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丝绸这东西,在京城都不多见,只有南方时不时地传出来几匹,贵人家都不够分的。
陶采薇的地,并不是全部拿来种桑苗的,她首先得保证整个河首府的百姓能吃饱饭,大家给她种田,她便按照每家每户人口数量分粮食,还给银子,依她看,河首府在她的治理下,实现大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说到这,崔鸿雪捏起眉心来,一脸的苦恼:“这事我暂时管不了她。”还有庄时不知道的,除了买地产丝绸以外,陶采薇还在各地开办学堂,这件事情办得倒不显眼,她很机灵,选择在各地的乡村里办,她说那些孩子是真正读不起书的,从学堂里读出来感恩心更重一些,对陶家更忠诚,农村娃总是比城里娃更好支配。
忠不忠诚的崔鸿雪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做法导致现在还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学堂,毕竟没有人会在意乡村里种地的人,只要他们不造反。
现在换成庄时一边叹气一边去拍崔鸿雪的肩了:“你就等着给她擦屁股吧。”上头可都盯着陶家。
庄时比较迟钝,他甚至不知道崔鸿雪的脸突然红了。
“五皇子明摆着要得罪河首府的所有商户,也不怕这些商人突然联合起来造他的反吗?”
崔鸿雪沉默了片刻:“自古以来只有种地的农民造反的,没听说过商人造反的。”
“哦!”庄时恍然大悟,又贴着他的脸道:“要这么说的话,陶小姐干的事,可比五皇子干的事还要危险,一旦哪天她那些土地盘不动了,遇到了灾年荒年的,那些吃不饱饭的农民可就要红着眼声讨她了。”
自己种地养不活自己,怪天怪地怪不到别人,若是陶采薇的地养不活那些人了,管它是天灾还是人祸,那都是陶家的错。
陶家想当河首府的土皇帝,可没那么容易。
崔鸿雪冷眼看过去:“那就不劳你费心了,河首府就算粮不够,陶家也有的是钱到外省去调粮。”
种一亩田的收益远低于种一亩桑的收益。
庄时啧了几声,一脸酸意:“怪道人人都喜欢钱呢,有钱真是没有解不了的局。”
换个角度想,若有人欺到陶家头上来,那些种地的无产阶级农民也能一窝蜂的扑上来替她声讨别人。
庄时眼馋地看着崔鸿雪:“陶家得了你,便是真的要当土皇帝,又有何不可?”
崔鸿雪垂眸:“陶家无此意,他们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保,而我也不会在陶家待一辈子。”
庄时脸色复杂地看着他:“是啊,你此生只愿做闲云野鹤,一个女人,还不足以让你改变心意。”
崔鸿雪无言:“我要去买肥料了,告辞。”
他们一开始说好了的,她永远不会为了感情放弃自己的利益,他才愿意留下来。
庄时伸了伸手,一脸无奈,但又明知自己拦不住他,只有长街上望着他背影兴叹,久久不散。
崔鸿雪拎着两袋肥料回到家,陶采薇正蹲在他的菜地面前发呆。
刚刚还是要当土皇帝的女子,现在就像个傻子。
“好神奇啊,一颗种子撒下去,竟然能长出这么大一颗白菜。嗝~”
崔鸿雪放下手中的东西,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喝了酒肠胃不舒服?我给你煮点汤喝。”
陶采薇摸了摸胸口,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这里闷闷的,你给揉一下呗。”
一日之内,这是继“给她擦屁股”之后,崔鸿雪迎来的第二句炸裂之言。
他们从菜地里拔了颗白菜出来,晚上饭桌上多了一道醋溜白菜。
“原来白菜还可以这样做,吃起来香香爽爽的,真不错。”
小夏日日在外面跑,听得多也见得多,便道:“这应当是北方的做法,咱们这儿并不流行这样做。”
陶采薇看向崔鸿雪:“你不是鹤山县人吗,怎么会做北方菜。”
河首府的人把比他们北的地方统称为北方,并不单指边境外的北方。
崔鸿雪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年轻的时候到北方游历过。”
陶采薇眼睛里闪起光来:“我从未出过省。”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崔波说起自己从前的事情,她眸光一闪,又问道:“那你去过京城吗?见过崔鸿雪吗?”
