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很久没看到毛黎，她眼睛有点花，毛黎好像年轻了。
“你脸上打针了？”闻锦问。
“什么？”毛黎眉头紧锁。
气氛稍微诡异。
“热水来了，闻锦姐，不烫。”助小挽双手捧着杯子，先交到毛黎手里。
闻锦的眼神继而转向小挽，视线轻眯。
毛黎接过，嘴里说：“赶紧喝，喝完了出发，我们现在赶过去做妆造还来得及。”
被盯着看的小挽神情脸上不自然。
毛黎扶闻锦坐起来，让她手心拖住杯子。
转头交代小挽：“找套衣服，愣着做什么？”
小挽嘴唇抖动，犹犹豫豫，目光摇摆不定，因为现在闻锦看她的眼神充满恐惧。
“闻锦姐？”
毛黎看闻锦：“你怎么了？”
房间静的出奇，闻锦心口起伏，手腕一抖。
三秒……一声尖叫。
玻璃杯砸向地面，清脆响亮声传遍整个屋子。
……
闻锦的记忆是定在车祸的时候。
她只记得最后是捏着离婚协议晕了过去。
一场车祸，重生了，重生到十年前，还没跟宋亦泠谈恋爱，准确来说，还没有正式认识宋亦泠。
现在，婚还没离，事业清零，已婚变成未婚，除了还会隐隐难受宋亦泠的发言以外，她心情是好的。
有时间，有经验，少走弯路。
“麻烦开快点，要来不及了。”小挽身子倾向前座，声音过闻锦耳畔，眼睛小心地瞥一眼，她有点怕闻锦。
闻锦一醒来，刺耳尖叫说她是鬼。
手里的杯子也摔了，一反常态。然后又给她放假让她定期检查身体，整个人都很奇怪。
小挽现在不敢惹她。
司机提速，闻锦身子惯性前倾，旁边的毛黎扶住。
闻锦手里的粉饼盒“咔”扣上。
二十四的状态和三十四是有一点区别的。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年轻真好。
“我给你争取了一个试镜的机会，宋亦泠主演的，今晚的百花奖最佳女主肯定又是她的，正好下部戏是个大ip。我给你争取的这个角色，一定拿下，不能总在低成本的网剧兜圈子。”
毛黎在边上报着接下来的工作。
闻锦在包里选了一只烂番茄色，扭开补口红。
“是《仙渡》？我想试女二风缪这个角色。”
毛黎拧着矿泉水：“这个角色试的人很多，而且也不适合你，所以我给你安排的另一个，人设讨喜。”
“算命的江湖小骗子？”
闻锦还记得，最开始毛黎安排的就是这个。
毛黎喝水的动作停下，看她：“那是魅仙的传人，在副本里戏份很多的。”
“有风缪多吗？我要试风缪。”
闻锦就是通过这个角色才顺利跨出了网剧圈子，而这部仙侠剧制作方也是早早开始宣传，首播收视率创新高，风缪饰演女主小师妹又凭借最后以身为饵献祭的剧情更是圈粉无数。
可以说，这部戏是她人生的垫脚石。
虽然她很不想和宋亦泠有任何牵扯，但事业和恩怨，她选事业。
前世她暗恋宋亦泠，可笑，现在她又没有暗恋，到了一个剧组也擦不出火花。
毛黎水都不喝了，膝盖往她那头侧，说教。
“你以为争取这个试镜的机会容易？咱们要是拿过奖还好，去年百花最佳女配得奖那个演员也要试风缪这个角色。”
闻锦补好口红抿了抿，也不搭话。
她刚转向毛黎，车子一个急刹，“砰”一声传来。
闻锦身子不受控制前倾，压在耳后的头发滑落，后排的小挽脑袋也撞到了椅背上。
毛黎也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她左手扶住闻锦的胳膊，让闻锦保持平衡。
“后边超车，撞上了。”司机声音弱了。
眼看着快到现场了，没想到这时候出事。
毛黎遇事不乱，稳着心跳安慰闻锦：“没事没事，别怕。”
话刚脱口，转首却发现闻锦拿着镜子手腕都在抖，整张脸藏着火气，右手捏着的口红被撞断了，唇角的红一直拉到脸颊。
妆毁了！
她抬起眸，眼里带着杀气，手腕颤抖扯开肩上的披风，声线还在发抖：“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没礼貌！”
手里的粉饼盒一扣，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毛黎去拉她的胳膊：“别冲动，被拍了怎么办？”
手从闻锦胳膊肘滑开，人扑空，没拦得住，车门“砰”一声闭上。
前车的司机也下来了，一辆豪华保姆车，论档次跟闻锦坐的有很大的区别。
