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衔月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办公室聊天的时候,不止一个同事说她最近气色好了不少,问她是不是用了什么新的护肤品的时候,
林衔月才算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大概真的就像那天说的,
傅初白还真的把自己慢慢养回来了。
别的不说,光吃晚饭这一项便比以前好了不少。
从前她一个人住的时候,晚上要么不吃,要么随便一口对付过去。
但现在,晚餐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傅初白掌勺,也不多做,就两三个家常菜,至少保障营养干净。
如果他开会或者饭局赶不回来,就会安排助理定几个菜送到家里。
以前那种图简单方便的晚餐模式直接在林衔月的生活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也不是没有尝试和傅初白谈判过。
先是说自己这小半个月胖了不少,要开始减肥,就不吃晚饭了。
结果傅初白听了之后,二话不说把她打横抱起来就往体重称上站,连数字都没去看一眼,只是盯着林衔月,大言不惭地:
“没胖。”
然后也不等她开口反驳,就勾着唇角:“如果你真觉得胖了,我也可以有一些合适的饭后运动来消耗热量。”
虽然没明着说,但语气和表情都是要往少儿不宜的方向走,林衔月也不敢接着说了,只能换个托词,说傅初白目前多少算是公司老板,天天下班赶着回家做饭是不是和他总裁形象不符。
苦口婆心的样子,倒真像是在为傅初白的外部形象着想。
“没事,”
傅初白这下答得更快,挑眉一笑:“实际控制人有稳定的家庭形象,对公司的发展有利无害。”
说完,垂头在林衔月的唇上亲了下:
“而且我就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我家里有人等着呢。”
这次以林衔月单方面失败告知的谈判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傅初白莫名涌出一股学习欲来,动不动就要尝试几个新的菜谱,意图在厨艺方面寻求新的突破。
有好几次他做的多了些,林衔月便找了个饭盒,第二天装着去上班。
本意是不浪费粮食,结果到中午吃饭那点儿一拿出来,办公室的同事们更是纷纷夸赞林衔月手艺好。
林衔月笑着应下来,等人群散去之后才掏出手机给傅初白发去个消息:
“菜色得到一众好评。”
“恭喜傅总。”
傅初白那边的消息回来的也快:“那林老师呢?觉得怎么样?”
她觉得怎么样?
她不是昨天在饭桌上就说了好吃嘛。
林衔月抿着唇笑了下,刚准备把消息发回来,耳侧就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飞速将手机屏幕暗灭,然后回头朝身侧看去。
周以愿抱着电脑,一双眼睛圆瞪着,迎着林衔月的视线十分僵硬地咽了下口水之后才颤着声音开口道:
“我没看见。”
“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第82章
林衔月一下紧张起来。
倒不是觉得谈恋爱这事需要遮遮掩掩,只不过傅初白在学校的身份有些特殊,若是让被人知道他们两的关系,总免不了要被指指点点。
他们两才重新在一起没多久,林衔月不想被这种无谓的事情影响。
只是周以愿,偏偏是这些人里面稍显特殊的那一个。
就凭她知道自己和傅初白很多事,林衔月面对她的时候就很难装作一脸平淡。
周以愿面上也是藏不住的慌乱,往林衔月的方向挪了两步,压着声音:“我就看见屏幕闪了下,其他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周以愿这话说起来,
半真半假。
真在于她真的只是不小心瞄到林衔月手机屏幕闪动,
假则是,好巧不巧地看见了傅总两个字。
照理来说,看见这样的场面怎么样都该是要尖叫两声才算是对得起她CP粉的身份,但刚才那一瞬间,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毕竟两人发展到哪一步现在还不明确,
虽然看林衔月的表情,大概率是好消息就是了。
林衔月也看出了周以愿视线里的犹疑,本想张嘴说些什么,却愣是想不到开口的词语。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尬在原地。
直到有老师猛地推开门,声音里带着些急切:
“周老师林老师,傅初宁摔伤了,你两快去看看吧!”
