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即使是回来了,她还处在那片潮湿阴暗的迷雾里。
孤单的,沉重的走在那片迷雾里,
却还要用认真无比的眼神告诉自己,
和你没关系。
因为人在傅初白怀里,林衔月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带着细微的、压抑的气声:
“我知道自己想不明白,也知道自己当年说的那些话很伤你的心。”
她声音顿了下,声音更低了:
“我也知道我就这么回来,对你来说不公平。”
“但是没办法,”
这次的沉默比刚才的都要就,就好像林衔月突然话到一半不想说了似的。
傅初白倒是也没催她,只是很轻地用手掌抚摸着她的后背。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林衔月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依旧带着气声,但却比刚才重了两分:
“我就是忍不住了,”
“忍不住想看看你。”
林衔月到现在都记得在港城的那天上午,她上完一节课回来,办公室的大家正在讨论年末集体旅行的地点。
她坐在办公桌前没参与,而是无比熟练地在搜索栏上敲下京北招聘页面的网址代码。
她甚至都没收藏,只是纯靠多次访问带来的本能记忆。
甚至在页面刷新的时候,她想的都是出租屋冰箱里剩的食材够不够晚上做一顿饭。
直到那个岗位跳进她的视线里,于是几乎是下一秒,她就没有丝毫犹豫地站起身,在办公室大家好奇的眼神里径直朝主任办公室走去。
提辞职,面试,收拾行李,退租,
明明是没有提前做过计划的事情,但偏偏每一步都衔接的异常紧密。
那一刻她心里什么都没有,
她就只想回到京北,
哪怕只是见傅初白一面也好。
傅初白听见自己身体里传来血液潺潺流动的声音,神经像是泡在温泉里,温润异常。
片刻,他很轻地缓了口气,将怀里的女孩抱得更紧些,头颈低垂着叫她的名字:
“林衔月,”
声音温柔又坚定,带着令人安稳的味道: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告诉你,”
“和我没关系,”
“和你也没关系。”
“事情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烂人。”
他本来是想着得让林衔月自己想通,现在看来,既然这样折磨又耗人,便算了。
他和林衔月之间,好不容易跨过了这六年灰白的时光,
剩下的每一天时光都不应该被浪费。
“就像你说的,从今天开始,我只爱你,你只爱我。”
傅初白垂头,微凉的唇瓣柔软地落在林衔月的发顶:
“和别人都不相干。”
怀里的身躯僵了一下,很快,傅初白感觉侧肩处传来些淡淡的凉意,
紧接着,林衔月环住他的腰,然后缓缓抬起脸,迎着他的嘴唇亲了上来。
傅初白看见她泛着红的眼圈,以及如同黑曜石般闪耀的眼瞳,
他勾了下唇角,带着狠劲地回吻过去。
-
回市区的路上林衔月就睡着了。
明明是刚起床没多久,却就是无端地泛起困来,甚至连车子停稳之后傅初白抱着自己下了车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黑。
视野还没适应过来,身边躺着的那人就先一步开口:
“醒了?”
这场景也算是熟悉到骨子里,林衔月翻了个身,没说话,只是往傅初白怀里靠了靠。
不是在她那间出租屋,傅初白直接把车子开到北府华庭了。
傅初白顺势将手搭在她的腰侧,顺着睡衣掀开的缝隙,温热的手指贴着她的肌肤,激起一阵痒意。
林衔月倒是没躲,甚至还更用力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没哪个正常男人能忍得了这一出,傅初白也不例外。
他垂头,顺着林衔月脖颈就吻下去,
边亲还边声音含糊地说话:
“明天搬家。”
可能是睡饱了,也可能是心里那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真的被傅初白给抹去了,林衔月这会儿心情不错,在这种情况下甚至还能分出精神和傅初白开玩笑:
“我那房子还没到期呢,”
“这会儿退租要赔一个月押金。”
“嘶——”
傅初白咬着牙吸了口气,在一片氤氲的热气里抬眸看向林衔月,
欲求不满的,委屈的,还带着点儿和撒娇似的警告。
林衔月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也是趁着这个气口,傅初白的唇见缝插针,立刻覆上来。
连带着将她整个人都拢到自己身下。
林衔月也没再接着玩笑,微微昂起上半身迎合着傅初白的吻,抬手攀住他的背。
拉着窗帘,时间的流逝变得不那么分明,甚至连白天黑夜都分不太清楚。
好在林衔月在傅初白几乎可以算是发狠的攻势下残存了些理智,等人把自己从卫生间抱出来的时候还不忘让对方明天早上准时叫自己起床上班,
甚至硬是等到傅初白嗯了声之后她才往枕头上一偏,沉沉地睡过去。
躺在床上睡自然是比在车上睡要舒服些,虽然身上泛着些从内到外的酸,但等睁开眼看见窗帘外的蓝天白云时,林衔月的心里还是免不了泛着舒畅自在。
她伸手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
10:32。
上午,
距离学校
第1节 课上课铃打响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她愣了一瞬,然后猛地弹坐而起。
原本是躺在她边上的男人这会儿正抱着电脑坐在矮几边上,听见这边的动静之后抬起脸,朝林衔月缱绻地笑了下。
但林衔月显然没什么好心思回他,
唇角一下都没抬,咬着牙:
“傅初白!我不是让你叫我起来上班吗!”
