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商队还没到,您要不要下来松快松快?”
魏云裳想了想,商队还没来,那些打粮食主意儿的人应该还不会动手。正好下车活动一下,毕竟等会儿说不定就要剧烈运动了。
魏云裳不着痕迹地抬头望去,只见周围地形起伏多矮丘,山丘上野草不算繁盛但是有许多野木。
正值夏初,树木枝繁叶茂,再加上树下半人高的野草,倒是十分适合藏身。
为了让自己人有个适合潜伏的地点,也为了给想要来劫粮食的人一个藏身之处,谢晏特地选了这个地方。
好在谢晏也为他们这支诱饵队伍考虑了,他们此刻并不是在山丘下,而是在一片缓坡上,算得上进可攻,退可守。
魏云裳一边围着马车活动身体一边用余光观察周围,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发现哪些草丛中藏了人。
可惜此时无风,草丛也一动不动,她的视力也一般,没看到什么异常。
她的目光掠过马车右前方的那座矮丘。那里算是这附近能看到她这里的最佳视角,按照谢晏的计划,他已经安排好人藏在那里。
只等那些人一动手,他们就会发信号并且冲过来和她汇合,保护她的同时牵制住敌人,不让敌人发觉异常逃跑,或者破坏现场的粮食。
毕竟那可是真正能救人命的粮食。
魏云裳没看出什么,走了两圈有些无聊,便回马车上去了。
她却不知,谢晏安排人潜伏的那座矮丘,也被别人看上了。
此时谢晏的一个亲卫正领着几十号兄弟半趴在矮丘的草丛中。
为了方便隐藏,他们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衣裳,衣裳上没有任何标记。
谢家军有丰富的野外作战经验,为了防止被野外蚊虫叮咬而引发疾病,他们统一用黑布蒙着头和脸,只漏出一双眼睛。
正当他们聚精会神地盯着魏云裳的马车时,另外一队差不多装束的黑衣人鬼鬼祟祟地从侧边摸了过来。
领头的黑衣人抬头观察了一圈,朝身后的同伙打了个手势,同伙便上前一步,率先慢慢地往他们看中的埋伏地点爬过去。
他小心地寻找野草比较稀疏的地方,轻轻拨开草茎,手掌往下按……
黑衣人同伙:……这地怎么有点软有点热?
趴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披着一窝野草,突然被按住小腿的士兵:……啊啊啊!
他猛地一个翻身,将人按倒在地,锁喉捂嘴招呼同伴一个不落。
意外来的太突然,两拨人通通暴露。然而想到自己的任务,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出声,面面相觑。
黑衣人头领上前一步,看都没看被按在地上的同伙,环顾了一圈后低声道:“咱们都是来发财的,若是暴露了对你我都不好,不如咱们各退一步,你们放了我的人,我们另寻地方。”
亲卫眼神动了动,保持着半趴的姿势思索。
此时若是动手绝对会暴露。周围已经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若是他们打草惊蛇,绝对会破坏将军的计划。
不如假装也是来劫商队的,摸清楚这支队伍的底细,等会儿趁着魏家护卫和商队护卫还能支撑,发完信号就先把这支队伍解决掉!
这个亲卫脑子灵活,敢想敢做。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谢晏派来执行这个潜伏的任务。
想明白之后,他对手下打了个手势让他把人放了。
被按住的黑衣人立刻屁滚尿流地爬回了自己的队伍中间。
方才那一瞬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黑衣人们也依照约定默默退开,换了个方向离开了。但是亲卫和手下的兄弟并没有放松,反而一直警惕着。
直到黑衣人完全看不到一点影子大家才收回注意力。
亲卫趴回自己的位置,视线重新放回到魏云裳的马车上。将军可是特地几次三番地叮嘱他,哪怕粮食被抢走一些,也要保护好他的妹妹魏夫人!
片刻后,一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人忽然从他身边的草丛中探出个头。
亲卫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神色淡定地问:“如何?”
黑衣人低声回话:“已经确定具体方位。他们似乎并没有怀疑我们。”
亲卫点头:“等会儿你带路,咱们先去把这条自己送上门的大鱼解决掉。”
黑衣人点点头不再言语,就地趴下也盯着魏云裳的马车。
魏云裳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四十分钟了,商队还没到!
