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嫁给前夫的皇叔
本书作者:却话夜凉
本书简介:
【正文完,番外持续更新中,下本写《始乱终弃了摄政王以后》,欢迎戳专栏收藏~】
十岁那年,征北将军府大火。
沈盈缺痛失双亲,抱着幼弟在刀光剑影中发抖。
萧意卿帮她挡开血光,劈开业障。
纯白高洁的身影,仿佛浊世间降下的一捧雪。
沈盈缺呆呆望着,风雪满袖,竟也不觉得冷。
为了抓住那捧雪,她搭上父亲的人脉,母亲的财富,和自己半条命,终于将他送上皇位。
可当她被敌军掳走,喂下剧毒,萧意卿却用她母亲的钱、她父亲的城,换走那唯一能救她的解药。
只为给沈盈缺的堂妹,安他们俩结下的胎。
对沈盈缺就只有一句:“你拿什么和她比?”
连视沈盈缺如己出的太后,也劝她大度,皇嗣为重。
沈盈缺大彻大悟。
再次睁眼,看着安然享受她讨好的皇后,阳奉阴违的堂妹,以及一脸不耐等她伺候的萧意卿,她只冷笑:“我要退婚。”
-
广陵王萧妄的风味,一向如诗如酒。
有人惊艳于他天资聪颖,七岁便可与当朝国士辩棋;有人折服于他用兵如神,三年就将南朝版图扩大一圈;
还有人说,他是个少有的磊落君子。
立下北定中原的不世之功,仍旧谨遵他皇兄遗命,辅佐侄子登基,功成身退,无丝毫窥伺大鼎的野心。
如此人物,沈盈缺以为,
他之于自己,永远只会是萧意卿的“九皇叔”,
直到她退完婚,离开皇宫的那个夜晚——
她为前路迷茫。
男人却惯来散漫,闲闲把玩着指尖一点萤虫,睥睨山下的皇城,眉眼叫萤光映得冷恹。
不问她敢不敢,愿不愿,直接就道:“不喜欢他了不是吗?那我带你,杀回去。”
霸道得明明白白,嚣张到坦坦荡荡。
仿佛颠个皇权,不过和捏死一只萤虫一样简单;
杀了那些曾经欺侮过她的人,也是跟呼吸一样毋庸置疑的必然。
-「靠时间都不能遗忘的人,再见面也注定会心动。」
(文案一版2023.7.22;二版9.29)
★sc、年龄差十岁、感情戏慢热
★双重生/男二暗恋上位/其余全员火葬场
内容标签:强强 重生 甜文 复仇虐渣 正剧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沈盈缺,萧妄;配角:萧意卿
其它:作者专栏和预收,长期求小仙女们收藏呀~
一句话简介:三生有幸,为你归来。
立意: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近处是春山。
第1章 第二世
榻边的劣质炉炭早已吐不出丝毫热乎气儿。
身上的旧衾亦不知叫内廷司倒了几手,瓤子硬得跟铁板一样,无论秋姜如何拿出去烤晒,都暖和不起来。
沈盈缺蜷缩在被子里,整个人冷得像块冰。
隆冬入夜时的料峭深寒,拉扯得满屋早已破洞褪色的帷幔无力飘荡,仿佛奈何桥边竖起的一面又一面招魂幡。
宫人们的说话声浸在其中,也变得格外冰凉——
“听说没?羯人已经攻下长安,马上就要杀到咱们洛阳。陛下采纳了荀相公的谏言,这两天便要南渡回建康避难。”
“啊?陛下就这么走了?那咱们怎么办?我可听说,那位羯人新帝比他老子还凶残,最喜欢折磨汉人女俘,之前就干过将女俘和牛羊同烹,让底下人分食辨味的荒唐事。真要叫他打过来,咱们这样的,怕还不够给他塞牙缝!”
“还不都怪那对姓沈的姊弟!要不是他们谋逆,让羯人钻了空,咱们何至于这般被动?”
“好在还有沈贵妃,她可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就算陛下嫌咱们累赘,不愿带咱们南渡,她也断断不会舍下咱们的。可不像这妖后,只会作威作福。叛乱那天,也多亏贵妃娘娘及时唤来她兄长,将那逆贼射杀,不然这会子,咱们都得上阎王殿点卯!”
“唉,就可惜那场观花大会,就这样耽搁了。我还想看看,陛下专程为贵妃娘娘寻来的魏紫,究竟有多美。这天底下也就只有她,才配得上那朵牡丹花后。说来都是一个门里出来的姊妹,差距怎如此之巨?”
“嗐,这有甚好奇怪的。龙生九子,还子子不同呢,更遑论堂姊妹?”
“只可怜咱们王爷一心为国,没倒在羯人刀下,反倒叫自己人坑害。他要还能平安回来,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收回来的失地,又变得七零八落,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就他那暴脾气,没准直接拖着这妖后,到五凤楼外杀了祭旗!”
