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某天，打开一罐牛奶，吃到一道菜，还是会偶尔想到某个人。
有人回忆，有人试图遗忘。
第48章 chapter 48
我爱过一个女孩，也同样恨过她，我想我是恨她的。
―――y的心事簿
陈裳正式搬出这个家是吵架那天下午。她很决绝，打电话给潇蓓儿，暂住到她家，事实上几天前就已经联系了房主退租了。四处飘着，东西本来就不多，两个箱子一装，很快就收拾完。
她捣腾的时候，汤圆从门缝里挤进来跳在她床上。
“喵――”
“喵――”
陈裳转头看它一眼，依旧没理它，它自己跳下来，来回蹭着陈裳的裤管：“呜～～”
它有一点着急。
陈裳盘腿坐下来，一下一下点着它头：“以前对我那么高傲，今天又舍不得我了！”
她刚要把它抱在腿上，汤圆不知怎的挣出来，极快溜走钻门出去了。
太没良心了，亏我刚刚还跟你谈感情。陈裳起身拍拍手，将拉杆箱立起来，忽又听一阵猫叫，小白猫不知什么时候又窜进来，爪子扒着她的裤脚，嘴里叼了一袋猫条放地上，抬头又看着她。
“给我的”陈裳蹲下捡起来握在手上，忽有点小伤感。
“你以后自己吃饭，没人揪你了，大白毛注意点，别总是整个头迈进去，现在和往常不一样了，他把你当公主养，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得有点女孩子自觉，懂不懂！”
“还有，你就知道跟我咋呼，被别的猫揍了，你就给我揍回去，女孩子是女孩子，该汉子的时候也别含糊。”
“喽，自己吃。”陈裳揉了揉它头，将猫条拆了递到它嘴边。
“喵――”
“听话，自己吃。”
汤圆只看着她，就是不张嘴。
“你可是自己趁我们不注意，偷吃完一大袋的，今天怎么不吃了，改性了！”
汤圆依旧不张嘴，跳到她蹲下来的膝盖上，乖乖窝着。陈裳低头看着它，心都跟着柔软了，它可不是一只没良心的臭猫，这猫好着呢。多好一只猫啊。
陈裳始终是要走的，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干耗着对谁都不好。陈裳将它放在地上：“我必须得走了，乖，自己去玩儿。”
她拉上两个行李箱，最后环顾了下房间，推上出去，打开门，见李隅等在门外。
他洗过脸，已经看不出来之前略显狼狈的样子，只是眼尾那依旧还有些红。
李隅过去拿上她的行李箱，不去看她，往门外走，陈裳看了眼他的背影，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在楼道里等电梯。
一场争吵，后面都归于平静。
这不是一次冲动，是刚好的一次爆发。
他们之间一直有问题，只是谁都不说。藏在心里，一个不开口，一个不敢问。
陈裳终归是要走的，早在上次如果他没追来机场，她就该走了。
李隅始终不发一言，哪怕察觉到她好几次有话想对他讲，只是默默将她的行李帮她搬上后备箱。
陈裳就这样离开了，潇蓓儿正在家等她过来吃热腾腾的杂烩锅。她也不问怎么了，十几年的朋友都有相应的默契度。
潇蓓儿是真的希望他们能走到最后，但她了解陈裳，她自己也还深深陷入感情的困扰，里面的事只有自己能懂，何必以旁观者的身份去讲，没必要的，她开始渐渐懂她。
空旷的一楼，除了上面住的地方没动，下面只剩一张暖炉桌，展览架，好在这桌子开了电暖和。
“开一下窗户怎么样听说六点会下小雨，飘不进来，余光中是不是写了那什么《听听那冷雨》，锅子配雨，棒极了！”
“行。”陈裳开了窗，站在窗口吸了口气，凝着窗外光景，伫足了良久，进厨房帮忙，见潇蓓儿在吃什么东西。
“嘴馋偷吃什么！”
潇蓓儿吓一跳，忙将盒子塞进口袋里，转身笑着对她说：“糖你要吃吗买菜看人家小孩吃，没忍住也买一瓶。”
“我才不要，小孩子。等等，你给我尝尝。”
“刚刚还诋毁我，现在反悔了我才不给！”
“好好，不要你的。”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潇蓓儿端着装各类肉还有蔬菜的托盘出去，这还是上次聚会一起买的。
“剩了这么多，咱们主打不浪费，今天好好吃上一回。”
陈裳过去帮她接了一样，笑话她：“怎么，上次你没发挥好，讲形象了。”
潇蓓儿嘿嘿笑，又去厨房抱了饮料，啤酒、酸奶、果汁各种都有。
“阿裳，喽，你喜欢的香蕉口味的牛奶。”
陈裳垂了一下眼，说：“换啤酒吧。”
“好啊，那就喝酒，这餐配酒才好嘛，但我偏想喝果汁哦，要是徐菲在就好了，不如给她打电话”潇蓓儿将酒递给陈裳，顺手给那边开了视频。
徐菲前几天进组，这会儿正刚赶上下班，坐车里回去休息。
“得，你们一个个吃独食，不带我，忒不厚道了。”
