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她幡然醒悟了——折枝一桂【完结】
时间:2024-11-21 14:42:11

  忍着睡意问了一声,“父王呢?”
  夏菱回:“王爷从昨晚一直守着您,白日撑不住,回去歇着了。”
  “好。”
  萧婧华闭眼,片刻便睡了过去。
  夏菱在一旁守着,手里做着针线,不时抬头往香炉里添安神香,好让郡主睡得安稳些。
  一夜过去,青石板上雨水湿冷,后花园里百花含露,花蕊低垂,处处弥漫着凄冷之风。
  昨夜听闻萧婧华醒了,恭亲王匆匆而来,谁知她又睡下了。今晨他早早便来了春栖院,正巧见到萧婧华靠坐在床上,忙迎上去,“怎的不多睡会儿。”
  萧婧华眼里瞬间弥漫起泪花,“父王。”
  “快躺回去。”恭亲王拦住她,“脚下还有伤,别乱动。”
  感受着父王的关心,萧婧华含泪点头。
  时辰还早,父女二人在一处用早膳。
  和昨日一样,全是素食。
  恭亲王并未问她这几日遭遇了什么,嘘寒问暖,好像她只是离家游玩了几日。
  萧婧华心中感动,小口喝着粥。
  吃完早膳,汤正德来通报,“王爷,郡主,太子殿下来了。”
  父女二人同时抬头,望向他身后之人。
  萧长瑾着山岚色祥云纹宽袖长袍,踏水而来,唇畔笑意和缓似风。
  “皇叔,婧华。”
  “阿瑾来了。”恭亲王招呼。
  萧婧华轻声唤他,“太子哥哥。”
  萧长瑾将她从头到尾端详一遍,笑道:“婧华许久未进宫了,哥哥来接你去住几日。”
  少女一怔,转头去看恭亲王。
  后者略有些不赞同,“你妹妹身上还有伤。”
  “宫里太医多得是,皇叔不必忧虑。”
  恭亲王沉吟片刻,同意了,“行,去吧。”
  萧长瑾便笑了,走到萧婧华身旁,低头看了眼她裹着白纱的双脚,柔声道:“走,哥哥背你。”
  萧婧华笑了笑,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身子伏了上去。
  太子轿撵停在王府大门前,当朝太子亲自接她入宫。
  萧婧华眼眶发酸。
  她知道,这是她的亲人在为她撑腰。以此昭告天下,她萧婧华,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琅华郡主。
第31章
  太子轿撵抬着萧婧华入了长秋殿。
  萧长瑾抱着萧婧华入殿时,崇宁帝正在批奏折。
  他与恭亲王一母同胞,生得有四五分相似,只是相比于恭亲王,眉头时常皱着,显得很是威严。
  将萧婧华放在榻上,兄妹俩同时开口。
  “父皇。”
  “皇伯父。”
  崇宁帝头也不抬,“嗯”了一声,对萧婧华道:“桌上有吃食。”随后招呼萧长瑾过去,“这封奏折,你看看。”
  萧长瑾依言。
  父子二人讨论起政事。
  萧婧华才用过早膳,此时没什么胃口,半躺在榻上发呆。
  鼻尖弥漫着熟悉的龙涎香,她闭着眼,脑子里回想起那几日的事。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座山上,她站在尸山血海中,双手沾满了血。
  背后有东西贴着她,幽幽质问。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枉你还自诩天家血脉,为什么救不了我?
  那张惨白的脸骤然七窍出血,张嘴朝她咬来。
  “不要!”
  萧婧华猛地惊醒,脸上冷汗津津。
  “醒了?”
  沉稳的嗓音响起,她怔怔抬首,面前递过来一张明黄色的帕子,“擦擦。”
  萧婧华呐呐接过,擦去脸上汗水,视线转了一圈,“太子哥哥呢?”
  “朕让他去处理政事。”
  成京搬来木桌放在榻上,崇宁帝捻起一颗棋子,“陪皇伯父下盘棋?”
  萧婧华抿唇点头。
  她自幼学棋,棋艺不说有多高超,但仍胜过寻常人,往日里与崇宁帝下棋,不说赢多少,却也不至于满盘皆输。
  可今日,无论下多少次,始终是她输。
  放下棋子,崇宁帝叹了一声,吩咐人把棋撤了,像年幼时那般抚摸萧婧华的头发,放低嗓音,“受委屈了?”
  泪水陡然决堤,萧婧华伏在崇宁帝膝上,大哭出声。
  她啜泣着说:“血,好多血,皇伯父,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
  “他们在我跟前杀狗,杀野鸡野兔,还逼着我吃下。我不想吃,可他们逼我,我真的不想吃……”
  “还有那个姑娘,她求我救她,可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救不了她,皇伯父,我救不了她!”
  崇宁帝轻叹。
  婧华险些走失后,他们把她保护得太好,别说人,即便是杀鸡也没让她见过,平日里惩处下人,更是不会让她撞上。骤然来这一出,她怎么受得住?
