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能拿得起它,就用它保护好自己。你别看它一碰就碎的样子,剑不可貌相,厉害着呢。”
慕时哑然失笑,能挡下两万敌军的剑,怎么可能弱呢。
可她的笑容在看到面前之人身体淡去时戛然而止,“前辈……”
王女的身体趋近透明,但她自己好似没有察觉一般,面色平静。
“你的老祖曾痛恨自己的羸弱,寻求过解法,后来便有了以毒淬体之偏方。可惜他还未将其完善,就已经尸骨无存。以毒淬体现存记载并不完善,你切不可轻易尝试。”
慕时颇觉意外,第一次见此法时她便好奇过,这么偏门的东西是谁闲得没事研究的,竟是自家老祖。
“不过这也说明,事在人为,你未必不能寻到其他方法。”
王女双手抱臂,笑容灿烂,“毕竟你身体里流的可不止越之涟那个病秧子的血,还有你那你那金刚不坏的祖奶奶。”
“前辈!”
慕时抓空,不留给她挽留的机会,王女的身体瞬间烟消云散。
……
城外的敌军攻得越来越猛,城内的岩浆也流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怀中的人始终昏迷不醒,闻人鹤的心情就像城池内外一样难以平静。
忽地剑光闪过,闻人鹤抬袖遮挡。
良久,不再有动静,他垂下胳膊,只见慕时手边多了一把剑。
毫无预兆,她无声无息睁开了眼,和他大眼瞪小眼。
“师兄,你抱我好紧。”
闻人鹤蓦然松手,她整个人“砰”的一下掉地上。
慕时:“……”
彻底清醒。
“你没事了?”
她杵着剑,扶着腰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本来没事的,现在不一定。”
闻人鹤恍若未闻,微微歪头,仔细端详她手里的剑。
“我的。”慕时仰面道。
“王女剑?”
慕时点头,“我已经得到王女的机缘了。”
她顿了顿,面露狡黠,“我们一块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她选我不选你吗?”
闻人鹤看着她未语。
“因为……”慕时凑近他,煞有其事道:“她觉得我比你聪慧。”
闻人鹤:“……”
他瞥了一眼旁边聚魂鼎上站立的王女,也没瞎啊。
“走吧。”他懒得计较,转身就走。
慕时扶着城墙站起来,“去哪?”
“机缘拿到了,当然是先找路离开。”闻人鹤头也不回地答道,顺着绵延的城墙往前走。
“你等等我!”慕时仍觉热得慌,双腿发软,使不上力气。
她刚欲往前追,余光里灰败的王女令她止步。
慕时忽然意识到,王女战死时,比她刚刚见到的模样大不了几岁。
多出来的沧桑不是岁月的痕迹,是战争的磋磨。
秘境的最后关卡,是唤醒秘境之主。
慕时沉思片刻,轻声道:“殿下,援军到了。”
刹那间,城外敌军撤退,黄沙散去,杨柳飘飘。城内岩浆瞬间消失,风和日丽,百姓穿街走巷,一派和谐。
色彩自王女的眼睛开始蔓延至城池内外。
王女的碎发随风扬起,她缓慢抬头,声音沙哑。
“我等到了。”
……
第23章 入狱
色彩纷呈的秘境只维持了半刻钟便骤然消失,慕时和闻人鹤仿佛脚下踩空,坠入深渊。
还没来得及自救,便以落地,双双摔在王女石塑前。
已至陵墓内部,四下无人。
石像前的香烛明明灭灭,桌上的供奉满满当当。
慕时身体疲软,既然已摔,那就躺会儿,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在动。
“我们好像出来了。”
闻人鹤见她躺平,也没有着急站起来,在她身边盘腿而坐,短暂休憩。
半个天炙城成了废墟,王女陵墓周围站满了人。
慕时出来时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躲在檐柱后不敢现身。
外面一大半是看热闹的人,向里张望着,想知道谁是这局秘境的最大获益者。
另外还有成队的侍卫,大多在维持秩序,还有部分穿梭在人群里,似乎在找什么人。
闻人鹤出来时见这场面,亦止住脚步。
“他们该不会在抓我吧。”慕时略微心虚。
闻人鹤想起进秘境前的事,问:“那条闹事的蛇跟你什么关系?”
