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数出三个人,孟祈便听不下去了,一吻封唇,叫宋朝月再说不出那些气人的话来。
一吻作罢,宋朝月的唇瓣泛四周着不正常的红晕与光泽,孟祈仰头看她,真觉她是个蛊惑人心的妖精。
知道孟祈醋意大发,宋朝月还知道给个甜头安抚一下他。
只见她轻抚了一下抱着自己的孟祈的鬓角,说道:“不过嘛,我心中从始至终只有一位公子,那便是我眼前的孟公子。”
孟公子听罢,开心地笑了,他发现,无论前世还是今世,他的桑桑惯会哄他开心。
他将宋朝月放到梳妆台前的凳子坐下,面对着铜镜,想要将宋朝月的一头青丝用这根簪子簪上。
谁料他的手艺实在不好,那柔顺的头发像流水一般从孟祈手中划过,无论如何他都握不住。
宋朝月捂嘴窃笑,从他手里拿过簪子,道:“看来孟公子的手艺还需多练练。”
宋朝月对着铜镜,将一头青丝挽起,露出光洁如玉的脖颈。
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和那根簪子,宋朝月怎么看怎么满意。
可是看着看着,她却发现了这簪子有些不对劲,怎么从镜子里看,像是有字一般。
宋朝月赶忙叫孟祈坐到自己旁边,叫他看镜子里。
孟祈早就被美人儿迷了心窍,圈住宋朝月的腰,又轻轻在她颈间落下一吻,温声道:“很美!”
这人,看见自己脑子里一天都想的什么东西。
宋朝月用手弹了一下孟祈的脑门儿,指着镜子里要他看镜子里那根簪子。
孟祈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簪子的红宝石上竟在铜镜里映出了字来。
宋朝月将簪子取下,递给孟祈,孟祈将簪子平举,对着铜镜上下晃了两下,方才认清了铜镜里簪子上的字:通天塔顶,飞檐之中。
望着这八个小字,孟祈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宋朝月见孟祈迟迟不说话,开口询问此为何意。
她想知道通天塔顶,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孟祈站起来,在屋里反复踱步,眉宇间藏着的满是困惑。连他都没有想通,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师父苦心孤诣将这根簪子赠给他,叫他赠给心爱之人。而这根簪子只有在铜镜之中,才能看出字来。
这其中寓意,究竟为何呢?
宋朝月在此刻站了起来,走到孟祈旁边问他:“当时你师父把这根簪子递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
“师父说,要我将这根簪子赠给心爱之人。”
宋朝月咬着下唇,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你说,如果你不赠给我,你会发现这个秘密吗?”
孟祈摇头,如果不赠给宋朝月,他是如何都不会将这根簪子放到铜镜面前的,自然也是看不出其中密辛。
宋朝月笑了笑,她想自己应当是想通了。
孟祈的师父如此吩咐,是因为这个秘密实在过于危险。
他要孟祈赠给心爱的女子,便是待他心有牵挂后,再去发现这个秘密,若时移世易,到了他不得不去探寻这个危险的秘密之时,便会有所顾虑,会想方设法保全自己,不会一意孤行拿命来赌。
孟祈看向宋朝月,不吝夸赞:“桑桑真是聪明!不过这藏在通天塔里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二人又陷入了沉思,宋朝月突然想起,那日她去牢中看金妙竹,她口中所说的:这天下,并非是褚家的天下,还有鸠占鹊巢……
宋朝月一拍手,当时她只觉是金妙竹的疯魔之言,没曾想,其中竟大有深意。
她赶紧说出,然后与孟祈对视,两人眼中俱是藏不住的震惊。
所以,这褚家,从来就不该是大衡的皇帝,大衡,本也不该称为大衡。
一切都通了,一切都通了。
那个褚家鸠占鹊巢的秘密,就藏在通天塔之中!
这个秘密,张继知道、金妙竹知道,他们分别代表着广闻司与金家。
广闻司之权势,历任皇帝从未敢削,金家辅佐七代帝王,每一辈,金家之人都是太子之师,更有不少封侯拜相、受帝王尊重景仰……
褚家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这般势大,不过是因为他们手中握着褚氏一族原为小偷的证据。
怪不得,怪不得。孟祈听师父说起历代大衡皇帝,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疑心深重,无论是谁,都逃不过怀疑。
这天下,不是他们的天下,贼,怎会不日夜忧惧呢?
第116章 起火
一个藤编躺椅之上,宋朝月闭眼仰面躺在上面,躺椅上下晃动,如舟泛水中。
旁侧有一乐师正在抚琴,明明是一首欢快的曲子,宋朝月却从里面听出了悲伤来。
她睁眼,再一看那乐师的表情。即便她竭力掩盖,怕触了眼前这位贵人的霉头,还是叫对方看出了些不寻常来。
“停吧。”
琴声戛然而止。
宋朝月从躺椅上坐起,看向那个乐师,见她瑟缩着脖子,如蒲柳般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自己有那么可怕,难不成是方才的那句话语气不太对?