“光祭旗有甚解气?这对姊弟害咱们大乾至斯,合该挫骨扬灰,叫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
“砰——”
轩窗自殿内关上,隔绝外界一切杂音。
秋姜端着一碗新熬好的药,重新坐回榻边,若无其事地和沈盈缺说笑:“一帮小丫头片子,没见过世面,听风就是雨,娘娘莫要搭理她们。”
余光触及床头痰盂里新浮起的一层血色,她声音不自觉发颤。
沈盈缺微微一笑,抬起枯柴般干瘦皲裂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也的确没什么好在意的。
兴平元年,于她、于沈家,乃至于整个大乾,都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这一年,萧意卿终于斗倒了与他相争多年的弟弟,顺利继承大统,君临天下,加封她为皇后。
而广陵王萧妄,也成功收复在永嘉之乱中丢失的最后一块中原领土,彻底结束神州大陆南北割据的乱局。
大乾普天同庆,率土齐欢,奏凯声从北地雁门,一路跨越长江,飘到都城建康,朝廷还为此大赦天下。
可就在朝廷将都城迁回洛阳,大家还沉浸在重返故土的喜悦中时,一场人灾祸起萧墙——
追随萧妄北伐的骠骑将军沈蹊,自恃功高,竟生出移鼎之心,暗中勾结羯人残部,发动哗变,剑指两京。
叛乱虽及时镇压,可此番北伐的主力部队应天军,仍旧死伤过半,元气大伤。
主帅萧妄更是失踪漠北。
整整四个月,音讯全无。
北夏太子闻风而动,趁机逼宫上位,自封天可汗,禅于姑衍,以雷霆之势迅速纠集三十万大军,挥师南下,誓要洗雪当初兵败两京之耻。
朝野上下无不惊骇,越发咒骂沈蹊无耻,连带其父母的坟冢也被人从地里刨出,鞭笞泄愤。
沈盈缺身为其胞姊,自也被打入冷宫。
请求处死她的折子,每天如雪花般飞向萧意卿的御案。尚书台的灯火,更是从战报传来那天起,就再未歇过。
宫里宫外人人心头惶惶,焦躁不安,偌大的洛阳京师白日都见不到多少人烟。
沈盈缺禁足在语冰楼里,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片盘踞在京洛上空挥之不去的阴霾。
可她阿弟又怎会谋逆?
陇西沈氏,虽不及荀、颂那样的高姓,却也是军伍世家中赫赫有名的望族,自大乾开国伊始,便世代替萧室镇守边关,抗击匈奴,忠心不二。
她的父亲沈愈,一生以忠勇著称。
生前三次北伐,都是他身先士卒,杀得羯兵节节败退。最远的一次,都打到南阳,和京洛仅一步之遥。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沈愈”二字,都成了羯人心中的阴影,闻之,tຊ便两股战战。
那威震四海的应天军,就是在他手里发扬光大。
而她阿弟更是此番北伐中,辅佐萧妄一统中原的最大功臣!
涪水之战,敌人以铁锁连舟将他们围困,是他冲锋在前,斩杀敌人大半精锐,硬生生撕开挡在前面的血肉人墙,助萧妄反败为胜;
天师教叛乱,亦是他带领千骑,率先驰援建康,救下当时被挟持为质的荀太后;
羯人兵败长安,恼羞成怒,撤退前命人闭门屠城,也是他领人撞开城门,从羯人高举的屠刀下,救出阖城百姓。
沈盈缺至今都还记得,他最后一次出征前,同自己说的话——
“此番出门,不灭羯虏必不还。到时凯旋,阿姊若想出门游历,我便解甲归田,带阿姊看遍咱们大乾的大好河山。无论是长安的灞柳风雪,还是玉门关外的大漠孤烟,凡是阿姊心向往处,我皆奉陪到底,如何?”
少年人的许诺,从不言得失利弊。
望着她的笑容,也赤诚如骄阳。
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看出,她厌倦皇宫,也不想当这个皇后了吧……
可他却体贴地从来不在她面前点破,让她难堪,只默默安排好后路,由她去选。
仿佛他来这世间走一遭,就是为了北定中原,和哄她开心。
只要她点头,便是北伐那般不世之功带来的泼天荣华,旁人穷极一生也无法企及,他都可以一笑置之。
可他还是没了。
像一粒沙,从风里飘忽而过,没留下任何褒奖,只有数不尽的唾骂。
三天。
她带着沈家上下一百二十六座为国捐躯的英烈牌位,在五凤楼外跪了整整三天,只为求一个公道。
暴雨如注,浇得她高烧不退的身子摇摇欲坠;
剧毒穿肠,灼得她五脏六腑痛如刀绞。
一百二十六座牌位在她身后整齐列阵,肃穆而浩大,一如他们生前最后一次出征。黑木金字被雨水洗得刺目,恰似彼世之人无声的控诉。
可没用就是没用。
三日的煎熬,几代人的忠诚,只换来更多戳在她脊梁骨上的讥讽,呸在她脸上的谩骂。
以及那位被她阿弟救过的荀太后,让内侍带给她的一句:“适可而止。”
纯黑的宦官皂履,用力踩在她父亲的牌位上,木板碾得“咯咯”响。
命人将她拖走前,还当着她的面,往那满载十余年铁血荣誉的“征北将军”四个金字上,狠狠唾了一口痰。
她愤怒,她不甘,拼了命要为沈家世代忠魂鸣不平。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内侍,将这一百二十六位铮铮铁骨,连同暴雨中的淤泥一块清扫出宫,任由野犬啃噬。
而今,也终于轮到她……
沈盈缺用力闭了闭眼。
喉间涌起一阵腥甜,她下意识又要咳嗽,撞上秋姜担忧的目光,又生生咽下。
“你走吧。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也是一个道理。我是不可能翻身了,你再跟着我,只会被我牵连,不如……”
“不!奴婢不走!”
