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四个已经逼近沈南枝和叶青菀的四名亲卫瞬间跪倒在地,再不敢动弹分毫。
树枝轻摇,身穿太监总管服饰的常喜公公自那巨大的灌木后面走出。
他先是看了一眼沈南枝和叶青菀,见她们伤着半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萧子义:“五殿下,随咱家走一趟吧。”
这声音虽然恭敬,但却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
这会儿,哪怕是从未面圣,并没有见过常喜公公本人的刘静怡看到那身衣服和做派,也知道事情不妙,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萧子义的怀里钻了钻。
可萧子义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她,他一把就推开刘静怡,并试图辩解道:“常喜公公,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刚刚沈南枝对本宫出言不逊,本宫不过是想教导她一些规矩,并未打算对她做什么。”
闻言,常喜公公躬身道:“殿下,这话您还是稍后同皇上讲吧。”
在常喜公公身后,还跟着几名大内护卫。
说完,常喜公公还不忘提醒萧子义:“咱家来了有一会儿了。”
所以,该听的,不该听的,都知道了,萧子义的辩解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而且,他身边还有那几名大内护卫,就算萧子义要狡辩,也已经无可奈何。
至此,他终于反应过来为何之前心高气傲的沈南枝会突然服软。
这哪里是被吓到了,这分明是她察觉到了常喜等人的到来,故意示弱,故意说了那些话,引他暴怒,从而好更加坐实了他的罪名,叫他百口莫辩!
萧子义气得心口疼,他指着沈南枝:“好你个沈南枝!敢算计我!”
闻言,沈南枝一脸委屈道:“臣女算计殿下什么了?那些话难道不是殿下自己亲口说的?那想要欺辱臣女的命令,难道不是殿下亲自下的?”
虽然也确实有算计的成分在。
早在看到萧子义抱着刘静怡来此的第一时间,哪怕他们还没动什么心思,沈南枝就已经有了计划。
毕竟,之前她跟他们结的可是死仇。
一想到之前无论是莲池,还是福云楼里的算计,险些叫她和刘静雅失了清白,沈南枝就恨不得撕碎萧子义刘静怡这对狗男女。
如今正好撞上了,可不是难得的机会!
萧子义为了跟刘静怡偷情,只带了四个亲卫把风,沈南枝光是藏在暗处的小七他们就不止四个,随便他们哪个拎出来,都能解决了他们,
更何况沈南枝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有了这一层底气,沈南枝才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就拿定了主意。
她趁着这两人还未站稳,直接将之前顺庆帝给她的那枚羊脂扳指给藏在暗处的小七丢了过去。
那是顺庆帝随身之物。
当时顺庆帝说过,凭借此物可以出入宫廷,随意拿走珍妃宫里的东西。
既如此,沈南枝就不担心那些大内护卫不认得。
机敏如小七,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从一开始,沈南枝就在故意激怒萧子义,再加上旁边有对她恨之入骨的刘静怡的煽风点火,萧子义一时间昏了头,才会想到对沈南枝出手。
而且,就算他没下那道命令,这会儿他跟刘静雅偷情是不争的事实,他也免不了被责罚。
只不过,眼下这情况,也是沈南枝最乐意见到的。
萧子义和刘静怡都被气昏了头,而且他们的亲卫都在跟前,也没个人把风,自然没有留意到常喜公公何时带人赶来的。
沈南枝却是知道,并且故意引导萧子义说了那些话。
萧子义刚刚对沈南枝的言行越过分,那么,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只会越艰难。
说完,沈南枝转而看向常喜公公:“今日在城门口,皇上还当众说过,要为臣女撑腰,不能叫人欺辱了臣女,可如今五殿下却这般……还请常喜公公一定要将这里的一切如实禀报皇上。”
常喜公公点头朝沈南枝恭敬地笑了笑,并躬身道:“沈姑娘放心,咱家一定如实禀报,而且,皇上也请了沈姑娘一并前往。”
说着,他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显然是要将大家都带回去了。
就算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怕这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到了顺庆帝那里又轻拿轻放,浪费了她一番功夫。
既然是要当众对峙,那这事儿就轻不了!
如此,也正合了沈南枝的意,省得她再想办法将事情闹大。
这样想着,沈南枝面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紧张和不安,看向萧子义:“如今当着常喜公公和大内护卫的面,五殿下可要谨言慎行啊!”
听到这话,萧子义呼吸一窒,就连拳头都被他捏得咔咔作响,但他到底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眼下说得越多,越呈口舌之快,越对他越不利。
于是,就这样,众人一并被带到了御前。
除了萧子义,沈南枝和叶青菀,颜面扫尽羞得头都不敢抬的刘静怡,就连人事不省的沈长安也一并被抬到了御前。
看到这一群人,一身常服的顺庆帝坐在主位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常喜,怎么回事?”
