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灵力有多少,有了灵力就是质的飞跃,本质上与普通人就不同了,再加上大乘尊者的元神存在,虽然不能飞天遁地,但飞檐走壁却是勉强可以的。
可惜的是,猫妖本就以速度见长,在妖修之中也是灵巧迅捷那一挂的,就算这只妖修为尚浅,也不是刚刚重新踏上修行之路的阮绵追得上的。
阮家所在的别墅区背面靠山,猫妖入了山就好比龙游大海,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阮绵站在黑漆漆的山间,环顾四周,确定再也追不上后,再次沉声叹气。
【真是一只调皮的小猫猫,本尊就是想稀罕稀罕你,玩儿了命的跑什么啊?】
【本尊还能指点你修炼呢,真是不知好歹!】
【本尊失去的只是一只猫猫,你失去的可是机缘!哼!】
碎碎念后,她低头看看了自己脚上那双变得脏兮兮的粉色公主拖鞋,微微皱了皱眉。
这鞋子也有些影响她发挥,这个穷地方难道就没有一双好穿的鞋子吗?
不过还别说,这小颜色看久了还挺好看的。
罢了,追不上就是无缘。
尊者拍了拍睡衣上的灰,背着手溜溜哒哒的往回走。
过了一会儿,一只黑猫落地无声的出现在她刚刚停留的地方,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在黑夜中泛起幽绿的光。
【如今这世道竟还有修行之人,倒是稀奇……】
*
阮绵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是黑夜,在山里七拐八绕了好久才走出山林。
然后,她看着一栋栋长得差不多的别墅陷入了沉思。
她是从哪里出来的来着?
这大半夜的,路上只有一个在原地转圈儿玩的行人,问都不好问。
阮绵神色淡漠的看着那个西装革履,有些谢顶的中年男子夹着个公文包,步履匆匆的在那一小片地方转来转去。
夜风冰凉,那人脑门上却是亮晶晶的,满是豆大的汗珠。
尊者有些烦躁的缓步走过去。
有人走到身前,那人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直愣愣的不停快步疾走,若是细细的去看还有些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像累得不轻的样子。
但就算累成这样,他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刻不停的向前走。
阮绵走到他前面,眯着眼睛看他瞪着两眼直愣愣的要往她身上撞,轻轻“啧”了一声,神色间有些不耐,却还是抬起手在空中一划,迎面一指点在那人眉心:“破!”
男人的脚步应声而停,站在原地,神色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像是忽然醒了神似的左右看了看,喜极而泣,嘴里念叨着:“出来了出来了……”
阮绵嫌弃的后退了一步,静静的等他犯蠢完毕。
那人劫后余生的高兴劲儿还未过,就看到了身前的阮绵,一个箭步冲上前就要去握她的手:“大师!是你救了我!”
这人叫冯时,颇有些身家,也是这个别墅区的业主,今天应酬晚了,又喝了些酒,怕回家被老婆骂,就让司机把他放到小区大门口,他自己走回去散散酒气。
不想刚进小区不久就在不知不觉间好似走进了另一个维度空间,满目阴森寂静,走了好久却总是发现自己好像还在那一小段路上打转,怎么也走不出去。
耳边阴风阵阵,眼前树影憧憧,世界上好像只剩了他这一个活人。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只能不停的走,越走越怕,好像还能听到忽远忽近若有似无的嘻笑声。
高度紧张之下,满肚子的酒液都化成冷汗流了出来,甚至不受控制的升起“永远也走不出这段路”的悲观想法。
在这一片迷乱之中,他突然听见一道女声一声断喝,接着一阵冰凉的寒意在眉心处炸开,瞬间灵台清明,好似被打破了什么桎梏,眼前的景象变得真切起来,像是重返人间。
那一瞬间的心情冯时无法形容,只知自己得救了,一时间恨不能嚎啕大哭一场。
阮绵哪能轻易被他碰到,嫌弃的又退了一步,让冯时扑了个空。
冯时也不生气,只挂着满脸汗泪混合的不明液体不住的道谢:“大师!谢谢您!谢谢您!我该怎么感谢您……”
阮绵不喜欢被人感谢,应对这种事真的很麻烦。
从前遇到这种事,她就会封闭洞府,甚至结界封山,将这一切都阻挡在外,落了个孤僻不近人性的评价。
她不在意外人对她评价如何,有了这种风评,麻烦少了很多,她还乐得自在。
可是现在不行,她没得洞府,也下不了结界,看着眼前涕泗横流满口感谢的男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不得不抬手打断他的语无伦次:“停,你若真想谢我,就告诉我一件事。”
冯时一听,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大师您问!只要是冯某知道的事,绝对知无不言!”
阮绵眉目严肃:“你知不知道阮家的房子在哪里?”
