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沈南枝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剑拔弩张。
不想同萧祈安浪费唇舌,而且,既然是皇帝召见,自然耽搁不得。
沈南枝站起身来,看向萧楚昀:“正事要紧,王爷先去忙罢。”
一转头对上沈南枝的目光,萧楚昀眼底的寒意瞬间褪去,他眉眼温柔,点头道:“好。”
说完,他准备起身,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转头看向沈南枝,解释道:“父皇找我,多半是因为北夷使臣的事情,不是什么要紧事,无需担心。”
原来,是怕沈南枝担心,才又特意解释了这一句。
沈南枝泛起融融暖意,她刚刚确实有些担忧的。
见萧楚昀转身,沈南枝目送着他离开,不经意间抬眼就对上了萧祈安的目光。
那目光自然是冷冽如霜的,但眼底却又有着沈南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还没等沈南枝细想,萧祈安已经转过了身去,同萧楚昀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福云楼。
沈南枝随后也坐了马车回到了沈府。
沈南枝身上还揣着林澜音给的温泉山庄的地契,她想着去问问陆翩翩,那里的温泉对她阿娘秋月的调理有没有好处,正想得出神,却听到一道焦急的声音:“沈姑娘!沈姑娘!”
那声音有些熟悉。
还没等沈南枝想起来,一个穿着碧绿色对襟襦裙,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已经朝她跑了过来。
只是还没等到跟前,就被门口的守卫给拦住了。
光听声音沈南枝还没想起来是谁,一看到人,沈南枝瞬间就有印象了。
是叶青菀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春芽。
沈南枝在上阳的时候,身边也有几个交好的小姐妹,叶青菀就是其中之一。
她父亲是上阳郡郡守,对沈家老宅颇为照拂,两家关系也算不错。
沈南枝犹记得在她回京的前一天,叶青菀拉着她的袖子哭成了泪人,说什么以后她也要找个在京城的夫婿,这样她们以后就又能在一块儿了。
沈南枝只当她是开玩笑。
毕竟,叶青菀可是也叶家的掌上明珠,尤其是她祖母,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哪里可能舍得她嫁那么远。
上阳距离京都千里之遥,沈南枝以为她们以后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了。
不曾想,在这里还能见到叶青菀身边的丫鬟。
沈南枝摆了摆手,示意守卫放行。
那春芽便立即飞扑过来,直接一头跪在了沈南枝面前。
不等沈南枝开口,她已经焦急道:“沈姑娘,还请您快快救救我家小姐!”
沈南枝有些意外:“阿菀来京城了?”
她这才来京城多久,叶青菀竟然也来了。
几乎是前后脚的事情,可沈南枝此前并未听到半点儿风声。
春芽急忙点头:“是的,沈姑娘前脚走,我家老爷后脚就调任到了工部当差,我们今天一早才入京,小姐想着去给沈姑娘准备一份贺礼,先来见过沈姑娘再回府,不曾想在玉芳斋里与人起了争执,那人不依不饶,还要抓着我家小姐去报官。”
说到这里,春芽瑟瑟发抖:“可是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夫人和老夫人她们还在上阳盘点家当,要晚几日才过来,小姐等不及要见沈姑娘,才跟着老爷先行过来的,可是老爷这会儿前脚才去了工部衙门复命,奴婢实在找不到人了,只能求到沈姑娘这里。”
玉芳斋离沈府不远,就在对街。
这丫鬟也是机灵,知道来找沈南枝。
沈南枝扶了她一把,忙道:“别急,我们先过去看看。”
说着,她提起步子,一路几乎是跑着过去的。
还没等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响起叶青菀的声音:“这东西我放下来的时候都是好好的,分明是她拿起来故意摔碎的,凭什么要我赔!”
在叶青菀对面,有一穿着香云纱裙,头上恨不得插满了珠玉翡翠的姑娘在几个奴仆的簇拥下,一脸轻蔑道:“你说是我摔的,可有人证?”
玉芳斋的掌柜的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儿。
他一脸恭维地对着那姑娘点头哈腰道:“小的确实没看见谢四姑娘动手,倒是这位姑娘她离开柜台之后,这镯子就碎了。”
话音才落,叶青菀怒道:“你胡说!我当着你的面放下的,当时都还好好的,你还叫我去看旁边的金钗,怎么这一转眼就颠倒黑白了!我看你这分明就是讹诈!”
听到这话,那掌柜的冷哼了一声,学着谢四姑娘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屑道:“姑娘,我们玉芳斋百年的老字号,开门做生意,最是讲究一个诚信,说我们讹诈,你也不出门打听打听我们的东家是谁!省得叫我笑掉大牙!我看你也是从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这玉镯你按原价赔偿,再给谢四姑娘道个歉,这事儿咱们也就过去了。”
偏巧从上阳郡一路赶过来,叶青菀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所以才越发被这些人看低了去。
叶青菀气得手抖,“就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就来诬赖我!你以为姑奶奶我买不起赔不起吗?姑奶奶我咽不下这口气!你们东家是谁!我就不信了,这京都还没有王法了!”
