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还不错!
魏云裳勾起唇角,微微抬起头,忽然看到离谢晏和晟安泽几十步外的树上藏着一个弓箭手!
弓箭手手中的弓被拉到极致,箭尖直指他们两人的方向!
魏云裳懵了一秒立刻条件反射般大喊一声:“谢晏趴下!!”
魏云裳尖锐的声音在山谷间荡开。
远处刚将箭射出的的弓箭手被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抬头朝魏云裳的方向看去。
这个距离,哪怕他素有鹰眼之称,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她是怎么看到他的?!
弓箭手直觉不妙,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箭有没有射中目标,立刻从树上跳下逃走了。
而山脚下的谢晏在听到魏云裳的呼声之后,甚至都没有犹豫一秒便将晟安泽挡在身前原地扑倒!
闪电般的箭矢擦过谢晏护着晟安泽脑袋的手臂,带起一蓬血花。
“将军!”
等谢晏扑倒晟安泽时,亲卫们才反应过来,见谢晏受伤,立刻冲了上来。
谢晏松开晟安泽,两人都被扶了起来。
他对亲卫摆摆手:“追!”
亲卫看着他的伤口咬牙切齿:“将军放心已经有人去追了!先让军医看看您的伤吧!……军医呢!怎么还没来!”
谢晏坐在晟安泽让人从马车上搬下来的矮桌上。怕箭头有毒不敢乱动以免加速毒物的发作速度。
晟安泽表情复杂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一向爱洁的人,身上沾满了尘土都没顾得上。
从小贴身伺候他的小太监着急地围着他转,小声地问:“王爷!您没事吧?”
晟安泽沉默地摇摇头。
小太监松了口气,看到被亲卫团团围住的谢晏,心又提了起来。
他们本是来沧溟郡寻求谢家军庇护的,若是谢晏因为救王爷出了事,那谢家会不会迁怒他家王爷啊?!
老天爷啊,到底是哪个短命鬼想要害他家王爷!
晟安泽倒是没有这种顾虑,他只是有些震撼。没想到谢晏竟然会在这种生死关头还下意识救了他。
看来这次他们没有再选错,谢家军确实值得托付。
只是……希望谢晏没事,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没脸留在沧溟郡了。
谢晏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安抚道:“安泽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个万一,沧溟郡也乱不起来。”
晟安泽用力地点点头:“我这还有好些好药材,可随便取用!”
谢晏笑了笑,点点头。
胡子花白的军医被亲卫背着跑过来,显然他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他没说什么废话,从亲卫背上下来就打开药箱检查起谢晏的伤口。
检查完他松了口气,道:“箭上应该没毒。”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没毒就好!
“只是……”
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十几双眼睛盯紧了军医,这人怎么说话还要大喘气!
军医叹了口气:“不知道这箭头上还有没有别的脏东西。”
亲卫们立刻意会。往箭头上涂东西大家都会,通常是涂些粪水腐水之类的。
中了这样的箭之后会很容易发热,许多人都是伤不重,最后发高热而亡。
不过谢家军常年守边,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应对的法子。
军医割裂谢晏的袖子,卸下他的护腕,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大肚窄口的瓷瓶,看向他:“将军可要让人……”
谢晏直接打断他:“不必,直接来吧。”
说完便掏出一块布巾塞进嘴里咬住。
军医没再多话,军营里的儿郎,除了新兵蛋子以外,没几个愿意处理伤口的时候让人按着,仿佛这样多丢脸似的。
要他说,只要是个人他就怕疼,有什么可丢脸的?不过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争强好胜些也正常,他表示理解。
他拔掉瓶塞,将瓶口对准谢晏的伤口直接倒了下去。
谢晏一言不发的咬紧口中布巾,面色涨得通红。从额头到脖颈一条条血管和肌肉绷起来。
魏云裳一下马车就看到这一幕,下意识以为谢晏受了重伤,直到闻到空气中浓浓的酒精味才反应过来。
这是在处理伤口。
谢家军里竟然还有酒精,还怪先进的!可是直接把酒精往这么大道的伤口上倒,这也太凶残了!