“这就是你叫我的结果?”
傅初白抬了下眉,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下,将电脑放到一边走过来,等靠到床边之后才弯下腰,
依旧是温柔的笑,但说出来的却不是人话:
“昨儿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都六点半了,你起床的闹钟整整响了三轮咱都没听见,”
“没办法啊。”
林衔月对他这幅无赖的样子都无语了,憋了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憋出两个字来:
“怪谁!”
“怪我怪我。”
傅初白倒是一贯地认错积极:“所以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正好今天一天,咱下午去搬家。”
听到这儿林衔月才算是反应过来,
合着这人是还惦记着自己昨晚上说的那句玩笑话呢!
不过既然已经请假了,她也就没必要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只眼神嗔怒地瞥了下傅初白,算是警告:
“那你在干吗?”
傅初白把唇角往下压了压,像憋着笑:
“我?”
“我在开会呢。”
第81章
傅初白原本是真没想着来这么一出的。
今天这会是早就安排好的,轻易不好更改时间。
只不过等他早上醒来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睡得香甜的林衔月的时候,不想出门上班的心一下就达到了巅峰。
于是这个会就被顺理成章地更改成为——其他人在会议室正襟危坐,大领导本人则懒散地窝在家里的矮几边上。
傅初白这两年正式开始掌管公司之后,虽然算不上是工作狂,但也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平素里连个笑脸都没有。
底下的人工作上要是出了错,他不用多说话,光用眼神和气势就能把人吓死。
可偏偏就这样一个人,视频会议摄像头打开的时候,映在众人视网膜上的,却是张落在阳光下,脸上却没了压迫气势,尽是平和满足的氛围。
就像纪录片里,非洲大草原上吃饱喝足准备睡个午觉的狮子。
一众中层领导和技术骨干,一边战战兢兢地做工作汇报,一边互递眼色,恨不得靠眼皮和睫毛打出摩斯电码,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以交流的环节。
直到扬声器里传来别人的声音。
即使傅总眼疾手快地关闭了麦克风和摄像头,但众人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还是个刚刚起床,就能肆无忌惮对自家老大发脾气的女人。
虽说傅初白平时气场强大,但奈何长了张赏心悦目的脸,所以公司里私底下好奇他私生活的人不少,
只是好奇归好奇,自傅初白进公司这么些年,在感情这块儿硬是没给外界露哪怕一丝一毫风声,
甚至还有传言说有八卦小报出好些钱,想要通过他身边的人买点儿消息都没成功。
谁料今天,就这样没有丝毫准备,也没有丝毫遮掩地,就这么露在众人面前了!
碍着会议室多少沾点儿严肃的氛围,大家不敢多说什么,但眉飞色舞的表情和桌面底下飞快敲击屏幕的手指藏都藏不住,生怕晚一秒就吃不到新鲜热乎的瓜。
同样陷入焦灼气氛的,还有北府华庭的卧室。
林衔月自从听见傅初白说在开会之后整个人就和被烫熟的虾似的全身上下红了个遍,想骂人又害怕他麦克风还开着,只好抬起手在傅初白的胳膊上猛锤了两下。
她没收着劲儿,还有有点疼的,
可傅初白却忍不住地想笑,然后勾着唇角,就倾着身子亲过来,
没深入,就是在唇瓣上很浅地摩挲。
林衔月这下更热了,生怕他一时兴起将舌尖探进来,紧咬着牙关不松,一双眼睛就那么圆溜溜地盯着他看。
“怎么,我在开会很吓人吗?”