“抱歉抱歉，实在赶时间。”对方的司机迎闻锦。
闻锦视而不见脚低生风，直奔前方。
毛黎出来拦，当前面拉着她：“算了算了，别冲动，大马路上这么多人，快回车上，时间来不及了。”
前方车门开了，一袭黑裙露背礼服露在夕照下，腰身收得不盈一握，闻锦染着火气的面色在看到那熟悉的侧脸后慢慢转变神色。
那是――宋亦泠。
这时候的宋亦泠还活在荧幕下，浑身矜贵高傲。
闻锦在看到她的时候，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
滑动干涩的喉头在对视中收了收眸子。
“那是宋亦泠。”毛黎放低了声线，胳膊肘拐了拐她，“收收你的脾气，别这样。”
毛黎先一步赔笑：“宋亦泠老师，没想到是您。”
在这个圈子里，经纪人的反应素来是快得多，临场应变的能力极强，撞上宋亦泠像是揽着了烫手山芋，即使对方的过错，也不能吱一声。
宋亦泠是什么人？年少成名，科班出身，以最高级的电影出道方式在圈内展露头角，那时的宋亦泠才十几岁。
后来的演艺生涯一直没有获过奖项，直到二十岁那年0片酬出演最佳导演军旅题材电视剧，才拿下第一个奖项。
至此往后的星途一直顺利，奖项代言拿到手软。
到现在二十七岁已经是圈内的老前辈了。
毛黎当然要恭敬，闻锦在小花中不缺戏拍，但也差一部好的本子来铺开星路。
“打招呼，你不认识啊？”毛黎嘴角咬着字，似恨铁不成钢的态度碰闻锦。
闻锦深吸一口气，眼神平静地望着宋亦泠。
同时宋亦泠也正轻缓缓地接着她的眼神，在瞥见她脸上的口红时，眉心不可置否地动了动。
她见宋亦泠正要张口说话，于是直接转身故作淡定：“毛黎，不计较了，走，赶时间。”
毛黎尴尬笑，对着宋亦泠点头：“不好意思。”
闻锦脚步带风，抱着臂膀的手捏紧了。
听她这么说，司机也不再耽误，收了手机跟着上车。
毛黎透着玻璃看宋亦泠还在原地。
她收了目光，看闻锦：“你也太不礼貌了。”
闻锦擦着脸上的口红，眼底阴沉，脑袋一斜质问：“她礼貌？唰一下飞过去，我脸成了这样。”
小挽用纸巾小心沾着她脸上的口红，又拿着粉饼补，大气也不敢出。
毛黎被她这几句回得没话说，司机启动车，闻锦的身子斜在后方，和站在车边的宋亦泠擦肩而过。
宋亦泠看着车尾灯，沉下的眉心慢慢舒展开。
助嘲：“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见宋亦泠不说话，助顺着道路尽头看一眼。
“亦泠姐，咱们为什么要故意超车撞她们？我的意思是，会不会被她们看出来了？”
第3章 恋爱天赋，是以前的我们
如果不是看出来了，怎么态度这么差？
宋亦泠起初是没有认出闻锦的车，还是在半道经纪人杨诗词认出来的。
杨诗词坐前排，本来是指着车牌嘲：“现在的流量小花，这种场合还不守时，不是给媒体做文章的机会？”
“你认识？”宋亦泠在后排座轻轻抬起眼皮，扫视后又低头滑手机。
亮着的屏幕上是闻锦的微博。
“不认识，只是正好，妆造是在你隔壁做的，下车库的时候看见了。”
宋亦泠慢条斯滑着屏幕，最新一条微博是前几天在剧院演出，小姑娘穿着蓝布衣在后场拍的。
“前段时间小火了一部网剧，你有印象吗？”
杨诗词半边身子后折跟她聊天。
宋亦泠单手撑着头，眼皮都没抬一下，大拇指不嫌无聊地滑。
杨诗词不在意她听没听，继续说：“她在新生代的流量小花中资源不错。前两年连续出演了李喻的三部古装网剧，公司也是舍得捧，热搜通稿全买这小花一个人身上。”
宋亦泠闻言指尖顿下，头轻轻抬起来，眉毛往里走了走，声音微微响：“车上是闻锦？”
“你听过？”杨诗词后背移动，整个身子都转向她，“我还看过她的资料，上次李导炒作她什么秒杀同代小花得罪了圈里不少人。”
圈里很忌讳拉踩，买通稿夸上天都行，但提不得同咖艺人，尤其是还大范围的拉踩。
宋亦泠放轻呼吸，足足两秒才往前看，手机转了一圈，“嚓”锁上。
她吩咐：“提速……超车。”
杨诗词诧异：“我们压轴不着急的，过去后直接走红毯。”
助也跟着说：“亦泠姐，我们过去时间正好，现在也快到了，不用着急。”
宋亦泠语调轻飘飘：“谁说我着急了？”
她视线继续盯着前方，同时告诉司机：“把前面那辆车给我拦下来。”
司机摇摆不定，额头冒汗，车技再好也不是这样用的。