崔鸿雪:……所以崔鸿雪的画你都送人了现在还要每天念叨他是吗。
“没去过,没见过。”吃口醋溜白菜。
陶采薇瘪瘪嘴:“没劲。”
晚上,茶已凉酒已寒,饭桌已撤,安青剪了灯烛,从外面关上门窗:“小姐,睡觉吧。”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从外面打开门,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人影闪过白墙,又闪过橱柜,又闪过插满桂枝的汝窑美人瓶,映在陶采薇的床头。
他渐渐蹲下,抱着她开始亲吻起来。
“还没劲吗?”
陶采薇抱住他的头,凑在他耳边吐气说道:“我有劲,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劲。”话音落下,她的手往他腰上掐去。
崔鸿雪瞬间绷直了全身,陶采薇在他腰上摸了摸、捏了捏。
“嘿嘿,小腰还挺硬,就不知道有劲没劲。”
陶采薇被黑脸怪摁在床上亲了一晚上,那人一直弓着腰,这不知道是在干嘛,她感觉他还怪累的。
“啵唧啵唧。”
嘿嘿,香香。
唇瓣子甩来拨去的,口水扫了对方半张脸。
半夜,安青还过来敲过一次门:“小姐,你怎么还没睡,我都听到你偷吃东西的声音了,咦,不是嘱咐过崔先生把糕点都端走了吗?”
唇瓣子消停了一阵,直到安青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走了之后,才又继续交织在一起。
两人从床头滚到床尾,扯得床上挂着的帐幔“咔嚓”一声掉了一半,罩下来将两人双双盖住,再一滚,彻底被捆死了。
拢在纱幔
里,两人呼吸对撞着,越急切越汹涌,耳边除了对方的呼吸就是自己的心跳。
一脸茫然,该怎么办。
崔鸿雪伸手打算撕碎这些纱幔,陶采薇连忙阻止他,抿着嘴摇头:“必须保证它的完好,再给它挂回去,否则明早安青看到了我就完了!”
空气沉寂了一瞬,崔鸿雪手指往上指了指:“它已经恢复不了完好了。”
它是从根儿上开始烂的。
陶采薇头感觉麻麻的,要炸了。
“所以,明天我要怎么跟安青解释?”
崔鸿雪轻啄了她一下,严格来说,他是在任何时候见缝插针地亲她。
“敢作敢当一点,陶采薇。”
第059章 晋江独发文学城晋江
“真的只是亲嘴!”
安青把那四分五裂到处破着洞洞的帐幔一下子扯下来, 带着一丝暴躁。
这已经是陶采薇发的第三遍誓了,安青还是不信。
她冷着脸摊开那一摊子破布:“你告诉我你们只是亲嘴?小姐,奴婢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平常奴婢可以让着你,原则性问题绝对不行!”
她简直不敢想, 小姐要是在闺中闹大了肚子,她该如何向太太请罪。
安青风风火火地又走到卧房里去, 陶采薇跟在她身后发第四遍誓。
安青在床榻上摸了又摸,见床单还是干干净净的, 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好安青,你不能让着我,那你要如何。”
安青回过身来看她:“还好我没在你床上发现血迹,不然你现在非得被我灌上一碗汤药才行。”
陶采薇倒吸一口凉气:“血迹!汤药!”
她连忙摆手:“我只是亲个嘴而已, 没有受伤,真的,连嘴皮子都没扯破。”
倒是崔波嘴上可能被她嘬出点伤。
安青突然止住了手上的动作,呆愣了片刻,又歪头转身看了那眨巴着清澈大眼睛的小姑娘两眼,所以,这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姐没错!
她突然腰杆儿挺直了, 一站直身子, 竟比陶采薇还高出一点,安青俯视着小姐, 微笑着嘱咐道:“小姐, 你们只要别在床上搞出血迹, 其他随意。”
安青走后,陶采薇总算舒了口气, 又跑去挂在崔波身上,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床上会出现血迹啊?”
“难不成安青以为我俩在打架!”
“要怎么样才能搞出血迹嘛!”
“到底为什么嘛为什么嘛崔波!”