第144章 公道
顺庆帝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虽然穿着常服,但是那一身体久居上位者的威压还是叫人喘不过气来。
常喜公公连忙躬身上前,将他之前在那巨大的灌木后面听到的看到的一字不落地讲了出来。
顺庆帝的王帐里,就只有两个伺候的宫女太监,在常喜公公说完之后,有那么一瞬,偌大的王帐里,落针可闻。
“父皇容禀!”
萧子义长跪在地:“儿臣是被沈南枝算计的!是她估计激怒儿臣,又引常喜公公过来……只因她与刘静雅交好,见不得儿臣同刘静怡往来,才设下如此圈套……”
一旁沈南枝平静的看着他说完,也不着急。
在顺庆帝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听到顺庆帝发问:你怎么说?”
沈南枝才开口道:“皇上要臣女如何说?是要臣女说,是臣女威胁五皇子,让他同刘家庶女特意跑去那江边苟合,好叫他们的人正好欺辱臣女?”
听到这话,萧子义也愣了一下。
是他自己带着刘静怡找的那块地方,这一点他无可辩驳。
但是……
还没等萧子义开口,沈南枝继续道:“五殿下虽贵为皇子,但当时所作所为实在荒唐,不堪入目,臣女不过是提醒了他们要注意礼数,不可丢了皇家颜面,不曾想却因此激怒了他,还想欺辱臣女,彻底毁了臣女,这些常喜公公可以为臣女作证,还请皇上为臣女做主!”
说着,沈南枝也一头跪了下来。
见状,萧子义原还想辩驳,可人证俱在,他百口莫辩,眼看着顺庆帝的脸上越发沉了下去,再继续这样,只会惹顺庆帝更加不快。
在迅速地做了一番权衡之后,萧子义就要硬着头皮先扛下。
这时候,已经羞愧得不敢抬头的刘静怡跪在地上,梨花带雨道:“都是臣女的错,今日臣女同沈南枝起了些龃龉,原本是想让五殿下吓唬吓唬沈南枝的,臣女和五殿下并非真的要毁了她,都是臣女的错,还请皇上降罪。”
见状,萧子义也俯身道:“是儿臣一时昏了头,跟刘静怡无关,但儿臣也确实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跟她开个玩笑,并未真的打算动手,所有罪责儿臣愿一力承担。”
顺庆帝靠坐在太师椅上,搭在案几上的手不时地转动着那玉扳指。
正是之前沈南枝给小七的那一枚。
他越是沉默,气氛越发诡异。
毕竟是他亲儿子,若真追究下去,以此给他定罪,不但会叫萧子义颜面尽失,还得受重罚。
沈南枝当然看出了他在权衡,在犹豫。
再继续下去,这件事有很大的可能会因“一句玩笑”而盖棺定论。
这当然不行!
念及此,沈南枝凄然一笑:“五殿下说得可真轻巧,拿一个女子的清白当作可以随意开的玩笑,我知道我们沈家式微,外祖父外祖母病重,不能为我讨回公道,阿娘体弱,亲爹不爱,就如五殿下所说,有什么可顾忌的!你说我镇国公府一屋子老弱病残跟寡妇,还有这么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表哥,就算我有一个身为镇北王的夫君,最近病得连府门都出不了,所以,我就活该被你欺辱吗?”
说着,沈南枝转而看向顺庆帝,一脸委屈道:“皇上今日才跟臣女说,不会叫人欺负臣女,可转头五殿下就欺辱臣女至此,他又将皇上的话置于何地?”
“我没有,你休得胡言乱语!”
萧子义愤怒地指着沈南枝,就要开口辩解,却突然听到主座上沉默良久的顺庆帝开口:“还不够丢人吗?”
只一句话,就叫萧子义的气势瞬间蔫,他转头一脸恳求地看向顺庆帝,“父皇,儿臣错了,儿臣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
顺庆帝冷冷一笑,淡漠的语气里带着凌厉的怒意:“朕看你是纯粹就没长脑子!”
只一声,就惊讶得众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偌大的王帐里,犹如一股无声中掀翻天的海浪,汹涌澎湃,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处于海浪中心的萧子义甚至连求饶的话都开不了口,只能一头跪下。
顺庆帝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自去领杖刑三十,然后滚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若无朕的允许,不许踏出府门半步,另外你手头上的差事也都先卸了。”
虽然只是三十大板,但毫无疑问,颜面尽失,这对皇子来说,算是极重的惩罚了。
而且,还得禁足三个月不说,就连他手上的权力也得交出去。
三个月的时间,这朝堂的格局不知道又是怎样一番变化,而他只能干看着。
“父皇!”