秋姜“噗通”跪在榻边,哀声道,“奴婢的命是娘娘救的,没有娘娘,奴婢早叫人打死在掖庭,哪里还有今天?娘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奴婢绝不和娘娘分开!”
说完又殷殷恳求:“不如娘娘随奴婢一块走吧!横竖宫里马上就要乱了,没人顾得上咱们。奴婢可以带娘娘出宫,可以赚好多好多钱养活娘娘,可以带娘娘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再也不用管那些污糟事,好不好?”
然沈盈缺就只是含笑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她们其实都知道,她走不脱的。
七情谶,乃毒中之毒,一旦入骨,药石无医,她早就只剩死路一条。莫说秋姜只有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带她离开。便是当真侥幸逃脱,她这副残躯,又能支撑多久?
更何况太后已然降下密旨,明日三宫六院皆随圣驾南渡,只她留下。
就因为那位羯人新帝一句:“贵国皇后甚美,朕有缘得见,亦是寤寐思服。倘若贵国肯将娘娘留下,与朕一道煮酒赏雪,朕保证,北夏雄师必不渡长江。”
随懿旨一道送过来的,还有那人亲笔为她题的四个字:为了大乾。
——从来矜骄孤傲的人,最不屑玩什么风花雪月,相识这么久,这还是他私下写给她的第一张字条。
笔锋遒劲飘逸,颇有右军风骨,隐隐地,还带了几分如释重负的惬然。
呵。
“轰隆——”
淡紫色电光从云间劈落,撕裂殿内沉沉昏暗。一团团帷帐本是轻盈飘扬,却在这道闪电中留下深重的暗影,如泰山覆顶般压抑。
秋姜终于承受不住,伏在沈盈缺身旁失声痛哭。
沈盈缺抚着她发顶,叹了口气,“莫哭了。”
人生在世,忽若吹尘,圆满不过偶然,亏缺方为常道。曾经她不懂,阿父阿母为何要给她取“盈缺”这么个名儿,而今却是大彻大悟,自也不会再去纠结那些凡俗。
真要有什么放不下,也就那一点遗恨,还缠绕心头。
若是不能亲手了结,她怕是死,也无法瞑目。
“你若真想帮我,就替我去请一个人来吧。”
*
秋姜离开后,沈盈缺便靠着床榻,昏昏睡去。
梦境袭来,光怪陆离。
时而,是阿弟背插满箭,七窍流血,绝望地朝她伸出手;时而,是太后派来的内侍翘着下巴立在榻边,命她好生侍奉那位羯人新帝,以赎他们姊弟俩造下的孽。
再睁眼,她后背已叫冷汗湿透。
外间天已黑透,一场电闪雷鸣过后,老天竟不曾下雨,还飘起了雪,纷纷扬扬宛如扯絮一般,苍白了整面轩窗。
院里那棵布满烧焦黑痕的凤凰树,在茫茫雪色中结满一冠冰霜,仿佛丹青妙手无意间在白宣上碾落的一痕枯笔。金铃悬在枝头,愈加璀璨,任凭风雪肆虐,亦无半分声响。
而她榻边,也迎来了今日第二位客人——如今宠冠后宫的贵妃,沈令宜。
她的堂妹。
她应是急赶而来,面颊被朔风吹得泛红,鬓发也微微凌乱。肩头的大红羽纱鹤氅,叫霜雪濡出一层深冷的红,显得有些落拓,然通身气度却分毫未减,含笑叠手站在如此荒败的冷宫中,也像在瑶池仙境里悠然赏一朵花。
浑然瞧不出,她曾怀过一子,还不慎小产。
和缠绵病榻、形容枯槁的自己截然相反。
沈盈缺不禁生出几分恍惚。
曾几何时,她们也是相遇在这样一座冷宫之中。
彼时,自己还是宫里备受宠爱的晏清郡主,在建康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沈令宜只是沈家刚认回来的女儿,没有背景,生母成谜,完全不为建康士族所容。乐游苑一年一度的流觞曲水宴,都没人给她下帖。
直到那年京中闹瘟疫,自己不慎中招,被迁到偏远的北苑养病。高热不退时,身边的宫人内侍无一人敢近她身,只有沈令宜衣不解带地陪在她旁边,一勺勺喂她汤药,将她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祖母说:“宜儿刚出生就叫歹人掳走,十四岁才认祖归宗,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是咱们沈家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