“我的灵宠。”
“那不抓你抓谁。”
慕时:“……”
闻人鹤事不关己地往外走,还没露脸就被她拽了回来。
“你就这么出去?”
“肇事的又不是我。”闻人鹤扒开她的手,似要跟她撇开干系。
慕时哭丧着脸,“那也不是我呀。”
见他无动于衷,她更委屈,“你要丢下我自己走?是谁说永远不会抛下我的。”
闻人鹤愣了愣,回过头来揪上她的脸,“这你倒是记得挺清楚,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皮赖脸逼我说这话的?”
慕时神色黯淡,“母亲说的没错,天底下就属男人的嘴最不可靠。”
闻人鹤:“……”
只见她靠着檐柱蹲下身,双手抱膝,叹了口气,“你走吧,出去不要说认识我,免得连累你。”
闻人鹤饶有兴致地歪头瞧她表情。
“你赶紧走呀!”
慕时低着头,半晌没见他有动静,又认真问:“要是你能碰上巫洵,你能不能发发善心,告诉他我在这里?”
闻人鹤神色一僵,忽而冷哼,“你还指望他来救你?他指不定已经死在哪了。”
“你也太小瞧人家了吧,他可是堂堂巫氏的少爷,手里岂会没有几个保命的手段。”
“他活着就一定会来救你吗?”
慕时振振有词,“他怎么不会?你又不是他,你根本不了解他。”
“我是不了解他。”闻人鹤将她从地上拉起,“但我随时可以了结他,他哪有那个本事救得了你?”
话音一落,他便单手拦腰捞起慕时,御剑飞离陵墓。
出现在人前的瞬间,便被人盯上,四五拨人追逐而来。
闻人鹤提速七拐八绕,很快甩得只剩一条尾巴。
慕时不喜欢他捞人的这个姿势,感觉自己像条死鱼,因而不满地扑腾着。
“再乱动把你丢下去。”他恐吓道。
慕时像在砧板上垂死挣扎,费劲地昂起脖子,“你试试?”
闻人鹤点了点头,斜往高处飞,几乎入云端,毫无预兆地松了手。
“啊!”
慕时惊恐,垂直下坠,还是脸朝下。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巫洵仿若救世主,在她眼里浑身冒着金光。
“慕姑娘!”
他伸手要接她,却不料一道黑影从头顶闪过,瞬间将人劫走。
慕时惊魂未定,被他横抱在怀良久才反应过来。
“闻人鹤!”
她气急败坏地扑去,挠向他的脸。
“混账!你真敢丢我!”
巫洵终于追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们两人在“缠斗”中双双踩空,“同归于尽”般摔向地面。
自然坠落的速度远比飞得快,巫洵落地找到他们时,两人还没分开。
平日瞧着柔柔弱弱的慕姑娘此刻土匪似的跨。坐在男人腰腹上,用力扯着他散开长发中唯一一条小辫子。
眼角被挠开一道口子的闻人鹤抿唇未语,忽然想明白,她当初给他编这辫子根本就是为了方便日后行凶!
“咳!”等了许久不见他们打出结果的巫洵无奈出声。
慕时忿忿站起来,抬头便换了张脸,“你果然没事。”
巫洵笑笑,“王女心怀天下,慈悲为怀。她设下的秘境,又岂会真的要人性命。不只是我,其他人也都没事。”
“那就好。”
刚刚一直甩不掉的尾巴原来是这家伙,还坐在地上的闻人鹤心想。他用食指点上眼角,豆大的血珠盖上指腹。
再看向面对别人和面对他两幅面孔的慕时,很是不爽。
“放心不下姑娘,我便一直在陵墓外等候。没成想,这一等就是一整夜。”
慕时懒得客套,从荷包里摸出一颗碧绿色的珠子,“既然你那么记挂我,我也不能忘了你,喏,送你了。”
巫洵接过,神情略微呆滞,“这……不朽苍珠?”
“对。”
“可你就这么送我了?”
巫洵不可置信,这样稀罕的东西,她就这么随手送人了?