她挪了挪坐得有些麻木的屁。股,突然有些同情那些潜伏在附近的谢家军。
这一趴就趴了快一两个小时,还是在夏季这种季节,各种蚊虫鼠蚁估计不少,免不了要遭罪。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出外勤补贴?
正当魏云裳胡思乱想的时候,被万众期待的商队终于姗姗来迟!
老五敲响马车门,握紧手中的刀语气有些激动:“夫人,商队来了!”
魏云裳立刻回神,握紧手中的枪,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下了车。
一下车她便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氛围与刚才完全不同了,一股紧张的气息慢慢弥漫开来。
一支庞大的商队自远处慢慢走来。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冲击着魏云裳的视野。
不知道是不是谢晏给他们传过信,车队周围的护卫相对于马车的数量来说并不算多。
一眼望过去,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护卫都守卫着车队中间的豪华马车。剩下的其他的护卫零散地围绕在车队两侧。
这支商队横看竖看,不论怎么看都像只大肥羊。
魏云裳从这庞大的车队中回过神来,看着商队越来越近,握着枪的手心都开始冒汗。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这么沉不住气,商队一走进这片地区便冲杀了出去。
紧接着一支又一支队伍从四面八方冲向商队。也有几支队伍选择冲向魏云裳。
商队停在原地,除了车队的车夫、护卫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拔出大刀对敌。许多马车门被推开,从里头跳出来许多持刀护卫,粗略一算竟然也有上百人!
魏云裳见他们能应对,狠狠松了口气,老实呆在护卫们的保护圈中,偶尔举枪补个漏。
她枪法不错,瞄准大腿打,这个距离,几乎一枪一个准。
倒不是她不敢杀人,而是一来没必要,二来谢晏需要活口用来审问。
底下商队吸引了大部分火力,魏云裳看着商队众人似乎露出了一些疲态,顿时提心吊胆起来。
然而没等她下令让护卫们去支援,一队黑衣人便从右前方冲了出来,一半人去支援商队,一半人却跑向了魏云裳。
魏云裳看了一会儿才确定这拨人应该是谢家军提前埋伏在那里的,顿时安心了一些。
亲卫来到魏云裳跟前行了礼低声道:“小的来迟了,夫人没事吧?”
周围躺满了哀嚎的蒙面人,魏云裳摇摇头对亲卫道:“商队的目标太大了,你们也过去帮忙吧!这里我们能应付。”
亲卫迟疑地抬头,看了一圈躺平哀嚎的蒙面人,又看了一眼魏云裳身边浑身浴血杀气十足的护卫们,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听从魏云裳的建议带人去支援商队去了。
魏云裳一枪击中一个打算逃跑的人的大腿,那人大喊一声便倒在地上哀嚎。
周围除了她和护卫们,再没有一个人能站着的人。
一阵响亮密集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魏云裳回头一看,便见一支玄甲骑兵像一道风一样从远处刮来。
为首的正是谢晏。
第91章 捉虫
魏云裳人生中第一次真正体会到骑兵的魅力。
谢晏领着骑兵队,像一把尖刀般将各自为政的敌人,如一匹麻布般轻而易举地撕裂成碎片!
曾经也是驰骋在战场上的骑兵的老三老五护在魏云裳身侧,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被骑兵队牢牢抓住。
见骑兵队旗开得胜,他俩顿时大笑喝彩:“好!”
魏云裳也忍不住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难怪每个朝代的皇帝都爱养骑兵,这不比养步兵带劲?