虽然受伤的不是她,可是看着这一幕,她莫名也觉得有点疼。
等伤口冲洗干净,军医往他的伤口上撒了厚厚一层魏云裳送给谢家的白药,再仔细包扎起来。
魏云裳围观了全程,她虽然并非学医出身,但也接受过系统的外伤急救训练。
看了一眼伤口的深度,她纠结地看着军医将伤口包扎好。
这么深的伤口真的不用缝合一下吗?这样得什么时候才能长好?
算了……军医有经验,应该知道怎么处理最好。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头她再和谢晏提一下吧……
第92章 捉虫
伤口处理完后谢晏的状态看上去反而比之前更差,估计是痛过头了。
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再骑马,魏云裳忙让他的亲卫将他扶上她的马车。
谢晏点点头没拒绝:“咱们先回府城,按计划行事。”
他又转头看向一直守在一旁的晟安泽:“云裳,这位是裕王殿下,安泽,这是我父亲的义女,你唤她魏夫人便是。”
看晟安泽的表情就知道他没认出自己。魏云裳便也假装是头一次见他:“见过裕王殿下。”
晟安泽也行了平辈礼,态度颇为谦逊:“夫人好。”
魏云裳在心中默默感叹了一声,想当初在京城,他还是一个多么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啊。
谁知世事难料,转眼间国破家亡。他这段时间应该过得不怎么样,显然是见识了很多人间疾苦。
众人没有过多寒暄,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掉头返回府城。
活口都绑好了,得及时带回去审问。其实背后是哪些人他们都已经有数了,府城里的各世家大族心里也有数,但是总要有这么个过程。
大队车马往府城奔去,只留下遍地的血迹和些许碎肉残渣,人群走后不久便引来许多饥饿的野兽。
回了府城之后,魏云裳便和小平安一起待在大将军府中。
谢晏带伤出兵,没有再让她参与之后的事情。无论她再能干,毕竟是个善良且心软的女子,他并不希望她看到太多血腥和暴力。
魏云裳对比没有任何异议。她虽然并不知道谢晏的全部计划,但她知道这其中绝对少不了流血冲突。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谢晏一整晚都没有回来,魏云裳哄睡小平安之后,完全没有睡意,一直在房中等消息。
哪怕在大将军府中,她都能隐约听到外头的嘈杂声。可想而知外头的动静有多大。
据她所知,府城中估计有一半的世家大族参与了这件事。谢晏说了,此次绝不姑息。
也就是说,他们这次要面对的,是接近府城一半世家的力量。
哪怕心里相信谢晏不会失败,心中却免不了会担心。毕竟谢家可是让她在沧溟郡站稳脚跟的靠山。
“砰砰砰。”
“夫人?您醒了吗?”
魏云裳猛地睁开眼,从美人榻上坐起来,看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表情还有些迷茫。
片刻后回神她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坐在榻上等消息,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揉了把脸:“我醒了,进来吧。”
碧玉带着两个小丫头推门而入,看魏云裳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裳坐在踏上,顿时便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她快步走到魏云裳身边帮她按了按肩膀:“夫人怎么能睡在踏上呢?若是落枕或受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魏云裳苦笑一声:“我也没想在榻上睡,昨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们回来了吗?”
碧玉摇摇头:“晏将军还未归,不过一早就派了亲卫回府报了平安,还叮嘱咱们今天别出门,以免有漏网之鱼。”
“婢子一接到报信就来找您了。”
魏云裳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浑身轻松地用小丫头端来的热水刷牙洗脸后,碧玉亲自帮她梳了头发,换了衣裳。
见魏云裳精神不佳,碧玉十分后悔:“昨夜婢子就不该听您的,应该一直守着您!”
魏云裳这会儿也有心情开玩笑了:“我的碧玉大管家每日都为了我忙得脚打后脑勺,我怎么能让你陪我一起熬夜呢。”
碧玉小脸一红:“如今各处都井井有条,有专人负责,也不必婢子每日盯着,往后婢子便可以多在夫人身边侍奉了。”
“这都是碧玉的功劳啊!”