听到他这么肆无忌惮的开口,林衔月也大概反应过来麦克风估计是关了的,缓了好一会儿才张开嘴:
“这,”
“多尴尬啊。”
虽然说话了,但声音依旧是低的,还带着点儿刚睡醒起来的鼻音。
泛着点儿撩人心弦的软。
傅初白又亲上来,咬着她的嘴唇含糊不清地开口:
“这有什么尴尬的,”
“你是老板娘,怕见人可不行。”
这话以前谈恋爱那阵儿傅初白总说,只是这会儿大概是都有了些不一样的成长,听起来更是让人酥了骨头,
林衔月眼睫颤了下,没说话,只是抬手推了推傅初白的肩膀,
动作很轻,一点儿抗拒的力道都没有。
两个人也没过多腻歪,毕竟那边儿会议室还坐着一堆人呢。
她去洗澡,傅初白就搬着电脑到书房开会。
等林衔月洗完澡出来,他这会还没开完,林衔月也没去打扰,就窝在沙发上看书。
她本来是想着下午要不回学校上班算了,结果手机打开一看,才发现傅初白这人直接大手笔地请了一整天的假,
还是用的她宝贵的年假!
再想起这学校最大的董事就是傅初白,
这不就是活脱脱万恶的资本家嘛!
林衔月越想越气,连带着傅初白开完会出来抱她的时候都没个好脸色。
只不过傅初白倒是不在意,林衔月怎么样他都行,也都喜欢。
中午两个人一块儿出去吃了个饭,然后傅初白就一脚油门朝林衔月租的那个小屋子去了,
去搬家。
林衔月昨晚上就知道傅初白今天肯定是要把这件事做成的,也就没多说什么,把行李箱把地板上一摊就开始收拾东西。
只带些随身的物件,傅初白叫了搬家公司,其他东西他们会来收。
傅初白在边上给她打下手,一件儿一件儿地把东西往前递。
有个文件袋没封好口,拿起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往外掉了两样,
林衔月没来得及探出手就被傅初白先一步捡了起来。
是她在港城大学的学生证。
翻开第一页就是张蓝底的一寸照片,在学校拍的。
当时她状态很差,体重暴跌,加上拍照的时候那光打的实在奇怪,所以照片上的她绝对是不好看的。
林衔月不是很想让傅初白看见那张照片,赶在傅初白把首页翻开的时候伸出手将学生证拿了回来,嗫声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还没看清呢,”
傅初白笑着,伸手捏了下林衔月的脸:“就是有点瘦,没事,从今天起,我做饭,绝对把你养回来。”
林衔月脸一热,小声地念了句:
“谁把谁养回来还不知道呢。”
傅初白像是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林衔月没看他,说没事,抬手将学生证重新装回文件袋里。
东西不多,收拾起来自然也就没花多长时间,甚至于等林衔月坐上副驾驶,感受着车子一路径直往北府华庭开的时候,都有种莫名的恍惚。
恍惚到她好像不是从出租屋往那里走,
而是从大学宿舍。
这一切,可不是和当年一模一样嘛。
傅初白似乎是要践行他说的那句把人养回来的话,一到家就换了身衣服下厨去了。
食材是他在路上定好的,三个大袋子,直接把冰箱填的满满当当。
他做饭,林衔月就在客厅收拾东西,顺便陪星星玩。
今儿中午回房子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两已经牵着星星到楼下转过一圈了,结果到了这会儿,它还是精力高涨,从客厅跑到厨房,又从厨房跑到客厅,没一下消停的时候。
那股兴奋劲,简直和它小时候一模一样。
估计小狗也只是单纯地觉得,现在,就是又回到以前了吧。
林衔月收拾完东西的时候傅初白那边饭菜正好上桌,算是什么五星级水平,但也是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小炒。
两个人边吃边点评,还顺便用冰箱里其他食材列了个菜单,把接下来几天的晚饭都计划好了。
吃完饭之后傅初白打扫厨房,林衔月就收拾客厅和卧室。
等全都忙完之后两个人就默契地往沙发上一窝,林衔月备课,傅初白看文件,时不时还抽空逗一下星星。
明明是时隔很多年之后重新走到同居这一步,但却好像没什么拘谨的地方,就好像这一切本来就是这样。
就连两人相拥而眠的角度都不需要调整。
其实说起来,生活上的改变算不上多,毕竟说来说去人生的每一天就是那些事,
起床,吃饭,上班,睡觉。
无非就是原先一个人的空间,现如今是被两个人填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