对他如此大方和信任,倒让他觉得之前自己的试探之举有些小人了。
慕时颔首,这样的好东西她当然舍不得,但她仔细想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巫家那样严密的世家,肯定和越家一样处处禁制,绝不给外人可乘之机。
以她的本事硬闯不可能,伪装风险太大,倒不如和巫洵打好关系,正大光明的进去。
“你不是还要替兄长迎亲吗?就当我随礼喝个喜酒。”
巫洵应下,“姑娘临疆之行我必尽地主之谊,姑娘想喝这喜酒,我也一定亲自招待。”
“好。”
“想必这一遭姑娘也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不说还好,一提休息,慕时便困得打哈欠。
闻人鹤眉头轻蹙,将她拽回身边,“你又去哪?”
“回去睡觉!”跟他说话时依然愤怒中带着哀怨,“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啊。”
“跟我走。”
慕时愣了片刻,“什么叫跟你走,你不能跟我走吗?”
巫洵在旁看着他们咬耳朵,静静等待,若有所思。
“你当我没旁的事,时时刻刻都围着你转吗?”闻人鹤语气冷厉,“你才跟他认识几天,你就又送礼物又跟他时时在一起。”
慕时压低声音解释,“我要去临疆拿的东西就在巫家,有他方便。而且他身上有伤只有我能治,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闻人鹤觉得烦躁,“你要是跟他走,就别指望我再管你死活。”
“又威胁我?”慕时眯起眼,“谁稀罕你管了?”
四目相对,各自执拗。
“好得很。”闻人鹤起身,扬长而去。
“你……”
他走得毫不留恋,就像把她从天下丢下来那样果断,慕时心里堵得慌。
“其实……”巫洵走至她身侧,同她一起看着前面的人背影逐渐消失,“慕姑娘,你其实很喜欢你的师兄吧。”
“谁喜欢他了!”慕时下意识反驳。
良久又道:“我的师兄是个别扭怪,我喜欢逗他玩,喜欢和他对着干,喜欢看他生气又只能对我妥协的样子,这样,算喜欢吗?”
巫洵怔然,“这……还真是问倒我了。”
*
再度潜入城主府,闻人鹤在屋顶与褚今今碰面。
“师妹那边没事了吗?”
“她没事。”
褚今今觉得师兄语气怪怪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师兄你可是受伤了?”
“我也没事。”
“怎么师妹没和师兄你一起过来。”
闻人鹤心烦意乱,不想频繁提起某个人。
“四师姐这边倒是不用担心安全,但她不知是被下药还是怎么了,用不了灵力。”
褚今今没多想,“要是师妹在就好了,她能给师姐看看。”
闻人鹤沉默。
“今日你们进了秘境后,我就回这探查了情况。这城主府有三道守卫四道防线,我们如果带师姐硬闯出去,胜算不大。就算出了这座府,也逃不出这座城。”
“对了,师兄,你和师妹在秘境里还顺利吗?有没有得到什么宝贝?”
闻人鹤今日才觉他如此聒噪。
褚今今喋喋不休,“查完城主府我又去外面打听了一番,巫家来迎亲的队伍大概明日到。从天炙城到临疆巫家,有一条必经之路,我们可以在那埋伏,劫走师姐。”
“就是不知道这边送亲的人和那边迎亲的人中有没有高手,我们只有两个人,实在有些难。”
“师兄,师妹会和我们一起吗?”
闻人鹤面无表情,“不知道。”
褚今今茫然抬头,“你没跟她说吗?”
“她又没问。”
褚今今:“……”
他蓦然想起一件事,“师妹现在在哪啊,白蛇闹事的时候有人看见她召唤主仆契了,她现在可是被全城通缉。不只是城中守卫,连那些遭难百姓都在找她算账。”
闻人鹤猛然抬眼,瞬间消失身影。
——
“砰!”
侍卫狠狠摔关牢门,看向让他们忙碌整夜的人满满的怨气。
慕时欲哭无泪,走在路上就被抓了,连反抗都来不及。
她看过月芽儿的记忆,这条笨蛇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吞下过小虫子,根本就没这段记忆。
“倾家荡产。”慕时冷笑着逼近墙角,“我倾家荡产才保下你这身蛇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