  宽厚手掌一下下抚摸她的头发,静静安抚着她,崇宁帝温声道:“别怕,婧华回来了,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
  “你不过是个小姑娘,救不了人,与你何干?”
  “别怕,不哭了。”
  萧婧华放声大哭。
  哭累了,她渐渐转为啜泣,闭着眼伏在崇宁帝膝上,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崇宁帝瞧了眼缭绕不断的白烟,为她擦干脸上的泪,指关节在桌上轻敲两声。
  成京躬身而入,“陛下。”
  崇宁帝低声道:“吩咐下去,宁城水祸,朕身为天子,当以身作则,即日起长秋殿食素,为百姓祈福。”
  成京看了眼睡着的小郡主,恭声道:“是。”
  ……
  琅华郡主一入宫,便在长秋殿待了整整一上午,此事一外传,三宫六院便知即便在土匪窝里走了一遭,琅华仍是那个备受宠爱的琅华。
  回到属于自己的殿宇,各宫的帖子便送了来。
  萧婧华没工夫应付,恹恹拂开,“收起来吧,就说本郡主尚未痊愈,不便见客。”
  夏菱“诶”了一声。
  箬竹箬兰重伤未愈,萧婧华便带了她入宫。
  这小丫头第一次进宫,虽谨小慎微,但仍能从翘起的嘴角窥见几分喜悦。
  萧婧华白日里睡得多,见她激动,索性拉着她和另两名宫女打叶子牌。
  玩到深夜,直到困意上涌,才散了局,各自歇下。
  第二日,萧长瑾早早便来了,怀里揣了个木盒,不知装了什么。
  “看看,喜欢吗?”
  他打开木盒,放在桌上。
  萧婧华疑惑低头。
  木盒里躺着一对玉石耳铛,底下用白玉雕成含苞待放的君影草,上面一颗孔雀石,中间缠绕着金线。
  萧婧华弯着眼笑,“好端端的,哥哥送我耳铛做什么?”
  萧长瑾:“忘了?前两日是你生辰。”
  萧婧华目光一滞,有些恍惚。
  是啊,四月二十五是她生辰,那日她本该在府中与父王一同庆生,谁知竟在匪窝里见证了一场屠杀。
  她摇摇头,将那些画面晃出脑海,欲言又止。
  “怎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萧长瑾轻拍她头。
  萧婧华犹豫半晌,将做的梦和盘托出。
  说完,望着萧长瑾凝住的神情,小声道:“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是我被吓得神志不清,才会做那些梦?”
  “怎么会?”萧长瑾回神,敛去眸中冷色,动作轻柔地在她头顶揉了揉,温声道:“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在,哥哥不会放过他。”
  见他信了,萧婧华抿唇轻笑。
  这般小心翼翼的表情,以往根本不会出现在婧华脸上,萧长瑾心中骤痛,心道,还是要让乐宁与端和多来几趟,与婧华吵闹吵闹,也能恢复快些。
  想了想,他笑道:“陆埕这一趟回来,一个侍郎之位是少不了了。”
  萧婧华脸上的笑淡了下去,“他升不升,与我何干?”
  看着她平静的表情,萧长瑾一怔,“婧华,发生了何事?可是陆埕惹你伤心了?”
  “没有,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哥哥,往后我和他。”
  顿了顿,萧婧华轻声道:“就再无瓜葛了。”
  萧长瑾认真端详着她的表情,心中惊讶,仍含笑道:“无碍,婧华想要什么男人没有,何必稀罕他一个陆埕?”
  萧婧华笑着点头,转念想起另一事,问他,“哥哥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太子已及冠两年,别说立妃,东宫连个侍妾也无,此事没少被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大臣念叨。
  萧长瑾一顿,想起最近回京的某位姑娘,笑意加深,“等有消息了,哥哥再告诉你。”
  萧婧华:“好啊。”
  夜里又下了场大雨,雨水噼里啪啦砸在檐下石板上,听得人脸皮一疼。
  她披着外裳,站在窗前看雨。
  乌云笼罩,不见星光。水汽弥漫,阴冷沁骨。
  素手放在窗上,用力一推。
  风雨劈脸砸来,豆大的雨珠在她脸上共舞。
  白皙颈子上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萧婧华却笑了起来。
  曾祖当年忍辱负重,在刀光剑雨中穿梭多年,见过的血杀过的人多了去了。身为他的后人,怎能因这点小事便萎靡不振?