小朋友意外受伤对老师来说简直是惊天噩耗,周以愿和林衔月也顾不上此时气氛里的尴尬,连忙起身往医务室跑去。
幸好伤的不重,就是摔倒的时候小臂上蹭破了一点皮。
她两进去的时候傅初宁也没哭也没闹,反而是一脸认真淡定地安慰着边上面色惨白,大概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就要止步于此的体育老师:
“王老师我没事,一点都不痛的。”
任职这段时间,林衔月也是对傅初宁有些了解的。
虽然年级比班上绝大多数小朋友都小,但偏偏表现出来的,却是个小大人的样子。
明明自己姓傅,和学校沾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一点儿没有被惯坏的骄纵样子,而是处处礼貌友善,甚至有些举动还带着点儿莫名讨好的味道。
见傅初宁的伤口的确不重,林衔月和周以愿宽慰了王老师几句便给傅家的人去了电话,把情况稍作沟通之后那边立刻说会安排人来把小朋友接回去。
这套操作她们已经算是无比熟悉,把傅初宁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下之后便在接待室等着。
傅初宁安安静静地坐在边上,没说话,只低头看着膝盖上摊开的书。
安静的氛围里,林衔月的手机震了下。
只是她还没拿出来看,走廊上就传来一阵略显急躁的脚步,紧接着,接待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林衔月顺势抬起脸,
没等声带震颤发出声音,神经便先一步做出反应。
她没想到来的人是傅煜阳,
傅初白的父亲,
当然,也是傅初宁的父亲。
傅煜阳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当年面对林衔月时高高在上的、运筹帷幄的气势仿佛被多年时光消磨殆尽,只眉眼间依旧留存了些许压迫气势。
他也看着林衔月,似乎是眯了下眼睛,声音说不上是疑惑多,还是愤怒多:
“是你?”
林衔月一愣,很轻地嗯了声,刚准备接着开口,傅煜阳就又一次开口,语调尖锐又直接:
“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空气一下寂冷起来。
林衔月足足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傅煜阳这话里的意思,
她感觉一股冰冷又灼烫的气息猛地从血液里涌出来,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的男人: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问我,是不是故意回来到这里教书?”
“还是问我,是不是还惦念着当年的事情,故意伤害傅初宁?”
直白的,坦率的,没有丝毫退缩的。
林衔月就这么看着傅煜阳。
当年是她自己难以说服自己,所以在傅煜阳面前才无端地气势矮了半分,但现如今,
至少在成为傅初宁老师这件事上,
她问心无愧,
也不容许任何人无端猜疑。
傅煜阳显然是没想到林衔月会有如此硬气地回答,愣了下,没说话。
他两沉默,倒是急坏了边上略知一二的周以愿。
从苏亦初口中,周以愿也了解过一些关于傅家的事情,看如今这气氛大概也能猜到,傅煜阳和林衔月以前肯定是有过不太愉快的对话。
她想了想,一咬牙:
“傅总,您看,咱们要不先让傅初宁小朋友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您可以单独和我们老师沟通。”
傅煜阳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又把视线重新移回到林衔月身上,等把人上下打量过之后才哼了一声。
只不过他刚准备开口,就被得到消息匆匆感慨的校长的打断。
这些年傅煜阳在傅家的产业里虽然没有话语权,但说来说去,这都是人家家内部的事情,校长作为高级打工人,自然是谁都不能得罪。
“傅总,您来了。”
他满脸对着笑,算得上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只不过这次傅煜阳连眼神都没分出去,只视线凝重地看着林衔月。
林衔月不逃避,也回看着他。
校长没得到傅煜阳的回复,神色一变,等在房间中扫了一圈之后心中也有了判断,眉间一簇,冲着林衔月:
“林老师,你怎么回事,我不是一直强调吗,有什么事情都要保持良好的态度,和学生家长好好沟通!”
“不然你是做不好一位老师的。”
校长这几句责怪来的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只是林衔月这会儿也没空和他争辩。
她看着傅煜阳,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缓:
“傅总,您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以开诚布公的提出来,没必要怀着恶意揣测别人。”
这话她明白是什么意思,傅煜阳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站在一边的校长不明白。
“林老师你说什么呢!这是和学生家长对话的态度吗!”
