殓骨(重生)——江却扇【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17 14:45:45

  孟祈于他身边坐下,盯着屋中那幅绘着边塞风景的画卷,“钟正,升云军主帅,三皇子褚临的外祖,领兵坚守边塞三十余载,是大衡边关的第一道防线。”
  宋朝月握着信纸的手骤然抓紧,她缓缓抬头,微张着唇,心中有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猜测。
  孟祈也回望她,不疾不徐说出她心中所想的两个字,“党争。”
  正因为党争,所以有人要大挫褚临背后的势力,也就是他的外家。
  宋朝月看向孟祈,问他,“所以,你是……选择了三殿下?”
  孟祈回道,“是。所以,而今你既已入局,那么,准备好了吗?”
第25章 纱衣
  一座繁花似锦的花园里,宋朝月端坐在一张楠木小案边,案上摆满了各类茶点。
  宋朝月伸手拈起一块,轻启檀口往嘴中送。
  坐在对面的中年妇人瞧着她的动作,嘴角始终挂着浅笑。
  “孔夫人的手艺当真是好,不似我,是万万做不出这如此好吃的糕点。”
  那孔夫人被宋朝月夸得心花怒放,直叫宋朝月多食些。
  宋朝月欣然应允,其实肚子里已经撑了,假装小吃一口,又将东西给放下。
  “姑娘今年多大了?”
  “回夫人,今年十八岁。”
  “好啊,正是年轻貌美的年纪,怪不得孟大人疼你得紧。”
  “是妾身的福气,能够遇到孟大人。”
  宋朝月同这位孔夫人说着场面话,她而今假扮成孟祈的身边人,名字自也不能再叫宋朝月了,而是改了一个花名,名为颂月。
  这般听来,也更像是孟祈随便寻的一个外室女子。
  “要我说啊,有孟大人这般会怜惜人的,你可要好好把握住,要是他当真喜欢你,等往后回了笙歌,抬你做个妾,那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话叫宋朝月突然想起了孟祈的母亲,她从前是不是也常听到诸如此类的话呢。
  要好好抓着那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等他将你带回府中,那你便是改命了。
  可孟祈母亲等来的是什么,是高位者的权衡利弊,是孟国公为了利益的抛弃。
  宋朝月心中发堵,只是苦涩笑笑,没有接下这话。
  孔夫人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失落,不再提及此事。也是,像她们这样从那烟花之地出来的姑娘,孟家是绝不会让她进门的。暂且跟了,也只能享一天富贵是一天吧。
  说起来,孔夫人并不愿意同这般出身的女子打交道,不过自家老爷极力劝说,她也只得邀人来府上坐一坐。
  他家老爷想要搭上孟家这条线,而今可需得靠这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在孟祈边上吹吹枕头风呢。
  这遂州官场的人谁不清楚,这孟祈就是一只落难的凤凰,在笙歌城当街杀重臣都只是被革职赶到他们这边州。往后肯定会回去,甚至势会更大,于是一群人上赶着巴结。
  孔家夫妇自然地认为,孟祈既然接了自家的礼,那自然对孔祥是不排斥的。
  只要加一把火,保不齐往后能被孟祈带去笙歌赴任也不一定。
  在宋朝月与孔祥这夫人一人一句闲聊着后,她知道了些孔家的情况。
  世代读书人,在遂州各处都有做官的亲眷。
  不过这么些年了也没一个能够更近一步迈入笙歌的官场,一直就在这遂州及周围打转。都等着有人能拉上一把,迈进更高的官场。
  “颂月姑娘,我买了好些胭脂口脂,这几盒我觉得分外合适你,你且拿回去。”
  孔夫人令下人给了宋朝月好几个包装精致的胭脂水粉,宋朝月拿在手中,还未打开,里面扑鼻的香气便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直冲宋朝月的后脑。
  宋朝月尚年轻,皮肤又白又嫩,几乎不怎么用这些东西。
  不过盛情难却,孔夫人甚至还叫人拿来了铜镜,说什么都要叫宋朝月试试。
  这般情形之下,宋朝月若是拒绝,倒也显得有些不知趣了。
  她往嘴上抹了鲜艳的口脂,又用指腹朝脸颊两侧轻轻点了些许胭脂,瞬时像换了一个人,变得明艳至极。
  孔夫人都看愣了,作为女子,她也能知道孟祈为何喜欢这个姑娘了。
  平日里干净纯良如同一朵白玉兰,等到略施过粉黛,便成了一朵耀眼瞩目的红山茶,能够夺取人所有的目光。
  她突起兴致,调侃宋朝月说:“姑娘这般回去,孟大人恐怕不会允姑娘下榻了!”
