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又道:“有个问题我还是想不通,即便父皇再宠爱太子,明知道此事不是太傅所为,为何顺势将罪名按在太傅身上,还允他致仕。”
盛怀隽垂眸,道:“可能是因为姜太傅自己提的,皇上体恤他年纪大了。”
二皇子:“那位姜姑娘究竟什么来头,我怎么觉得父皇听到她的名字时神色有些奇怪。”
盛怀隽:“皇上大概是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姑娘发现的这个答案,有些惊讶。”
二皇子想了想,点了点头:“嗯,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盛怀隽没说话。
二皇子:“你觉得此事太子知情吗?”
盛怀隽:“这就要看周侍郎能查出来什么了。”
二皇子:“京郊大营那边你多帮帮他。”
盛怀隽:“是。”
二人很快到了宫门口,只听身后有人唤他们二人:“殿下,世子!”
听到姜太傅的声音,二皇子和盛怀隽停了下来。
姜太傅朝着二皇子深深鞠了一躬。
姜太傅毕竟曾经是二皇子的先生,二皇子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太傅这是作甚?”
姜太傅:“今日多谢殿下了!”
二皇子:“都是我应该做的,太傅不必挂在心上。”
姜太傅又看向盛怀隽,行了一礼:“多谢世子为我孙女考虑。”
盛怀隽下意识就侧开身子躲开了,抬手扶住姜太傅:“举手之劳罢了,担不起太傅的谢意。您这几日没有回府,想必府里的人很是担忧,您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二皇子诧异地看了盛怀隽一眼。
姜太傅:“不用了,我走回去就行。”
今日他是坐着刑部的马车来的,如今马车已经回去了。府中的人也不知道他今日回去,并未安排人过来。
盛怀隽:“太傅不必这般客气,天色已晚,您又在刑部待了几日,怕是要走很久。您就坐我的马车吧。”
姜太傅:“我若坐了世子的马车,世子如何回去?”
二皇子:“我送世子,太傅就不用推辞了。”
姜太傅见盛怀隽和二皇子这般热情,他这几日没休息好,腿脚的确有些不便,便答应下来。
“多谢殿下,多谢世子。殿下,世子,就此别过。”
待马车走远,二皇子这才道:“怀隽,你何时跟姜太傅这般熟了?”
他和盛怀隽一同长大,盛怀隽的品行自是没的说。不过,他虽对长者客气,但自有一身世家子弟的矜贵在身上。今日他对姜太傅俨然一副晚辈的模样,有些过了。
盛怀隽:“这不是为了帮殿下拉拢姜太傅么。”
二皇子仍心有疑虑,就算为了拉拢姜太傅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吧。
盛怀隽:“殿下,今日要劳烦您送我了。”
二皇子:“跟我客气什么。”
说着二人上了马车。
太子此刻正在东宫喝得烂醉如泥。他不想将太傅推出去,他想将刘崆千刀万剐,可他手中没有权力,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牺牲太傅。
他愧对太傅啊。
从今往后他再想见太傅就难了。
这时,有个小太监匆匆来了,将二皇子、盛怀隽、周江堰一同入宫一事告知了太子。
太子顿时清醒过来。
这几人来宫里凑什么热闹?
老二是自己来的,不用想他肯定是来告他的状的。盛怀隽和周江堰一同前来,周江堰是刑部侍郎,地下赌坊的事情由他调查,盛怀隽是发现地下赌坊的人。
这三个人在太傅入宫的时候来见父皇,又和太傅一同离开,难道父皇没相信太傅的话吗?
“可打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小太监摇头:“没有,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
太子一脚踢开了小太监:“废物!”
父皇究竟有没有相信太傅的话,有没有让太傅致仕?