  她不能救下那姑娘,那便找到寇全,杀了他为她报仇。
  有人胆敢在背后算计她,那便把那只老鼠揪出来,杀了一了百了。
  她是琅华郡主。
  无人能在欺负她后,全身而退。
  少女迎着雨笑,雨水砸在脸上生疼,她眼中的光亮却盛朝阳。
  ……
  宁城。
  大雨倾盆。
  陆埕身着蓑衣穿梭在雨中。
  山坡之上,百姓们互相依靠着在临时搭建的庇护所下躲雨。他们浑身被水打湿,有人双手被水泡白,面黄肌瘦,均是一副悲苦绝望的神情。
  心中闷痛,陆埕深吸气,将送上来的百姓交给驻扎在此处的衙役。
  “好好照顾他们。”
  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闻言暴怒,“要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昧下修堰的钱,那堰怎么会垮,我们怎会流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还照顾?照顾我们去死吗?!”
  怒吼一出,人群中响起一声又一声的哽咽啜泣。
  陆埕静默片刻,对着众人弯身作揖,沉声道:“贪污官员已被朝廷清算,追回的金银会重新用于修堰。此番劫难,工部上下官员严阵以待,势与诸位共存亡,请诸位再给朝廷一次机会,相信人定胜天。”
  雨声极大,他的声音却仿佛能穿透雨幕,在耳侧久久回荡。
  振聋发聩。
  中年男人嗤笑,“一个个的,说得比唱得好听。”
  陆埕起身,认真道:“陆某是唱是做,待来日,诸位自能见分晓。”
  话落,他转身朝下。
  浑浊洪水冲没了村庄,声势浩大地向前奔腾。
  树木横在水中,茅草、被子、草鞋……漂浮在水上。
  哀切的哭声混在雨中,仿佛狂风呼啸而过。
  一个刚被救治上来的老人双腿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
  他睁大了眼,苍老的脸上遍布恐惧。
  陆埕眼疾手快将他抓住。
  “孟年,帮忙!”
  他咬牙。
  孟年急忙拉住老人另一只手,两人合力将他拉上岸。
  死里逃生令老人喜极而泣,跪在湿冷地面不住叩头。
  陆埕将他扶起,温声安抚,“雨大,老人家别在此处淋雨了。”
  老人呜呜哭着,连连点头。
  他走后,陆埕正欲起身,余光瞥到岸边枯草上挂着的东西。
  手往腰上摸,空无一物。
  他伸手去够。
  刚够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往下栽。
  他日夜兼程赶赴宁城,策马十日的路程,硬是被他缩短了一半时间。到达之后夜以继日救助百姓,身体早就支撑不住了。
  “大人!”
  孟年慌了,扑上去死死抱住陆埕的腰。
  用力将他往回拉,边朝外吼,“快来个人帮忙!”
  幸好几步之外便有衙役,闻声立即赶来,将陆埕拖了上来。
  道了谢,孟年泄力倒在地上,用手臂挡在眼前隔绝雨珠。他大喘气,高声道:“大人,你今日必须得歇息了。”
  陆埕没说话。
  他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攥着玉簪的手发紧。
  离开后,她应是气狠了,若无这份生辰礼,不知要气多久。
  他望着天,雨珠砸进眼里,疼得紧。
  陆埕收好玉簪,翻身而起,缓了缓气道:“走吧,继续。”
  孟年哀嚎一声,大声嚷嚷,“回去之后,你必须给我涨月银才行。”
  陆埕含着笑音,“涨。”
  大雨之中,他的背影似永不折断的青松。
  谁也没想到,这场雨竟陆陆续续下了一月。
  萧婧华也在宫中住了整整三月。
  父王派人来催好几回了,她只好和皇伯父告辞。
  “三月了,再不放人,你父王该杀进宫寻朕算账了。”
  听萧婧华请辞,崇宁帝开了句玩笑。
  “父王哪敢啊,他就是个纸老虎。”
  萧婧华笑。
  “你啊。”崇宁帝指尖轻点她额头,笑道:“趁你父王不在,就知道埋汰他。”
  萧婧华无辜眨眼,丹凤眼里一派天真。
  崇宁帝忍俊不禁,向外唤一声,“进来。”
  成京领着二人进入殿内。
  “皇伯父,这是?”萧婧华疑惑地看着成京身后的两个姑娘。
  二十来岁的模样,样貌不算出挑,属于放在人群中谁也不会注意的类型。
  崇宁帝未答,对着两人道:“从今日起,郡主便是你们的主子。”
  二人垂首领命。
  “属下二十一/二十四,见过郡主,请郡主赐名。”
  “这是皇家暗卫,往后便由她们保护你的安全。”崇宁帝温声道。
  萧婧华惊讶又开心,抱着崇宁帝的胳膊,甜甜道:“谢谢皇伯父,我就知道,皇伯父对我最好了。”
  崇宁帝眉梢轻扬,表情舒畅。
  萧婧华打量着两名女子,思忖道:“你叫予安。”手指着二十一。
  又对二十四道:“你便叫觅真吧。”
  予家人安康,寻觅真相,这是她目前最想做的事。
  予安和觅真异口同声道:“谢郡主赐名。”
  “好了,回去吧。”崇宁帝摸着萧婧华头顶,“朕让成京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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