崔鸿雪被她挂在身上,手臂勒着脖子,艰难行走:“你去问,问太太。”
对吼,陶采薇突然想起来,她娘答应她要在她及笄之后给她一本册子的。
安青看着那俩连体人,撇嘴摇头,这崔波也太惯着小姐了,要不是他,小姐现在起码有了点大姑娘的样子了,哪像现在,走个路还要靠人背。
铅兴县街道上如今已经唱起了牡丹亭,不光是铅兴县,府城也不例外。
祁凌雪已在家连续抄了半月的佛经,清心寡欲,生死无念。
又抄了一页纸,她拿起来细细风干,全部拢在一处,至今,墙角已经堆了厚厚一沓手抄佛经了。
她的面容比之前更加清瘦冷白,如今眉眼间已无任何生趣,一张西子脸比观音像还淡。
她冷清清的手执起笔,又覆了一张新纸上去。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旦角儿的戏腔悠长婉转,绕过层层房梁,进到了她的闺房。
她执笔的手一顿,墨点在纸上晕开。
“……在幽闺自怜……”
小生唱到:“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
“杜小姐游春感伤,致使柳秀才入梦。咱花神专掌惜玉怜香,竟来保护他,要他云雨十分欢幸也。”
门外忽然叫嚷起来,她从那戏文里回过神来,听见外头是母亲在叫喊。
“外面是怎么回事?谁家在唱戏,唱的还是这等淫词艳曲!”
“回太太,外头是陶家搭的戏台子,不光咱们这处在唱,西街上也在唱,不光咱们府城在唱,底下的县城也在唱。”
外头忽然熙熙攘攘乱成一团,她听见母亲嚷嚷着要去找父亲出面镇压。
祁凌雪跟着戏文哼唱起来,手里的毛笔也不写字了,敲在书案上一下一下打着节拍。
“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小姐休忘了啊,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哼着唱着,祁凌雪忽然一边笑一边落下泪来。
那些不堪入目的词句不光是从她嘴里哼唱出来,还传遍了大街小巷。
祁太太把这事闹到了祁知府的书房:“你还不快让你衙门里的那些兵去捉人!怎可当街唱这种污言秽语,还不快去把那些戏子都捉进牢里,再把那戏台子砸了!”
祁明辉捏了捏眉心,摊了摊手,无奈地表示:“我是知府,不是土匪,还捉人呢,还砸人戏台子呢。那戏台子都是陶家的戏台子,那戏班子也是陶家的戏班子,哪条大金律也不允许我侵犯他人财产!”
祁太太气得喘不上气:“那就让他们这么唱着不成?”
“不然呢?不让他们唱要不让你上去唱?”
祁太太被呛了一下,愣在当场。
祁明辉翻出案卷继续看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管好你该管的事情,闺女的婚事还等着你去商量,就算嫁不成全家也还有别家,去吧,别烦我。”
至于全家到底嫁不嫁得成,谁也不知道,毕竟从始至终只有祁太太一个人在那儿说。
祁太太还没从书房里出去,祁凌雪已经迎面走了进来。
祁明辉见到她,立马放下手中案卷,朝她温和笑着:“凌雪来了,有什么事吗?”
祁凌雪看了母亲一眼,到父亲跟前屈膝行了一礼:“父亲,女儿想和陶小姐和蒋小姐交朋友,可以吗?”
祁明辉愣了愣,笑道:“当然可以。”
祁太太在一旁脸都绿了。
祁凌雪没看她,只继续看着父亲:“那能不能劳烦父亲帮我给她们下一道帖子,就约在下月初三出来游玩。”
祁明辉当即拿出纸笔:“你说,我写,最后盖我的印章。”
陶采薇这一回在符秀兰这里并没有要到她想要的册子,反而迎来了一系列新发行的家规。
她灰着脸质问:“明明说好了的为什么不给我。”锤桌。
符秀兰淡定喝了一盏茶,朝她微笑:“你说呢?床帐子都能被你们撕烂了,你还想怎么样。”
陶采薇咬牙:……她就知道那帐子烂了肯定有麻烦。
符秀兰扑头盖脸给她扔了一单子家规:“从今天起,全府上下,都得给我按照这个家规执行。”
陶采薇翻出一张单子查看,脸色越来越难看:“每天辰时到父母面前请安?每天出门前到父母面前请安?每天回到家到父母面前请安?每天睡觉前到父母面前请安?”
她拿着单子的手都在颤抖:“母亲!这是否有点太苛刻了。”
符秀兰抽出她手里那张单子:“这张是给陶金银的,你的是这一张。”
陶采薇捧过属于自己的那张家规:“不许张开腿坐椅子,不许翘着腿吃饭,不许叉腰骂人,不许当众亲嘴?不许当街搂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