已经做好对方会问什么机密大事,一脸视死如归的冯时:“……”
【什么?】
【大师是在问路吗?是吗?】
阮绵见他一脸呆滞,微微皱眉:“不知道吗?”
第4章 暖色路灯
冯时一愣,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个“大师”怎么这么眼熟,好像阮家的小女儿……
阮、冯两家的公司没有什么业务往来,虽然住在同一个小区,但平时都忙,并没有什么来往,冯时对阮家的小女儿实在是印象不深。
阮家真假千金的事他也有耳闻,但并不关心,也没有八卦的心思,今天他有重要应酬,阮家宴会也没去。
他刚才被吓懵了,夜里光线又不好,阮绵穿个睡衣素面朝天,与平时妆容精致的样子差别很大,一时没能认出来。
冯时一时间心中充满“隐世高手竟在我身边”的梦幻之感,连忙摆手:“知道知道,就在那边,您往前走……”
他也不敢问阮绵为啥找不到自己家,只是抬手指着方向,小心的引着阮绵去看,神色间充满了敬畏。
阮绵断然拒绝了冯时要送自己回家的无理要求,看着他千恩万谢的离开,终于松了口气。
不就是破了个小小的鬼打墙,就至于这样?
龙云尊者不太理解。
知道了路,阮绵就不着急了,只背着手,慢慢往回溜哒。
别墅区的夜晚很安静,那人一走,就真的一个人都没了,只有盏盏路灯沉默的静立在路旁,照亮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
远处的一盏灯可能是坏了,人家都是冷色调,偏它是暖色,而且位置较矮,光亮也不如其它灯,在一众路灯中显得有些可怜。
然而待走近了,阮绵才发现,那个发光体它根本就不是灯,而是人!
呃……也不是人,确切的说,是个生魂。
一个满身功德金光的生魂。
怪不得是个暖光灯。
阮绵眨巴着眼睛,停住了脚步。
那生魂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绸睡衣,就那么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抬头静静的看着天。
一眼看去,显得有些委屈巴巴的。
阮绵的双眼继猫妖之后再次亮起。
刚说要做个善良的人,做好人好事的机会就来了!
生魂是肉身未死,魂魄却因为各种原因跑出来了,此生魂一身的功德金光说明他的前世甚至前前世是有不世功勋之人。
这样的人,本应该福泽深厚,无病无灾,生魂怎么会跑出来?
不过不管他是怎么跑出来的,给人家送回去就是功德一件!
阮绵心情不错,走上前去,像个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一样满目和善的问道:“阁下深夜在此,可是回不去肉身了?”
刚才离得远,金光晃眼看不清,这一凑近,阮绵惊异的发现这离了魂的小可怜儿竟还是个美人儿。
他长眉略浓,双目狭长眼角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梁下,唇形微薄不点自朱,听到她的话微微偏头看过来时,眸中还带着一丝来不及散去的慵懒之色。
说实话,有点像前世惊艳过她一段时光的狐族之王。
这么一张脸被满身的金光一衬,还真有点儿颠倒众生的意味。
这等容貌,在美人如云的修界也是少见的。
只见美人儿朱红的双唇微启,用略显低沉还带着一丝丝哑意的嗓音道:“你……能看到我?”
阮绵自认是个庸俗之人,就算做了尊者也是一样,对于漂亮的人和物天然多了一分耐心。
她眉梢一挑,淡声笑道:“一点小本事,不值一提。相见既是有缘,可需要在下帮阁下回归肉身?”
那人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忽而微挑了挑唇角,从长椅上站起身:“那就多谢了。”
这人坐着时还不觉得如何,待一站起……
阮绵默默的仰起头,嘴角略有些抽搐。
这人吃了什么长这么大的个子?
目测少说也得有一米九。
从她的视角看来,这人起身的过程就好像平地起山峦,不抬头根本看不见脸。
那两条大长腿,别人从胳肢窝开始劈叉也没有他的长,简直逆了天了。
他穿着宽松的睡衣不怎么显身材,但至少能看出肩膀挺宽的,若按原主记忆中应该是叫……双开门。
好嘛,宽肩长腿的大个子,根本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可怜儿。
阮绵默默的后退了一步得到广角视野,看着他的帅脸微笑:“在下阮家阮绵,阁下怎么称呼?”
美人儿目光微动,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步峥。”
“不争?”