“你自己不回来嘛。”潇蓓儿得意往锅里涮肉，将手机给陈裳。
“下戏了！”
“是啊，回去休息，太累了，这部拍了我就要躺了，不管，可冷了大冬天拍夏天，遭不住。”
“你不上回才休假，这才几天就不想干了回来继承家业算了。”
“那可得了，比起来我还拍戏吧，戏再差，好歹混个辨识度嘛。”
几个姑娘乐出声。
晚间时候真的下雨了。
她们都安静赏雨，听雨声砸在树叶上，地上，滴滴答答的。屋里暖和，风吹进来一点都不冷，带着点清冽的味道。
“阿裳，你想去哪儿”潇蓓儿过了很久，对她说。
“江州吧。”陈裳背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眼里有了些倦色，“漂久了，就想定下来，说不定就不走了，就在那住下来了。”
幼时听覃泓英讲哪里的风景，每每生出向往，问她：“那我们有机会过去玩好不好，或者等我长大了我带你去。”
覃红英会摸摸她头，说好。
她去过几次江州，如今又想再去一次，带她去看一遍海，她还没看过海呢，或者她是否已经随风看过了天涯，不管如何，总要守约的。
潇蓓儿自知道这里面的原委，有些哽咽，不知为何突然哭了。
“怎么了！”
“这雨也太冷了。”
生活苦味，怎么发展决定不了的，总是要有信仰，曾经叠过一大罐许愿星，不论去哪都要带着，她希望她的朋友们能过得越来越好，蒋城也是，可一定要听到她的心愿啊。
陈裳对潇蓓儿说：“别哭，我等你以后过来找我，到那天轮到我来做东。”
“好！”
那是我们的约定。
以后太远了，后来我们才发现。
走的前几天，很巧的在一家便利店里遇见李隅。
他们起初眼神相撞在一起，擦身而过都没有讲话，出来的时候陈裳站在门外没走。
李隅从收银台付完账，看到她，她穿了件深灰色大衣，一件黑色浅领毛衣，整个人格外孤冷，她还是不爱围围巾。
下意识想将自己的围巾摘给她，触及到她冷淡疏离的目光，心里生起一丝讽刺，不让自己做自取其辱的事。
“我会去的。”
“好，我知道。”陈裳明白他什么意思。会去就好，陈裳庆幸自己能够清醒，他糊涂，她怎么可以一起，他想要的爱情她永远都无法担负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还不清楚吗为什么当初有了冲动呢，这样散了也好，恨就恨她吧，别再见了。
是否成年男女即使分手时再汹涌，最后都归于体面，他们是这样的，那天的话太难堪。
“你会在楚城待下去吗！”
“不会。”
“好。”他指了指她手里的饭团，“下次到饭点了记得按时吃饭。”
“嗯。”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这次没有回头，步子一刻都没停。他痛恨了她。
是在一天下午回家的时候，李隅抬头恰好看见一架飞机从天空划过，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又是否是搭载她的那班航班，却在那天泪流满面。
或许是路过的那家唱片馆，放的歌太伤感。
当飞机划过天际，彻底消失了踪迹。
不是的，不是，他摇头否认。
李隅抹去流下来的泪水，坐在长椅上弯腰捂住了脸，他想到了七年就这么过去了，好像过的很辛苦，很久很久，又好像离自己很近，只要一回头，还能看到那些往昔，要不为什么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呢，总之是辛苦的，他一直在追逐，追赶上她，还有那个因为她想要上进的自己。
那天晚上他收到一则电话，他曾经花一个多月时间亲自构图为她设计了一款月亮船项链。陈裳第一本个人插画集中故事的冒险主角说它才不要做星星，要做就做月亮，有且永远只有一枚。于是，他想送给一条月亮船项链。
愿她永远有归途，永远有光照，岁岁都欢愉。
实物正式制作完成，负责人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邮寄给他记得签收。
“后续最后一笔费用我还是会付给你们，但项链不要了。”
“为什么这款无论是整个细节还是怎样设计都很别致很好看啊。”
“没必要了。”她收不到的。
那些年，爱过的人，自此散在回忆里。
第49章 chapter 49
陈裳刚开车回来，挂画和搭装完成，策展负责人Jay邀她来验收具体呈现结果。
她这段时间忙到头晕，下月三号，首次插画展将在江州艺术中心举行。
突然在网上销声匿迹两年，不知去向，却不想复出风格大变，陈裳第一则作品就迅速轰动平台，获得13届最佳插画金奖，她后续优秀作品层出不穷名声大起，这一场首次个人展粉丝关注度极高。