在听到这道旨意的瞬间,萧子义的脸色苍白如纸,“儿臣知错了,还请父皇看在母妃的面子上,饶儿臣这一回。”
刘淑妃这么多年协理六宫,而且不争不抢,给顺庆帝省了多少心思,再加上他们背后还有刘家。
萧子义本以为搬出这个,是想博顺庆帝心软,并提醒他还得兼顾刘淑妃和刘家的心情。
不曾想,听到这话,顺庆帝更怒不可遏:“朕看,就是她太纵容你了!才会养出你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滚下去领罚,若再生是非,朕定不轻饶!”
沈南枝原本也有这一层担忧,但听到这句话,她也稍稍放下心来。
看样子,顺庆帝对刘淑妃和刘家,也并没有那么放心。
尤其是前段时间,在周允贤的案子上,刘家出面力保,显然有力挺周家之嫌。
身为百年世家,不可能想不到,他们跟州牧之间联络过密会引得君王不快,可他们还是选择力保周允贤,这说明什么?
不说他们之间必然有见不得光的利益牵扯,但至少说明,刘家跟周家关系匪浅。
这样自然引得顺庆帝不悦。
至此,他虽看似是为沈南枝做主,重罚萧子义,实际上也是在敲打刘家。
萧子义既享受了刘家带给他的荣耀和扶持,当然也就要承受因刘家而引起的君王的不满和敲打。
沈南枝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在江边看到萧子义的一瞬间,做了这个决定。
不然,她还真没有信心顺庆帝会因为她而重罚自己儿子。
就在前一刻,沈南枝都不敢保证,甚至还有一些担忧。
毕竟君心难测。
但现在看来,她赌对了。
沈南枝这才松了一口气。
萧子义只恶狠狠,心不甘气不顺地瞪了沈南枝一眼,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领命:“是,儿臣领旨。”
然而,他却没有立即退下,而是看向一旁的刘静怡。
事已至此,萧子义原是想破罐子破摔,就让顺庆帝开口将刘静怡指给他。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却见顺庆帝看着刘静怡,神色冷漠道:“刘家教养出来的什么东西?没有礼义廉耻不说,撺掇皇子勾引皇子,来人,拖下去……”
一句杖毙,就要脱口而出。
刘静怡也彻底傻眼了,瘫软在了地上,甚至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还是萧子义开口打断了顺庆帝的话,言语恳求道:“父皇!儿臣是真心喜欢静怡的,都是儿臣的错,还请父皇饶她一命,她是无辜的,父皇……儿臣只求您这一件事,其他任何事情,儿臣都愿意承担,父皇……”
萧子义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刘静怡也才反应过来,她跪着走到萧子义身边,不住地摇头哭着:“殿下,是臣女的错,不要殿下为了臣女受苦,臣女这条贱命死不足惜,殿下万望保重好自己,臣女甘愿赴死!”
听她这么一说,萧子义更加不肯了。
两人这样拉拉扯扯,叫顺庆帝眉宇间的沟壑都加深几分。
“都住口!”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皱眉看向萧子义,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朕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为了点儿女私情把自己都搭进去!”
高高在上的君王,第一次在人前流露出老父亲般的无奈和脆弱。
萧子义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同沈南枝计较,当即一头磕下:“是儿臣叫父皇失望了!儿臣有罪!”
顺庆帝转了转玉扳指:“若之前,朕倒是不介意成全你们,但事已至此,必得给沈家一个交代,她既没有礼义廉耻,就暂且送去云水庵修行三年,若能好好悔改,再提此事。”
三年……
京中美人如云,三年的时光,谁能保证萧子义对刘静怡能始终如一?
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刘静怡的脸上一片惨白。
但比起刚刚要将她拖下去杖毙,这个结果已然好了不少。
而且,听顺庆帝的意思,此事已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萧子义和刘静怡对视了一眼,再不敢多言生怕触怒龙颜,只得领罚。
顺庆帝摆了摆手:“朕乏了,都退下吧。”
萧子义和刘静怡连忙磕头谢恩,并在转身离去的时候,都很有默契的,恶狠狠剜了沈南枝一眼。
那眼神里的恨意有如实质。
沈南枝恍若未见。
他们几次三番算计她和刘静雅,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而且,这还算轻了。
沈南枝跟他们之间恩怨还不算完。
不过,至少接下来这三个月,沈南枝可以将他们放到一边,专心谋划其他。
也不必担心他们再使绊子,刚刚顺庆帝的那句话已经说得很明白。
若他们在思过的时候,再敢生出是非,那句“定不轻绕”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这话对沈南枝也是同样的道理。
短时间内,她也不能再做什么针对这两人,嫌疑太大,而且一旦叫人拿住了把柄,在顺庆帝这里,只会对她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