“你要干嘛？”杨诗词问。
宋亦泠抬了抬眉毛，身子往后一靠，轻松说：“碰瓷。”
这碰瓷的技术不好，还是刮蹭上了全责，就这样她和闻锦见面了。
不过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宋亦泠觉得闻锦很奇怪。现在的她算起来，只在几年前见过闻锦。
一部战争片的拍摄剧组，闻锦接的特邀跟她有一场对手戏。
当时的相处算是愉快的。
第一次见那小姑娘，人不娇柔做作，她说真打，也是真的打，下手狠但一条过，不耽误剧组时间。
敬业是真的敬业。
但那时候的闻锦也就只有敬业了。
多年后的久别重逢在《仙渡》剧组，那应该是正式认识的时候。对闻锦最初心动的感觉，宋亦泠有点记不得了。
她只记得，在一起的那个晚上。
是她先主动表白的，后来也是她官宣的。
再后来，闻锦的合同到期，经纪人也退圈，她签了闻锦。
那是她最低谷的一段时间，隐退到幕后给闻锦最好的资源，时间也越来越忙。
在印象里，跟闻锦传绯闻的演员，是追过闻锦。
两人是高中同学。
不过，信任感方面她们一直都有。
即使都在忙，即使没有时间通电话，她也是相信闻锦。
重生的过程很突然，宋亦泠还没有缓过来。
她思绪凝着，还在回想刚刚闻锦躲避的眼神。
二十四岁的闻锦……怎么看她像仇人？
不知不觉，车到了。
宋亦泠透过车窗看出去，工作人员已经朝着这边匆匆跑来，杨诗词看情形觉得不对。
“看来你要的，有结果了。”杨诗词头轻偏着，没下车，先让宋亦泠的助下去，在车门等着。
宋亦泠的视线一直盯着，直到工作人员靠近。
“亦泠老师辛苦了，现在还剩下十五分钟，您的时间压轴刚好，但前边还有个艺人没走红毯，不知道您能不能稍等一下。”
走红毯时间和入场是固定的，闻锦要是再早十分钟也不会遇到这个局面。
宋亦泠抬眉，冷不丁地问：“你知不知道会被媒体抓住把柄做文章？”
小姑娘脸红了，低头抿着唇。
看着像是刚入行的，一般得罪人的事情，都让底下的人去做。
如果宋亦泠红毯时间往后移动十分钟，那颁奖典礼上整体都会往后延时，而这些舆论焦点都会引到她的身上。
或许下一次热搜的标题：
#宋亦泠耍大牌#
演员都很忌讳这个三个字。
杨诗词笑了，道：“耍大牌的公关不好做，背这个热搜用来给别人收拾烂摊子？什么意思？”
“抱歉亦泠老师。”小姑娘先道歉。
“你跟我道歉没什么用，迟到的艺人如果不走红毯，那回头便会给粉丝迎战的由，尤其是现在的流量小花，粉丝体量较大，年龄层偏小。”宋亦泠轻言细语，慢条斯讲着，“我时间不调，就现在。”
她的态度有略微带着强硬，又是温和的语调。
让人压抑得慌。
小姑娘急得要哭了，上边支她过来办，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宋亦泠眼底轻沉，看着对方微红的眼眶轻缓一口气，头偏了下，悠悠然道：“我有个办法，要不要听？”
小姑娘眼泪滴到工作牌上，抬头擦了擦，点头。
……
“我跟她一起走红毯？”
闻锦倒吸一口凉气。
工作人员点头：“是的闻锦老师，因为时间不够了，目前距离进会场还有十分钟，亦泠老师在车上等您，您们可以同时下车。”
毛黎在闻锦说话前，先抢话：“这是主办方的意思？”
小姑娘略微紧张：“嗯……是。”
闻锦没有说话，视线轻聚到一处。
毛黎想了一下，抿出一个笑，客气道：“不好意思，麻烦你说一声，我们家艺人咖位跟宋亦泠老师压轴走红毯不太合适。况且今天闻锦的造型和品牌合作比较特殊，再一个接下来公司的安排希望不过度曝光，还是分开走比较好。”
虽然这是一个机会，如果跟宋亦泠压轴走红毯，明天肯定会上热搜，宋亦泠的团队不会让她有什么负面影响，但闻锦就不一定了。
毛黎都能想到热搜的标题。
“闻锦老师，主要是媒体拍摄和主持都要撤进内场了，因为在时间上比较紧。”小姑娘头一伸朝着车内的闻锦说话。
闻锦还是不说话。
“目前闻锦老师有在播剧，网络转载量和热度也是蛮高的，基于这个情况下，共同压轴定会有影响力和话题性，闻锦老师您再考虑一下？”
这小姑娘的台词漂亮，但状态又不像是个会说话的。
看样子谁教过。
闻锦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