那掌柜的冷笑了一声:“你还不配知道,要是不赔,我这就送你去见官!”
说着,他拍了拍手,当即就有两名小厮上前,准备拿下叶青菀。
就连叶青菀,这会儿也有些慌了神。
京城不比上阳郡,那里都是她爹的地盘儿,她走到哪里都有人让着她,捧着她。
可叫她没想到的是,初入京都的第一天,就被人这般冤枉。
“慢着!”
就在这时,沈南枝刚刚赶到。
她放下一路提着的裙摆,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叶青菀,确定她没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枝枝!”
叶青菀一个箭步扑过来,顺势抱住了沈南枝的胳膊:“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说完,她转头瞪了一眼掌柜的和谢四姑娘,才对沈南枝道:“这些臭鱼烂虾,你应该能对付吧!”
那掌柜的看到沈南枝,倒还不敢吭声,被点到的谢四姑娘当即沉着脸骂道:“你说谁是臭鱼烂虾!”
叶青菀吐了吐舌头:“谁回应说的就是谁咯!”
谢四姑娘气得不轻,就要发作,却冷不丁地对上了沈南枝冷淡的眼神。
沈南枝根本就没搭理她,只朝叶青菀答道:“自然,没问题。”
说完,她这才转而看向那掌柜的:“刘掌柜,这是做什么?”
一看到是沈南枝,那刘掌柜有那么一瞬的心虚,但很快想到沈家和姜家已经决裂,他又耿直了脖子,仰头看向沈南枝:“没什么,沈姑娘,我们这儿有个闹事的,我正要扭去见官呢。”
“是么。”
沈南枝微微一笑:“我看,是刘掌柜的眼瞎心盲,故意在挑事吧?”
不等刘掌柜解释,沈南枝已经冷笑道:“我刚刚听刘掌柜说起玉芳斋的东家,听到这里,我倒是有些好奇,作为掌柜的,你难道不知道玉芳斋的东家是谁?”
刘掌柜蓦地一怔,但很快挺直了腰杆,挑衅道:“自然是姜家,只是姜大人已经和离,所以沈姑娘眼下可不是我们的少东家了。”
闻言,沈南枝有些好笑:“所以,你是听到了叶青菀说要来见我,想踩着叶青菀,扫了我的面子,去姜家老夫人跟前邀功?”
被说中了心事,刘掌柜眼神都有些闪躲,但依然不肯承认。
沈南枝却已经懒得同他掰扯:“看样子,刘掌柜的消息不够灵通,这玉芳斋不过是放在姜家老夫人手上两年,就成了姜家的东西,你倒是比你舔的那位主子敢想,前几日我才看过玉芳斋的账本,这几年你贪墨的倒是不少,我还想着过几日再来找你说话,你倒是主动找起我来了。”
这话什么意思?
刘掌柜的心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南枝已经扫了一眼身后跟过来的阿肆:“把他给我送去大理寺,小舅舅自然知道会怎么处理。”
“是!”
眼看着阿肆来拿人,刘掌柜的才反应过来沈南枝说的是真的。
他大声闹道:“这玉芳斋明明就是姜家的,姑娘这是在信口开河!”
咚!
还没等他嚷嚷完,阿肆直接给他一拳头:“放屁!这玉芳斋从头到尾都是沈家的产业,至于你贪墨东西的账本,也早已经送到世子面前了!”
说完,再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阿肆简单粗暴地一拳将他打晕,直接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拽着他的肩膀就往外拖。
这一幕看呆了玉芳斋里的一众伙计。
沈南枝这时候才含笑开口道:“说说看,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你们可要想好了再说。”
有刘掌柜的教训在前,众人哪里还敢包庇,当即七嘴八舌地说出了谢四姑娘许了刘掌柜好处,联合起来做局欺负叶青菀的事情。
听到最后,谢四姑娘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她哪里还坐得住,当即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沉声道:“胡说八道!你们简直是在血口喷人!本姑娘懒得同你们一般计较!”
说完,她准备带着几个丫鬟转身就走。
不曾想,沈南枝一扭头就拦在了她面前。
到底是走错了事情,而且人证皆在,谢四姑娘有些心虚,她的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才又怒气腾腾地看向沈南枝道:“你要干什么?”
沈南枝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一番谢四姑娘,直将她看得发毛,才挑眉道:“我在想,我到底是哪里有得罪过谢四姑娘。”
沈南枝走近了她些许。
她个头在姑娘堆里都是拔高的,虽身段窈窕纤细,但气场十足。
这么一对比,矮了半个头的谢四姑娘明显有些怯场,但她面上故作镇定道:“我们都没见过面,何来得罪一说,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闻言,沈南枝勾唇一笑:“是么?”
“可是,谢四姑娘前脚才对我身边的丫鬟不依不饶,后脚又来欺负我的小姐妹,这是何意?我看谢四姑娘很是喜欢送人去见官。”
听到这话,谢四姑娘浑身轻颤,吓得连忙后退了两步,她一脸戒备地看向沈南枝:“我爹是吏部侍郎,你敢!”