太子着急得不行,可如今这几个人已经离开了皇宫,宫门已经落锁,他无法出去打探消息。
姜太傅回府,府中的人都激动万分。
静心堂里,所有人都围在姜太傅身边嘘寒问暖,姜太傅满脸疲惫,但还是笑着安抚众人。
只有姜宓虽然为祖父回来而开心,可也担心祖父回来会不会前世一样的结局。
姜太傅越过众人看向了姜宓,对她笑了笑。
姜宓安心了几分,也对着祖父笑了笑。
随后,姜太傅转过头去,对姜老夫人道:“此事毕竟是咱们府上的婆子所为,夫人可让人去查这婆子的底细了?”
姜老夫人:“查了,三儿媳去查的,也没查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这婆子二十年前就来到了咱们府上,平日里喜欢偷懒,没见她和谁走得近。她那男人三年前就死了,儿子在镇上干活。”
姜太傅点了点头。
想来这婆子就是用来挡箭和构陷他的,真正有问题的人不是她。
“夫人不用再管这件事了。如今刑部侍郎已经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夫人吩咐一声,若是刑部的人来府上调查,要全力配合,不要隐瞒。”
“好。”姜老夫人看着姜太傅脸上的疲态,“我让孩子们先下去,老爷不如先去休息吧。”
姜太傅累了几日也有些撑不住了,道:“也好。”
待众人离开后,姜太傅沐浴完去吃了饭。用过饭已经快亥时了,他此刻反倒是有些睡不着了,他没回房休息,而是去了书房。
姜宓正想着明日等祖父休息好了去问问祖父的情况,没想到外院的小厮过来寻她了。
姜宓连忙穿好衣裳去了外院书房中。
“孙女见过祖父。”
姜太傅笑着问:“这么晚了叫你过来,可扰了你休息?”
姜宓:“怎么会?孙女心中颇多疑惑,睡不着呢。”
姜太傅:“我猜也是这样,坐吧。”
姜宓坐下后,问道:“祖父,您身体可还好?”
姜太傅:“我还好。”
姜宓:“明日让郎中来看看吧。”
她还是不放心祖父的身体,怕他会和前世一样,过了一个月就去世了。
姜太傅:“嗯,你祖母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我的身体自己清楚,虽然在刑部待了几日,但没人为难我。你先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姜宓:“好,祖父请说。”
姜太傅:“你可有跟人说此事是你举报的?”
姜宓摇头:“没有,祖父交代过,孙女没说。”
姜太傅:“那就好。眼下刑部的主审官员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这个案子刑部还在查,具体背后是何人所为尚不清楚。在刑部查清楚背后主使之前你莫要跟任何人说此事是你向平北侯世子举报的。”
说完,又道:“不,即便刑部查清楚了你也不要说。”
此事明显涉及到了太子、京师兵等人,焉知这些人将来不会报复。
姜宓问出了心头的疑惑:“祖父,这样不是能洗脱咱们府上的嫌疑吗,您当初为何不说?”
姜太傅:“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若被背后主使知晓是你所为,你怕是会有危险。多亏平北侯世子没将此事说出去,他身份贵重,背后主使即便知道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姜宓怔住了。
原来今日是她错怪盛怀隽了,他不说是她所为原来是想保护她。
“孙女明白了。”
姜太傅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来太子声泪俱下求他救命的场景。为了太子,为了社稷,也因为自己失职,他答应下来。
然而,从今晚来看这件事怕是和刘崆有关系,太子却从未与他说过这一点。
不知太子这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他究竟是主谋,还是被刘崆拖下水的?
太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教他读书识字、教他诗词歌赋、教他治国之策……他如今却……
看着祖父比平日疲惫的脸色,姜宓想到前世,问道:“祖父,您……您会……”
姜太傅睁开眼,道:“你想问什么?”
姜宓:“孙女想问您会因此事致仕吗?”
姜太傅眼底有几分讶异。他原本是打算替太子顶罪的,皇上也顺势让他致仕。只是后来二皇子等人来了,此事便没再继续谈下去。
四丫头是如何猜到的?
“你为何会这样想?”