  宋朝月是个尚未经事的姑娘,虽然明面上嫁过人,可是孟舒安却也算不得一个真正的丈夫。
  孔夫人这样毫不避讳的话像是一团火,烧得宋朝月的脸颊发烫,不由得让人想入非非。
  对于孔夫人这种成婚十余年的妇人来说,聊这样的事儿算是家常便饭。
  一见宋朝月害羞,便起了逗弄这小姑娘的心思。
  她坐到宋朝月身边,攀着她的手臂,小声问说:“你家那位孟大人,想必……”
  她说着,指了指某处,然后用手比划了比划。
  “个子又高,相貌也是佼佼,还有那……”
  宋朝月连忙拉了一把这孔夫人,生怕她又口不择言说出什么话来。
  孔夫人见宋朝月的脖颈都红透了,遂收了话,不再打趣她。
  “哎呦哎呦,颂月姑娘怎的还不好意思了。我告诉你,趁年轻,及时行乐。不像我家老爷,现如今啊,既不中看,也不中用。”
  救命!宋朝月多希望能有人救救自己,她快顶不住了。
  这成了婚的妇人们说起这档子事儿竟是这般百无禁忌的吗?
  宋朝月浑身像有蚂蚁一般爬着不自在,她站起来,对孔夫人说:“大人快要回府了,我需得回去了,孔夫人,改日再来拜会。”
  她恨不得立马飞走,然还没迈开步子,便又被孔夫人叫住。
  “颂月姑娘,且慢。”孔夫人唤来自己的婢女,叫她拿来一个雕花木盒。
  盒子被交到了宋朝月手中,孔夫人神神秘秘地嘱咐宋朝月:“这里面的东西,还请姑娘在孟大人身边时再行打开,切记!”
  宋朝月迅速接过,道了一声谢。
  她得赶紧出去缓一缓了。
  走在回府的路上,宋朝月手中抱着那个盒子,周围不断有人朝她投过来目光。那目光越来越多,宋朝月不知是为何,只能加快脚步走想要赶紧回去。
  然走至中途,一个男子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男子手持一把绸面聚骨扇,一副潇洒公子模样。
  他远远就瞧见了抱着东西的宋朝月,被其容貌吸引,左拐右绕地走到了她跟前,生怕错过这个从未见过的美人儿。
  “姑娘,还请留步。”他一人挡在宋朝月面前,旁边跟着的好几个小厮心照不宣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宋朝月没少见过这样的场面,往往她厉色斥责两声,这样的人便也就自觉闪开了。
  可今日这个不一样,这男子有种死缠烂打的架势。
  “姑娘,你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吧。”
  宋朝月转身打算换个方向走,那男子又紧跟着走了上来,像个狗屁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别跟着我!”
  宋朝月已经生气了,怎奈何美人蹙眉的样子,更叫这男子心痒痒。
  “姑娘,告诉我你的名字可好?”
  宋朝月不耐极了,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对方趁势抓住了手腕,活脱脱一个无赖。
  突然,她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骑马而来。
  她心生一计,立时高声唤道:“郎君,救我!”
  被唤郎君之人勒马回头,便见宋朝月被人钳住了手,围在不远处。
  他盯着那只握着宋朝月手腕的脏手,莫名觉得烦躁。
  孟祈本来是要去山泽府衙的,现下看来,那府衙是去不成了。
  他翻身下马,气势凌厉,一步步走来,旁边围观的百姓都不自觉给他让开了路。
  “你快放手!”宋朝月趁那男子看见了孟祈,一把甩开他,急忙扑到孟祈身后躲着。
  一见这么漂亮的姑娘当真是有主的,那男子顿时认怂,说了句抱歉就要开溜。
  不过孟祈怎么可能就这般让他离开。
  就算是做做样子,宋朝月当街被拦住去路,他也需得给宋朝月出一口气。
  他握着腰间的剑柄,将那随身的宝剑掏了出来。
  没曾想过孟祈会拔剑,躲在身后的宋朝月都吓了一跳。
  她害怕真出什么事情,伸手扯了扯孟祈的衣摆,“算了,咱们回家吧。”
  孟祈闻言不动,反而问对面那人,“你是哪家的?”
  一听对面那人要问自己名讳,方才拦着宋朝月不让走的男子拔腿就要跑。
  孟祈伸出长剑搭在他的脖颈上,再问名姓,带着常人难有的威压。
  毕竟是常年混在杀戮中之人,那男子竟不敢直接与生气的孟祈对视。他战战兢兢报完了自己父亲的名讳,自知大事不妙。
  孟祈听到他父亲的名字,不屑地笑了笑,冷言威胁,“你且好好回府等着。”
  那人走了,宋朝月也终于舒了一口气。
  她朝孟祈挥挥手,让他先走。
  孟祈也不知听没听到,就这般往前走去翻身上了马。
  宋朝月以为他要走了,谁知他却调转了马头,停在她身边,朝她伸出手,“走。”
  宋朝月抿着嘴笑了,搭上孟祈的手,坐在他前面。
  她一坐稳,马儿便飞奔了起来。
  害怕被摔下去,宋朝月本能地抓紧了孟祈的胳膊。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人垂眼落在了她手所搭的位置,随即用马鞭抽了一下马屁股。
  马儿跑得更快了。
  及府中,孟祈盯上了宋朝月怀中一直紧紧抱着的盒子。
  宋朝月解释说:“这是孔祥夫人给的,说是一定要我与你一道打开。”
  她晃了晃这个盒子,里面轻飘飘的,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两人于廊下并坐,宋朝月屏息,孟祈也在一旁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宋朝月慢慢打开盒子,觉得里面定有重要之物。
  然她才将这盒子打开一条缝,便砰一声将这盒子给关上。
  孟祈还没看清呢,见她反应这般大,皱眉问说:“是何物?”