“噗嗤!”
沈南枝还未开口,一旁的叶青菀已经忍不住大笑出声:“人家枝枝未来夫君还是堂堂镇北王呢!我还以为多大官儿呢,你一个吏部侍郎的爹,倒显得你能耐了!”
“你!”
谢四姑娘气得浑身发抖,但叶青菀说的也没错,她跺脚道:“这些不过是几个下人的一面说辞,就算见了官,你们又能奈我何?”
说完,她猛地推开沈南枝转身就要夺门而出。
她那点儿小动作,沈南枝本身可以避开的,可是在看到谢四姑娘几乎要拖到地上的裙摆的一瞬,沈南枝改了主意。
她借着她推搡过来的力度,假装站不稳,顺势往旁边的叶青菀身边一倒,可脚下却已经踩在了谢四姑娘的裙摆上。
嘭!咚!
原本气急败坏走得极快的谢四姑娘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这样一头摔在了地上,脑门儿也结结实实地磕在了门槛儿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群丫鬟瞬间慌了神,七手八脚地将她搀扶了起来。
而沈南枝这会儿才在叶青菀的怀里“站稳”,还没等摔得头昏脑涨回过神来的谢四姑娘质问,沈南枝先恶人先告状,冷声开口道:“你推我做什么?”
谢四姑娘气得脑袋更疼了,她指着沈南枝就要开口,却见门前光影一暗,有人从外间进来。
第69章 原来是她
一个开路的婆子,后面跟着一个衣着华美容貌俊俏的少女,在她身边还簇拥着四五个小丫鬟,一副生怕她出什么意外的样子。
那少女沈南枝自是认得,昭宁公主,萧香雪。
她因自幼丧母,被抱在张贵妃身边抚养,同萧祈安的关系也极好。
前世她同沈南枝就不对付。
就算沈南枝同萧祈安的婚事已经定下,是她未来的皇嫂,她也处处针对。
沈南枝本就不是个任人拿捏忍气吞声的主儿,可是,那时候她不仅武功尽失,在秋围中,就连脸颊也被黑熊的爪子挠伤,留下一道迟迟没有愈合的疤痕,再加上因在长公主设下的百花宴上,她被姜嫣然陷害名声有损,外面铺天盖地都是她不配为七皇子妃的言论,所以,在面对萧祈安的不离不弃和嘘寒问暖,她心中越发惭愧。
知道萧祈安同萧香雪兄妹情深,即使面对萧香雪的刁难,沈南枝也是能忍则忍,她不想给萧祈安添麻烦,不想叫萧祈安为难。
那时候,沈南枝还以为萧香雪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她成为她的皇嫂,可这一世有了皇上给萧香雪和谢长渊的指婚,沈南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萧香雪的生母虽然身份不显,但据说当时最得圣宠爱,她是在皇上最宠爱她时病故,因此也叫皇上惦念了这么多年。
所以,连带着对萧香雪也颇为照拂,而且,皇上待嫁的公主可不只萧香雪一个,再有萧祈安护着,若皇上执意要安排一个公主下嫁来破坏沈谢两家联姻,怎么也轮不到昭宁公主萧香雪的头上。
除非,是萧香雪的所求。
上一世,谢长渊早早去了边关,也没有后来的赐婚,这两人之间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交集,沈南枝自然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只是,萧香雪一直都住在张贵妃宫里,虽然及笄,但尚未建府,更是很少出宫。
看到她出现在这里,沈南枝有些意外。
比起沈南枝,在看到昭宁公主萧香雪的一瞬,谢四姑娘眼前一亮,犹如看到了救星,当即带着哭腔万般委屈道:“公主,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一声下去,玉芳斋里的伙计和谢四姑娘身边的随从全都跪了下去,纷纷行礼。
放眼看去,偌大的正堂,就只有沈南枝和叶青菀两人还站着。
谢四姑娘大倒苦水:“公主,沈南枝嚣张跋扈,联合玉芳斋的伙计颠倒黑白陷害我也就罢了,刚刚还推倒了我,还好我福大命大,不然这一头磕在门槛儿上,撞到了要害,可是要命的事情!”
说到这里,谢四姑娘眼睛一红,流下两行眼泪,才又委屈巴巴继续道:“公主,您看,她欺负我也就罢了,见了公主也不请安问礼,简直目中无人,没有把您放在眼里!”
萧香雪生得娇俏可人,尤其一双杏眼,灵动有神,只是这会儿,那双看向沈南枝的眸子里已经满是冷意和不屑。
她上前一步,冷声开口:“你就是沈南枝?”
沈南枝点头:“正是。”
萧香雪冷哼了一声:“见到本公主为何不跪?你可知对公主不敬,就是对皇家不敬,该当何罪?”
沈南枝挑眉,一脸好奇道:“公主觉得,该当何罪?”
萧香雪没想到沈南枝是这个反应,她冷哼了一声:“轻则掌嘴二十,重则杖打三十,甚至直接杖毙都是有的,你想选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