有了谢晏带领的骑兵,场面完全一边倒,魏云裳见周围已经没有危险,令护卫们也去帮忙善后。
因为早有吩咐,大家都收着力,活口留的很多,但是基本都受了伤,重伤的也不少。
所以他们除了绑人,还得救人。该包扎的包扎,该上药的上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魏云裳光看着底下的情况,便知道底下的味道肯定更重。
她乖乖留在原地,没下去给人添乱。正好这里视野开阔,能看清下面的情况。
她从一堆玄甲骑兵中找到谢晏的身影,便看到他正与一个少年交谈。
谢晏骑在马上,慢慢走到商队中看上去最华贵的马车前,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两息后,他眉眼低垂翻身下马。
身边的亲卫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看着一直紧闭的马车门咬了咬牙,低声道:“将军……”
谢晏抬手打断他的话,左侧膝盖微屈,正准备行跪礼,马车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面若好女的少年轻轻一跃跳下马车,抬手把住谢晏的手臂,止住他屈膝的动作。
少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用还未完全变声的声音道:“……谢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本就不怎么想行跪礼的谢晏乐得借坡下驴:“裕王殿下,多谢您千里迢迢运送粮食来沧溟郡,正好能解了我们沧溟郡的燃眉之急。”
这段时间东躲西藏,晟安泽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人间疾苦民不聊生。
他也明白了旸朝大势已去名存实亡,自己再也不是尊贵的皇子,只是一个空有些钱财的普通人罢了。
京城失守之后,他带着人逃了出来。在和门人们商量过后便一路北上,除了沧溟郡,他们还去过滨北郡和滨阳郡,也去过漠南郡。
按理来说,沧溟郡才是几个郡中最穷的,然而现实却是,除了沧溟郡还保持安稳外,其余几个郡都有战乱,百姓拖家带口地往外逃。
晟安泽派商队进入沧溟郡仔细打听,才得知定国大将军谢云霆颁布的一系列挽救百姓的措施。
得到消息后,他想了整整一夜,最终决定,用手中能挪动的所有钱财从世家大族手中购买大量粮食做为投名状,亲自送来沧溟郡。
晟安泽深吸一口气:“谢将军,旸朝已亡,这世上再也没有裕王,只有晟安泽!”
他看着谢晏目光极其复杂,年幼时他曾经十分嫉妒谢晏和谢言欢这兄弟俩。
因为父皇对他们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要好一些!
当时母妃对愤愤不平的他说,只是因为父皇要依靠谢家守住北疆,才会对谢家兄弟俩这么好,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他虽然答应了,对这兄弟俩却还是十分不喜。直到后来母妃逝世,父皇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看着他对所有儿子的态度,尤其是对几个年长皇子提防打压的模样,他才真正明白,父皇他其实谁也不爱。
他虽然是个昏君,却也是个学了帝王心术的昏君。
好在他的脑子不随母妃也不随父皇,而是像了舅舅,足够聪慧也足够有自知之明。
谢晏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位小时候像个小炮仗的小皇子,竟然还有这种觉悟?
他抬手拍了拍晟安泽的肩膀:“裕王殿下节哀。父亲已在府城中为您准备好一座四进大宅,请放心在沧溟郡住下,只要谢家军还在,就会一直庇护您。”
晟安泽目光复杂:“多谢……将军不必称呼我为裕王,父皇还未来得及为我取字,将军唤我安泽便是。”
谢晏勾起唇角:“好,安泽,我比你虚长几岁,便厚着脸皮称一声兄长了。在沧溟郡中若住得有什么不舒服一定都要告诉为兄。若是没有照顾好你,等父亲回来了,估计要打断我的腿!”
晟安泽露出一丝笑容:“谢大将军身体康健。”
谢晏笑道:“你唤我父亲伯父便是,唤将军未免太过生疏了……”
魏云裳远远地看着那个与谢晏交谈的少年,莫名觉得有点眼熟。她看了一眼周围,见周围没人注意她,偷偷从老宅里将她的望远镜拿了出来。
魏云裳将望远镜对准少年,ῳ*Ɩ看清少年的脸后,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不是花了一百万两银子买了她玻璃沙画的冤大头裕王吗?!
魏云裳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怎么把这事儿瞒过去。随后又想到,她卖沙画时做了伪装,晟安泽应该认不出她来。
况且如今她可是沧溟郡拳头第一硬的谢家人,就算晟安泽认出了她,也不可能把她怎么样。
更何况当初他们之间的交易可是你情我愿的,虽然其中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夸张修饰,但是哪个商家不把自己的货物往死里夸啊?
当时一百万两还是晟安泽自己喊出来的呢!
脑子飞速运转,想明白之后魏云裳狠狠松了口气,心态也平稳下来。
看到晟安泽全须全尾不像受了什么伤的样子,心底还忍不住为他高兴起来。
这位小王爷在民间的名声还不错。当初从她手中买东西,不仅没有以权势压价,还主动给出了高价。
听说京城还未失守时,他不仅力主守城,还给城中百姓分发粮食稳定民心。
虽然最后也没守住京城,他却没有自顾自逃跑,而是带人顶在前面争取时间,让京城的平民百姓先逃。
总而言之,这位小王爷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当初听说京城失守时,她还忍不住为他担心了好久。
如今见他人还好好的,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想来他联系上谢家军,还带人带粮跑来沧溟郡,也是为了寻求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