“是。”步峥温声重复“我姓步,单名一个峥字,峥嵘的峥,步峥。”
阮绵点了点头,她原来叫云筝,这人叫步峥,虽不同字,但也同音,就还挺有缘分的。
这人态度挺好,看起来对她挺信任,她也就不说废话,抬手在面前的空中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划过,金光乍起,双手成符。
一道固魂符保步峥魂魄稳固,一道引魂符在两人之间建立牵引:“走吧,生魂在外,太过危险,我来护送你回去。”
步峥安静的看着自己随着她的动作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牵起的手腕,眼睛微眯了眯,神色却很和缓:“谢谢你,受累了。”
阮绵以手中牵引之力带着他往前走,矜持的一点头:“举手之劳……那个,你家在何处?”
身后似是传来一声轻笑,然而阮绵回头看去时,却只看到了一张柔和的美人面。
随着步峥所指,阮绵送他回了步家,然后发现两家住得还挺近。
她对这个帅哥印象还不错,在临走之前忍不住多嘱咐了一句:“你日后不可再如此轻信于人,若遇到心怀不轨之徒,恐会吃亏。”
步峥乖巧点头,看起来柔顺极了。
于是尊者背手离开。
但功成身退的尊者悲催的发现,将步峥的生魂打回肉身这一个动作,就将自己丹田里的那一丢丢灵力消耗一空。
真是悲了个大惨。
从步家出来后,她转悠了几圈成功走回了阮家别墅,身形蹿起,脚尖在墙上一点,顺着还敞开的窗口跳回自己房间。
而这时,天都快亮了。
这一夜过得忙忙碌碌,第二天的阮绵容色有些憔悴。
她起得早,阮家父母和大哥都还在。
当然,阮杉月也在。
阮杉月的养父母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条件也算不错,两口子没有孩子,将她视如己出,疼她爱她,给了他们能给出的最好的资源来培养。
而她则完美的继承了亲生父母的优秀基因,从小就聪明漂亮,一直是养父母的骄傲。
如今高校毕业的阮杉月身上透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自信,坐在亲生父母和哥哥身边气场丝毫不弱,并没有任何小家子气。
阮承玉肖母,阮杉月肖父,一眼望去,这才是气场相和、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第5章 娇花与野草
原来的阮绵就像是一粒沙,如果在沙滩上就是众生一员并不起眼,偏偏她被拿到了珍珠堆里,就显得格格不入,平庸得夺目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阮杉月回归后阮家两个女儿的惨烈对比之下,阮绵才会越来越崩溃。
看见阮绵下楼,大家齐齐抬头,都有些奇怪。
做为一个不事生产的富二代,阮绵的起床气很重,一向是睡到自然醒的,家中早饭桌上很难看到她的身影,今天竟然这么早就起来了。
到底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算不是亲生,感情也不是假的,方莹雪看到她的脸色,心中怜惜,忙向她招手:“绵绵,到妈妈这儿来。”
阮绵不急不缓的走过去,坐到了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不是她想拂养母的面子,只是她生来孤独,修行路险,在经历过同伴背叛后,便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喜被人近身,昨晚能放任方莹雪拉她的手已经是很容忍了。
方莹雪见她不肯像从前一般与自己亲近,眸中闪过一抹受伤,但还是温声道:“绵绵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脸色这么难看,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阮绵有些头疼。
对方如果来硬的,她应付得来,可她实在不擅长与这种温柔如水的人相处,只得尽量温和的回她:“还好,我没事。”
阮修诚看着她憔悴的脸色轻叹了口气,用手指抵了抵眉心,声音比平日刻意放缓了些:
“绵绵,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以后也还是阮家的女儿,你比杉月大一天,以后就是姐姐,爸爸妈妈对你的感情不会变。”
一直坐在另一边的阮承玉也道:“爸说的对,生恩是恩,养恩也是恩,我们做为一家人相处二十多年,感情不是假的,杉月是我妹妹,你也是,这不冲突。”
阮杉月坐在一旁,面色平静,一言不发,就好像是个局外人,只静静的看着他们。
阮绵又想叹气了。
在她看来,这件乌龙事上阮修诚是有不查之责,但阮家人并没有对不起原主。
发生这种事并非他们所愿,真相大白后,也没有对占了女儿位置的原主进行驱赶,相反还对她的一些过激行为多番忍耐,对原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对于原主的悲剧,尊者只想说,造化弄人。
在原主所经历的前世中,阮家真千金被寻回后,她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焦虑之中。
突如其来的身份落差、时刻担心着失去现有一切的恐慌,以及知道了她真实身世的人道道鄙夷的目光,一切的一切几乎摧毁了她的心理防线。
人在极度不安的情况下,会本能的想要逃避和迁怒,她对那个给她带来巨大变故的真千金充满了敌意,以不断的针对阮杉月的方式来试探家人的底线,想要得到“家人还爱我”的安全感,闹得家宅不宁。
然而事与愿违,阮杉月比她聪明得多,更不是个软包子,两人的数次冲突都是以她的失败并惨遭打脸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