魏云裳想起可能很快就要开起来的羊毛厂,感觉自己像个压榨人的无情资本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过估计你很快就又要忙起来了,羊毛厂那边……唉……都怪我手里能干的人太少了,不能帮你分担,还得你自己多多培养助手。”
碧玉顿时表情严肃地保证:“能帮上夫人是婢子的荣幸!夫人放心,不论是什么事,婢子一定竭尽全力做好!”
保证完她又笑了:“夫人的学堂办得很成功,学生们毕业后都能读能写能算的,十分能干,很多事情一教就会,给婢子帮了许多忙。”
魏云裳想起那些年纪不一,坐在学堂里努力学习的孩子就忍不住微笑起来。
“那就好,学堂还是要继续办,不要怕花钱,人培养出来了,后头总用得上的。”
碧玉也发现了,虽然学堂的前期投入大一些,但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确实好用,用着也放心。而且还比雇佣来的省钱得多。
旸朝平民的文盲率高得吓人,若是想要雇佣识字或者会算的工人,那价格基本上是普通工人的五到十倍。
话已经说到这里,碧玉掏出笔记本,顺便汇报了一下田庄中学堂的现状。
“这一个多月,王庄头便捡到了十几个孩子,女孩比男孩多了一半。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才五岁,都是父母双亡没有人愿意抚养的孤儿。”
“遵循您的吩咐,王庄头把这些孩子都收留了,也都签了契书。”
连年天灾不断,紧接着又天下大乱。活不下去的人实在不少,尤其是孩子。
虽然沧溟郡实施的各种措施已经尽可能地减少了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是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魏云裳便让王勇收留那些无处可去,没办法养活自己的孩子。
签了契书,魏云裳负责将他们养大并且让他们在田庄的学堂学习,等他们长大则为魏云裳工作。
这份契书甚至不算卖身契,只是一份长工契约。若是哪个孩子长大之后不愿意为魏云裳工作,那偿还魏云裳养育培养他的银子之后,便可以获得自由。
不论是王勇他们还是碧玉都觉得魏云裳纯粹是做慈善,哪怕翻遍整个旸朝,也找不到这样的主家了。
然而,魏云裳只求心安罢了。
“……田庄如今差不多扩大了一倍,不过最近预备护卫队马上就要出师,五哥说这月下旬就可以把他们调回府城,届时田庄就会空出不少房间,暂时够住了。”
魏云裳闻言开口问道:“我记得阿沐和阿洲两兄弟都进了预备护卫队?”
碧玉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听五哥说这两兄弟天分不错,训练都十分刻苦,算是预备护卫队里十分拔尖的。”
魏云裳欣慰地笑道:“那就好,平安一直惦记着他们呢,我还答应了平安等他生日那天带他去田庄玩几天,让他们见一见。”
碧玉让人传早膳,估计了一下时间笑道:“那到时直接让他们跟着一起回府城好了,多些护卫路上还安全。”
魏云裳点头同意了:“那府城这里你提前安排好。”
“是!”碧玉陪魏云裳用完早膳,正好无事便又对了一下账。
如今魏云裳手中唯一挣钱的产业就是粮食铺。其他的像小区工地和田庄都是像吞金兽一样的掏钱大户。
也就是羊毛厂的建设,因为有大将军府入股的原因,不需要魏云裳大笔掏钱。
好在粮食铺虽然定价便宜却是没有本钱的买卖,几乎赚的每一分钱都是纯利。
每天买粮食的人从店门口排出一条街去,虽然每个人买的粮食并不多,但是府城人口众多,积少成多之后也是一笔十分可观的钱财。
不过尽管如此,魏云裳存放在老宅里的银子还是流水一般地花了出去。
魏云裳花钱花的有些手软,不禁想起刚来到沧溟郡的晟安泽,当初在京城为她的玻璃沙画一掷千金的模样。
她想起晟安泽带来的那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就算扣除其中他捐给谢家军的粮食,随身带的钱财估计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