于是乎,宋朝月带上了微笑,温声问她说:“你今日是不是不舒服啊?”
这乐师腾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以头磕地,嘴里不断地重复说着同一句话:“还请贵人饶命,还请贵人饶命……”
无奈,宋朝月只得看向平夏,用眼神问她,自己真那么吓人?
平夏较之宋朝月进宫的时日要多一些,她是宫女的身份,自然能比宋朝月见到更多这宫中的弱肉强食。
这宫中就是残忍斗兽场,若是不奋力向上爬,便只能成为别人脚下随意踩死的蝼蚁。
这乐师应当受过的责难太多,这才成了如今这般小心翼翼的性子。毕竟,要她弹奏之人,无一不是那这大衡尖尖上的存在。
平夏将这乐师搀扶起来,同她解释道:“我们家小姐人很好,她只是关心你,并没有你想的那层意思。”
这乐师缓缓抬起头,战战兢兢看向宋朝月,见其眼中清澈,带着笑意,心里头才安定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贵人,奴婢叫水芸。”
“那我见你眼睛红红的,可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水芸听见宋朝月这般问,伤心又涌上心头,可她却不敢说出来,恐扰了眼前贵人的兴致。
她摇摇头,强颜欢笑道:“贵人,并无甚烦事,奴婢只是没有睡好罢了。”
这姑娘,看来是无论如何问都不肯说了。
宋朝月挥挥手,让她回乐师坊去了。
水芸走出玉华宫,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她的妹妹跟她在乐坊同为乐人,不过前些日子妹妹惹了风寒,怎么都不见好,医士来看过,只随便给了两副药,便匆匆离开。
可这药却并不起效,眼瞧着妹妹的病一日重过一日,如今已是病入膏肓,她怕自己哪一天回去,看见的便是妹妹的尸首。
回到那逼窘的乐坊,回到那个她们好几个乐人同住的屋门前,她便见几个乐师姐妹围在屋门前,小声讨论着什么。
水芸走上前去,她们发现了她,连忙将她围了起来,七嘴八舌说有医士来给她妹妹看病了。
水芸走进去,见里面竟有两个医士共同为她妹妹诊病。她站在一旁关切地看着,却又不敢多话,直到医士走了,她们屋子里的那些个乐师姐妹又围了上来。
“水芸,你今日去给了那位贵人抚琴,莫不是你在她面前求了情,所以她帮了你吧。”
“对啊对啊,那位贵人虽然如今没名没分地待在宫中,可是咱们陛下可将她看得跟眼珠子一般。据说那样貌,长得跟天上仙子一样。”
“是呢,听说陛下刚将那位贵人带入宫内住的便是玉华宫,后来玉华宫出了那档子事儿,便又让那位贵人住进了从前淑妃娘娘住的宁安宫。”
……
她们讨论的声音不绝于耳,水芸脸色有些不好,她给妹妹拢了一下被子,突然吼了一句:“别吵了!”
屋里住着的另外几个乐师一下住了嘴,面面相觑,这水芸怎么脾气突然这么大了。
她们面上虽有不满,倒也是没有再说话。
七日后,宁安宫又传了水芸去弹琴,水芸抱着琴才踏入宁安宫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婉转悠扬的琴声。
即便她为乐师多年,却也自愧不如。这人的琴艺,不知比自己好上多少。
由宁安宫内的宫人引路,她再次见到了宋朝月,也就是方才那琴音的主人。
见到水芸,宋朝月停止奏琴,颇为亲切地问她说:“妹妹可好些了?”
水芸恭敬回道:“多谢贵人相助,奴婢妹妹病已好了大半。”
“那便好。”
宋朝月看了眼水芸肩上上背着的琴,伸手唤她坐到自己身边来,与自己同奏。
这下平夏可觉得自己有福了,听着小姐和这位水芸姑娘一同抚琴,当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她站在两人身后,微眯着眼惬意地听着,却被一人突然到的来而扰了兴致。
“桑桑,在抚琴?”
宋朝月的指尖动作停住,手掌搭在琴弦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天子驾临,第一次见陛下的水芸忙不迭跪下,恭敬请安。
可她还是忍不住地偷看这位天子,他带着无上的威严、样貌英俊,待方才那位贵人如此温柔……
“都下去吧。”
褚临开口,所有人都得退下,平夏也是。
可是宋朝月却不怕,因为她知道,平夏一定会在暗处守着自己。
“桑桑最近似乎要开心些了,竟有了心思抚琴,不知我可否有幸听桑桑奏一曲。”
宋朝月根本不看他一眼,道:“我手酸了,改日吧。”
还没走出多远的水芸听到宋朝月此话,只觉得这女子当真是不知趣。
陛下后宫空无一人,只有她一个女子,陛下待她如此这般好,她竟如此冷淡。
人与人之间的命运,怎么就如此不同呢。
宋朝月自不知水芸心中所想,她之前听褚临说了半天他们的前世,说什么自己前世与他情投意合,并且在最后嫁他为后……而孟祈,则是一个肖想她的乱臣贼子,企图从他身边将自己夺走……
他说得极为真实,可宋朝月却感觉犹在雾中,一切都那么不真切。
她前世,怎么会喜欢褚临呢?
