱在怀里待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便把此画送给祁小姐赔罪吧。”
安青愁眉道:“小姐,不可。”小姐该多心疼啊。
陶采薇摇了摇头:“安青,崔鸿雪他已经死了,可祁姐姐是我真心想交的朋友,她值得这个。”更何况这画放在她手里也是浪费,她只能看着这画一年一年
的变色,却毫无办法。
陶采薇将此画连同请帖一起,寄往了府衙。
眼下祁凌雪的闺房内的景象,正好与祁太太一向追求的体面相差甚远。
那些不堪入目的画册与话本,纷纷散落在地,不整洁也不雅观。
祁太太直直指着祁凌雪的鼻子,将那一整个装书的箱子掀翻在地:“我说你最近怎么还学会夜不归宿了,我早便说了蒋家和陶家那两个丫头都是商户家的下贱胚子,你还非要和她们玩,要不是我心血来潮搜查库房,还压根不知道她们还教着你看这些。”
祁凌雪倚在床头拧着手帕哭,她伸了伸手祈求母亲:“母亲,您别摔了,这些书我都未曾看过,夜不归宿也是事出有因……”
祁太太却不听她解释,一掌扇开自己那哭哭啼啼的女儿,拿起一本带有图画的书,指着凑到祁凌雪的鼻子前面给她看,一边说一边戳着她的脑袋:“你才多大年纪,你就看这个,我教你那些敦伦之事,那是你生而为女人的本分,成了婚到了年纪就该去做的事情,却不是你该向往着的事情,你看这些书,难不成是想男人了?身为女人会做这些事是你的本分,但若是自己想做这些事那就是放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