“她还就这态度了,”
缓慢的语调声音里裹着让人不由一震的气势,像是巨锤,猛地砸在众人中间。
傅初白边缓步往这边走边把剩下的半句话补完:
“不愿意的听的人,最好自己识趣些。”
刚刚还横眉竖眼的校长面上骤然一僵,声音结巴着:“傅,傅总。”
这声傅总,显然比刚才那声傅总多了不少真情实感。
林衔月眉尾很轻地跳了下,
她看见傅煜阳的脸上也是一片凝重。
几乎是同时,一直沉默在边上的傅初宁开口:
“哥…”
很轻,带着点儿怯,甚至声音还没成型便飘散在空气里,
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傅初白听见似的。
傅初白也的确没多分给他哪怕一个眼神。
他径直走进来,然后站在林衔月边上牵起她的手,然后转身面对着傅煜阳:
“看来你挺闲的啊。”
一句称呼都没有,连声音里也是满满的嘲讽和冷漠。
傅煜阳视线在二人紧握的双手上扫了下,面色铁青着:
“你…”
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字,显然是气极了。
林衔月侧眼看了下傅初白,
他面色依旧如常,眼眸里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没有,唇边甚至还挂着些讥讽的笑容。
等了会儿,见傅煜阳的下半句始终没个影子,傅初白才悠悠开口:
“我还是那句话,你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适可而止。”
“别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这话语气不重,但其间劝告的意味浓重,和当着众人的面扇了傅煜阳一个耳光一样。
他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眼底满是复杂汹涌的情绪。
傅初白没理,牵着林衔月便往门口走。
等走到门边,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侧了下脸:
“对了,也别拿你那套恶毒的心思揣测她。”
“她不屑于干这种事情。”
掷地有声的,不容置疑的。
林衔月没出声,只是回握了一下傅初白的手。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径直出了门。
也不知是不是林衔月的错觉,校园里显得异常安静,一点儿多余的声响都没有。
直到坐上车,环境变得封闭起来之后,耳廓里才传来很是轻浅的呼吸与心跳声。
傅初白倒是没着急开车,转过头看着林衔月,唇边挂着笑,问:
“受委屈了?”
林衔月摇头,说没有。
如果她是第一次和傅煜阳打交道,大概会觉得手足无措,也会觉得自己被无端冤枉质疑。
但现在也不会了,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傅煜阳几句话就被吓得脑袋发昏的小女孩,
她知道什么是更重要的东西。
“没受委屈就行。”
傅初白轻笑了声,满不在乎的:“你不用管他。”
林衔月面上没什么神态变化,忽然开口问道:
“傅初白,你和他…”
“是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的。”
话里的‘他’,自然是指的傅煜阳。
其实当年林衔月见过傅煜阳之后,对他们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处于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的状态。
等今天现场看见他们父子面对面时那种暗潮汹涌也剑拔弩张的氛围,心里更是止不住的好奇和探究。
某种程度上,这是她对傅初白的生活中,
为数不多的,不了解的,陌生的地方。
傅初白像是没想到林衔月突然问了这个问题,愣了下,单侧眉尾微挑,片刻,笑了下:
“想听我讲故事啊?”
“行,”
“先让我亲一下。”
他说完,凑过来将嘴唇贴在林衔月的侧脸上。
热气泛着潮湿,和林衔月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第83章
傅初白的母亲姓向,单名一个黎字。
向黎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概是因为没有什么继承家业的压力,所以她的少女时期也算得上是肆意跳脱。
直到有一次在某个宴会上和傅煜阳见面。
傅煜阳对向黎是一见钟情,请人跳了一支舞后便和傅震霆表明了自己想要和向黎结婚的想法。
向家主要业务都在南方,虽说也是富甲一方,但和傅家比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
傅震霆当然不可能同意。
但傅煜阳就是铁了心,一边大张旗鼓地追求向黎,一边和傅震霆顽强抗争,一来二去,既感动了向黎,也说服了傅震霆。
不久,二人结婚,向黎从南方搬到京北,
次年,傅初白出生。
毕竟是自己出生之前的故事,傅初白说的算不上详细,但寥寥几句却还是让边上的林衔月猛地瞪大眼睛:
“那为什么后面还会…”
故事的开头这么幸福,为什么后面还会发展成为这样狼狈、痛苦的局面。
傅初白视线垂着,片刻,很轻蔑地笑了声:
“因为傅煜阳脑子有病。”
傅初白的出生在傅家这种家庭里本来是件喜事,可偏偏傅煜阳却像是被下了降头似的,整个人无端阴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