“我想出去走走。”不想再与褚临共同待在这屋中,宋朝月便提说。
这是宋朝月入宫以来对褚临提的第一个要求,褚临自然喜不自胜。一下就应了她,还主动提说自己陪着她散步。
这皇宫里很大,宋朝月却拒绝坐轿撵,说想要走走,褚临也愿意陪着她,即便笙歌城外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宽阔的宫道上,并排走着两个人,宋朝月不时望向天空中掠过的飞鸟,平白生出几分羡慕来。
“桑桑,我知你喜欢花草,你想在院中种些什么,我着花匠在你宫里给你种。”褚临见宋朝月盯着一棵山茶树出神,开口问说。
“随便吧。”
“好,你前世最喜桂花,那我着人在你院中栽一棵金桂,待到夏日一过,到秋日,便是满宫的桂香。”
宋朝月听罢,轻笑着应了声好。褚临原以为她是开心,丝毫没有听出里面的嘲讽之意。
走着走着,二人便走到了通天塔面前。
宋朝月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了那簪子写的通天塔,这塔楼如此之高,她能看见这通天塔由重兵把守着,里面恐怕连一只苍蝇都难飞进去。
“这是什么地方?”宋朝月故作不知地问。
“通天塔,前朝闻人氏用来观星占卜之地。”
“那为何要如此多重兵看守着?”
这问题可难倒了褚临,他也不知晓为何。只知道,从自己记事起,这通天塔便是宫内禁地,除了天子,旁人绝不允登塔。
宋朝月在一旁观察着他的眼神,心里大约有了个底。看来这里面藏着东西,褚临是不知道的。
她继续追问道:“那我晚上能否登上此塔去看看星星?”
褚临这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通天塔是皇权的象征,宋朝月一介女流,还是不要上去的好。
“桑桑若想看星星,可以去登极楼,那里风光更好。”
果然,这地方不是随便就能上去的。
宋朝月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累了,转身往回走,褚临亦去忙了别事。
回到宁安宫的时候,宋朝月感觉自己的双腿酸胀不已,下一次要去通天塔附近,还是坐轿撵去吧。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平夏唤进屋中,同她说了下今日之事。
她之前曾想过,平夏会武,能否让平夏偷偷潜进去将那东西拿出来,可今日见了通天塔底下的那般阵仗,她否定了这种想法。
平夏虽会武,但是要躲过那么多禁军,以她的武功属实做不到。
她为此事操着心,直到夜半,平静的宫里传来了不寻常的声音。
“起火了——起火了——”
平夏先于宋朝月起身,站在院外便看到通天塔顶冒起了黑烟。
她赶忙进屋去告知宋朝月,宋朝月听到通天塔起火一事,瞌睡一下就没了,她想要出门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却被平夏拦住。
白日宋朝月才说了想要去那通天塔看一看,这晚上通天塔起火她便急忙忙要去,必定会引起怀疑。
况且,宁安宫被禁军把守着,没有褚临的御令,宋朝月是不被允许出去的。
思来想去,宋朝月选择了站在这空旷的院子,远眺观察那座高高的木塔。
许久之后,她看见浓重的黑烟消失。她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却不能出去,只能又重新回了房内。
谁料她刚关上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她的手搭在门闩上,迟迟不敢放下。
直到身后传来悠悠一声唤:“桑桑,过来。”
第117章 他来了
这声音于宋朝月而言,再熟悉不过。
她不可置信地转身,便见一月前才将分别的爱人捂着手臂倚在她的榻边。
屋内点着的烛火已经燃尽,只能借着天上的月光,朦胧地看着眼前。
循着血腥味的指引,宋朝月忙不迭朝孟祈走过去,她的手碰到他的受伤的手臂上,血也随之沾了她满手。
只是如今她全然顾不得这么多了,忙问孟祈发生了何事,说话间带着不可控的颤抖。
孟祈死死按住出血的伤口,他忍着痛安抚她道:“桑桑,无事。”
“通天塔起火可是你所为?”
孟祈点了点头,他来,一是为了那通天塔里的东西,二是为了云方,三则是为了宋朝月。
其实最主要是为了眼前这个令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平夏给他递去消息后,他便再也坐不住了,他不愿意让她的桑桑在这宫里受任何一丁点儿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