  宋朝月将那盒子抱得愈发紧,誓死不说为何物。
  这却更引得孟祈怀疑,宋朝月为什么不给他看?
  趁其不注意,他一把将盒子夺了过来,打开,从里面拎出一块纱。
  宋朝月捂脸不敢再看,脚指头快要嵌进了地里,“这是孔夫人所赠,我没想到她会送这么一个东西。”
  被孟祈拎在手中的,是一件薄如蝉翼的女子纱衣。
  天知晓在孟祈拿起那件衣服的一瞬,宋朝月多想在地上钻个洞逃出去。
第26章 珍宝
  宋朝月眼一闭、心一横,将那件纱衣夺回来又塞进了盒子里,随后抱着盒子落荒而逃。
  独留孟祈在廊下独自凌乱,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他伸手触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有着不寻常的烫。一些往昔的旖旎画面不由得浮出脑海……
  孟祈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走到水井旁打水捧了一捧冰凉刺骨的井水扑到自己的脸上。
  低温的刺激叫他稍微暂时忘却了方才之事,他决定回房好好冷静冷静,谁料遇到了孟梁。
  孟梁毕竟跟在他身边多年,孟祈的神色不对,他便立即察觉。
  见自家主子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关切问说:“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脸有些泛红,莫不是生病了。”
  孟祈此刻真的很想将孟梁踢到墙角之下,他表面丢下一句无事,脚下步履却在加快,他想逃。
  他回屋关上了门,双腿盘坐,用师父教给他的方法吐息,一呼一吸,慢慢的,心头的躁动便安定了下来。
  孟祈闭着眼,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往常。
  他才将打开门预备去做别的事情,孟梁就走到他跟前说:“公子,宋小姐出门了。”
  孟祈咬牙,“别跟我提她的名字。”
  孟梁不知道又何处碰到了他的逆鳞,自觉没有做错啊,不是主子说每日都要向他报告宋朝月的动向吗?
  主子最近越来越深不可测了。他如是想。
  “褚临到哪儿了?”
  “禀公子,大约明日便到了。”
  孟祈心下了然,这褚临前些日子才去了颖州,又马不停蹄地来了遂州,他这般动作,目的显而易见,就是铁了心要查出当年的真相。
  他去到颖州为陛下所派,可若要来遂州,就需得潜行而来。
  毕竟,这朝中无一人知道孟祈已经归到了褚临麾下,为他所用。
  他隐秘前来,自然也需要这头接应。
  翌日更深露重之时,褚临的马车到了孟祈门前。
  他戴着黑色斗篷,迅速下了马车又钻进了孟祈府中。
  来去动作极快,谁人又知道这孟宅来了三皇子。
  此时孟祈正双手交叠站在院中望着大门方向,见褚临,他嘴角轻轻一勾,“欢迎三殿下。”
  没有多少寒暄,两人直接坐在了孟祈书房中议事。
  褚临风尘仆仆赶来,脱下长及脚踝的斗篷,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信物。
  孟祈接过看了起来,这是升云军的传令符。然右下角已经摔碎了一块,没了原来的形状。
  “这是?”
  “当年我外祖派人求援给出的亲令,每一块上面都有编号,这块是从颖州一个老农手里拿回来的。据他所说,当时他撞见那个传信的亲兵之时他已经死了,这老农不识字,以为这令牌是个什么稀罕物,所以将这东西取下放在了家中。”
  “如何死的?”
  “中箭身亡。”
  这人被褚临外祖派出求援,却死于半中途。这不是个例,当时派出了十几个人,无一生还,便已经能说明问题。
  褚临说完这事儿,问起孟祈这些日子在山泽的近况。
  孟祈脑子中突然闪过了宋朝月的影子,他觉得装个废物在这遂州实在无趣,不过有了宋朝月这个惊喜,倒是也没那么无聊。
  褚临现下还不知道宋朝月就在他处,既然他不问,他便也不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殿下今日可要走?”
  褚临望了眼外头,“今日暂且在你处歇下,过两日再走。”
  他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及左河。
  左河乃是太子太傅金盛的门生,他自然是太子一派,所以孟祈到了对方阵营之中,若不装出一副颓废样子,恐怕左河绝不会就此放下戒心。
  而且,就算是孟祈做出这样一副样子,左河的眼线,可都还没有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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