姜宓:“我听父亲说祖父并未将孙女举报的事情告诉刑部,也没有否认这件事不是您所为。我怕您萌生了退意。”
他确实因为太子萌生过退意,不过在猜到此事和刘崆有关时又改变了主意。
“我这几日确实萌生过退意,不过如今不会了,我虽年纪大了,但脑子还算清醒,还能再干几年。”
闻言,姜宓彻底放心了。看来前世和今生还是有所不同,祖父并未做出和前世一样的决定。只是不知道祖父究竟为何改变了想法。
想到前世祖父的结局,姜宓顿了顿,又道:“万一您没改变主意,真的致仕了,您接下来会做什么?留在京城吗?还是回到族里去?”
姜太傅:“我应该会回到族里去。”
在昨晚得知太子是这件事的主谋时,他痛心疾首,又恨自己没有教好太子。为了社稷,他愿意替太子担下这个罪名。不过,他不会继续留在京城。他已经想好了,这几日就回族里去。
姜宓愣了一下。
既如此,前世又为何选择留在了京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您回到族里去,是怕在京城被人指责吗?”
“我虽是文臣,但却没那么重名声。我行得正坐得端,即便千夫所指又如何?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为何要为此事而烦忧。”
姜宓越发不解,既然不是因为名声郁郁寡欢而亡,也不是因为身体生病,究竟是为何呢?
见祖父实在是快要撑不住了,姜宓没再多问。
“祖父,您早些休息吧,孙女不打扰了。”
姜太傅:“好,回去路上仔细些。”
姜宓:“嗯。”
另一边,盛怀隽回到了府中。
看着略显空旷的房间,他对自己重活一世有了实感。他是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三年前。如今他和前世同样是一个人,又和前世有所不同。那时夫人去世了,这时他还没有成亲。
不过是短短半日光景,一切都不同了。
不过,今生的情况好像和前世有些不同。从前的事情都是一样的,唯独最近一个月略有不同,这些事好像都和夫人有关。
他提前见到了夫人,夫人也提前撞见了地下赌坊。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夫人会不会也重生回来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他否定了这个想法。应该不会,若夫人真的重生了见到他时不该是看陌生人一样的神情。
如果夫人没有重生,那么变数就只有他一个人,眼下的情况很可能是自己造成的。
他仔细想了想,一切不同的源头是那日他陪着苏云儿去买镯子时的随意一瞥。那一瞥,导致他比前世提前三个月看到了夫人。
那时他便觉得夫人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后来又做了那样的梦。想必是因为自己当时已有了些前世的记忆,所以才会在初见之时觉得夫人眼熟,多看了她几眼。
正是因为这一眼,夫人也看到了他。
至此,他与夫人后面的举动都和前世有了不同。
想通了这些,盛怀隽心里的困惑减少了一些。
第二日一早,东宫的人来了太傅府探听消息。
小太监:“太傅,殿下让我来问问昨日您跟皇上说了没有?皇上如何说的?”
姜太傅看着眼前这个眼熟的小太监,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虽说他之前答应了殿下会替他顶罪,但殿下对这件事过分关心了。而且,如今形势已经变了,这件事朝着别的方向发展着。
他没有跟小太监多说什么,只道:“说过了,皇上没说什么,只说让我在府上待着。”
小太监得到信回了宫里。
第二日一早,盛怀隽再次去了地下赌坊。因为前世他曾参与过调查这个案子,所以对案子的一些细节很了解,也知道这里还藏着一些证据,后来被刘崆转移了。此时证据还在,拿到证据后,他去了刑部。
从刑部离开后,盛怀隽问寒风:“太傅府那边可还好?”
寒风:“东宫的内监去见过太傅,不过太傅好像没跟他说实话。”
盛怀隽点了点头。
太子此事做得过分,太傅即便对太子再忠诚心里难免也有些疙瘩。
等到真相大白时太傅怕是心里不只是有疙瘩这么简单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互相信任。
寒风又道:“刚刚得到信儿,韩公子去见姜姑娘了。”
盛怀隽脚步停了下来,看向寒风。
寒风:“他们二人刚见面,具体说了什么还没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