陈裳找地方停车，先去了趟超市。以前大多是靠外卖，速冻食品解决，她这些年却学会了自己做饭，起先味道勉勉强强，后面渐渐试多了不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有滤镜，倒是挺好吃。剩下的交给画廊主理人，开展前这小一个月终于能勉强比前面放松些，等下月结束，她打算给自己放一个小假，总要有一点自己的生活。
按照大脑里的清单，把各类要用到的菜买齐，又去水果区拿了几盒新鲜草莓。路过花店老熟人沈姐恰好出来丢垃圾，今天赶巧有上新的多头玫瑰问要不要，于是进店里买了些花。
陈裳的家里装修简单，偏极简风，实在是缺乏点生活温度气，打眼的亮色是每日客厅桌上必备的一束小花。几个朋友曾到过她家里吐槽，明明是搞艺术创作的，生活里怎么是这么个样，偏偏又找不出个说理，生活仪式有却不多，挺矛盾的。
只是觉得人生总是要拥有一些小确幸，要不就跟干巴巴的沙漠没什么区别。陈裳这些年开始学会爱自己，每周就算再忙，也要抽出三到四天里几个小时去瑜伽馆训练，为自己做一顿可口的饭菜，回来时经过花店给自己带一束漂亮的花。
健康美丽的身材都是取悦自己，满足心神跟胃口，也是一种取悦。她在学习，并且永远都在路上。
今年五月中旬，就正式满28岁，是奔三的年龄了，可谁能看得出来谈到年龄增长，姑娘们得唉声叹气，感叹好年华去而不复。
二十岁怎么了三十岁又怎么了珍惜享受存在的每一天，每天都在为自己而活，人生的开始从来就没有固定答案，有人说，三十岁那也太老了，你听他扯淡，滚犊子吧！
陈裳陷在沙发里，彻底放松自己，屋子里有点安静，在快要阖上眼睡着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你在干嘛呢！绝了绝了，阿裳你看手机没有我靠，你肯定没看，我现在转发给你！”
迷迷糊糊点了接听，陈裳被她一阵连珠炮轰炸瞌睡都吓没了，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徐菲，你又发什么疯！”
“你干嘛看这样子不会还在睡觉吧rorry我的错我的错。”徐菲在屏幕前连忙道歉，是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赶巧。
“什么事！”
“好吧，我就说你没看，你要不猜猜！”
“我挂了。”
“诶，别啊！我发给你你自己看嘛。”
不知徐菲卖的什么关子，陈裳点开小窗口，是一则被搬运到平台上的修复演示视频，没什么新奇的，可过了几秒后，才知道重点是被网友特意剪出来从背后意外出镜而过的男人。
陈裳有片刻恍然。
时光漫长，他们如今有四年没见过了。他还是同往常一样，又好像不同，更成熟也更清峻了。四年也够一个人成长，时光将他五官打磨的更深邃，可却依旧如雪后阳光照拂着岩上的兰草，干净澄澈。
“阿裳，你还在不在啊”徐菲见那头只看得见天花板，也没声音，试探着问了句。
“嗯。”
“这是不是你之前那前男友，哇塞，多年不见，比之前更帅诶，这都有人发视频捞了。”
“我给你读读哈，你看下面几条评论。”徐菲一时兴起，咳了声，清清嗓子，拿腔带调一口气连读了好一长串。
“哇哇哇！我看到了底下有人说是在楚城陶瓷修复研讨会上见过，有个称是他朋友在底下冒泡了，我靠，好多人追问他。”
“行了，跟我没关系。”陈裳打断。
徐菲适时收住，她只是刷到视频，想起来这人见过，就分享过来。见陈裳态度并不在意，也就没讨论下去。
“你明天有时间吗要不要出来吃饭，我请！我的戏份今天拍完杀青了，明天出来玩啊。”
“好，你请。”
“行行行，我说我请就我请，我打算正好在这停一段时间在回去，等你展结束，可惜潇蓓儿约不出来，不然我们还能一起碰个面聚聚，她跟你联系了吗她这些年怎么了，话都变少。”
“没人跟你吵，你闲得慌是吧。”
“诶嘿，跟她闹多有意思。”
去年秋天潇蓓儿和大家一块聚过一次，人静了，倒是不像她性子，这些年好像变了不少，蒋城这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真申请调到北城追爱去了。
“那我们明天下午五点见，到时候我发你位置。”
“行，明天见。”
挂断电话，陈裳不知为何又将那视频重新播了一遍。这视频点赞量挺高。
她想过他早晚有天会回国，留在外面一点都不符合他的作风，视频地点是楚城，想必他也应该留在那工作了吧。
离开的那年她换了联系方式，丢了电话卡。陈裳下定了决心跟他不再有任何牵扯，就连他的消息也没有在网上搜索过，相关人间问过，不过是一段前尘往事，不去想，也就留在过去，只是起先会有那么一点点难受，她承认自己难受过。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