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愣,上官海桐把人扶起来:“三妹,你想好了吗?”
上官云舒重重点头:“人生在世不外乎想好好活。娘亲为我所做,我岂能辜负。”
在边上落座,上官海桐注视三妹:“好妹妹,你既求到我面前,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女子立于世间,处处比男子艰难。读书习字,看账管家一样不能松懈。很苦,很累。”
上官云舒眼神坚定:“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我想靠自己活得好。”
活得好,说来容易,做来何其难。
上官海桐颔首:“之前你学习看账管家还未有成效,之后继续。母亲为四弟请夫子,你也可去听学。等你何时能管好整座府邸,才有资格学习如何活得更好。”
“我会努力。”上官云舒下定决心。要做好,要活得好。
此后铺子上的事交由她打理,不懂可以学,可以问。
当一个人真心学习一件事,很快能上手。上官海桐满意笑笑。
此时,母亲那边派人过来请。
她到主院,从周景蜻撞柱而亡那天起第一次母女再见。
杨兰艺有些局促:“上门教学的夫子不好请。你大伯有一门生,近日将来拜访。我想着能不能请他教导些时日,总好过老四的学业一直耽搁着。他人都快玩野了。”
上官海桐微微皱眉:“大伯的门生?必是来参加明年科考的。让他教导四弟,先不说会不会答应。如此紧要关头,他会愿意浪费时间?母亲,为何不送四弟去国子监?”
脸色尴尬,杨兰艺解释道:“以前送老四去过国子监,因为一些事和教习发生冲突……”
想起来了。
上官海桐有些头疼:“母亲,你太溺爱四弟了。他在课堂上不听讲就算了,还干扰别人。教习打他手板小惩大诫,你非上门闹。把四弟闹退学了吧。”
杨兰艺自知理亏:“人不日便到,我问问总行吧。不行我再找别人。”
“他叫什么?”上官海桐颇为无奈。要想个办法送四弟进国子监学习才行。
“听说姓时,名寄风。是你大伯的得意门生,连中三元呢。”杨兰艺提前打听了消息。
时寄风……
上官海桐微怔:“母亲已经决定,便问问吧。”
杨兰艺一喜:“那敢情好。”
“没其他事,我先走了。”上官海桐起身欲离开。
忐忑瞥一眼,杨兰艺试探性问:“老大啊,我这个病能好了吗?”
上官海桐回头,见母亲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杨兰艺被盯得心慌,忙改口:“不好也行。我在床上躺着挺好的,每日悠闲得很。”
亲生母亲眼里满是畏惧,上官海桐开口问:“母亲怪周景蜻吗?她一直在骗你。”
垂头,杨兰艺不由想起过往:“她其实告诉过我名字。不,她一直在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名字。没注意到吗?她的绣帕上始终绣着蜻蜓,或落于花间,或与蝶共舞。”
经此提醒,上官海桐想起来。
确实如此。
周景蜻的绣帕上一直是蜻蜓图案。大大方方展示在众人面前,时时刻刻贴身佩戴。
杨兰艺眼神哀伤:“我能感觉到她真心把我当姐妹。我们一起度过的开心快乐时光,无论如何做不得假。只是她走不出过去的束缚。如果我早点知道,早点知道……”
或许能帮上一帮……
她不知道怎么帮,只知道要帮。
上官海桐转身:“母亲身体大好,不该长卧病榻。”
杨兰艺眼睛一亮:“好好好。你依旧管家,不用交还我。我乐得每天享受。”
无奈一笑,上官海桐发现自己上辈子一点也不了解母亲。
因为一些事闹得母女决裂,拒绝沟通。仔细想来,抛却当时的憎恶情绪,母亲真的不爱儿女吗?
上官海桐举步走出屋。不是不爱,而是只被教育固有表现爱的方式。
杨兰艺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低头抚摸手中绣帕。
帕上绣着蜻蜓与蝴蝶,两者在明媚的繁花间悠然飞舞。
“姐姐,你美丽大方,是优雅的蝴蝶。我呢,只不过是随处可见的蜻蜓。”
“我们虽然看不了名山大川,一起欣赏盛开的花朵也是不错的。”
她眼含热泪,定定注视着栩栩如生的蜻蜓。
一滴泪砸下,杨兰艺扬起一丝苦笑。
妹妹若真想害她,何至于等这些年。妹妹恨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更恨权力压人,世道不公。有权有势,强取豪夺也能美其名浪漫邂逅。
谁人会问女子的悲苦?
一滴又一滴泪落下,打湿绣帕。
杨兰艺放声痛哭。
妹妹,飞向喜欢的故乡吧。看花看草,看山看水,展翅飞翔……
第59章 跟哪学来的油嘴滑舌?
清晨。
一位书童向上官府递来帖子,门房收下交给大房那边。
杨兰艺得知消息十分高兴:“看来那位时公子已经到了,去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
方嬷嬷应声,出去吩咐家丁。
杨兰艺内心忐忑走来走去,万一时公子不答应怎么办?
不行,儿子的课业不能再耽误下去。她想着,准备去大房打声招呼。
方嬷嬷回来:“夫人,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了。这是要去哪儿?”
“光知道喜好送礼有什么用。我去大房那边走一趟。”杨兰艺说风就是雨。
“哎呀。”方嬷嬷把人拉住,“夫人,这件事你怎么能去求呢。而今大老爷和堂少爷都不在府里,堂少夫人又不是个能做主的。再说,你一个长辈怎能去求她。”
杨兰艺心急:“那你说怎么办?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去国子监闹了。”
方嬷嬷眼珠子一转出主意:“夫人,你不方便去。大姑娘可以去啊。”
眼睛一亮,杨兰艺欣喜一拍手:“对啊。去去,你快去告诉老大一声,别错过了。”
“哎。”方嬷嬷赶紧跑一趟。
杨兰艺双手合十拜:“菩萨保佑,此事一定要成。”
落晚院。
上官海桐缓缓放下手里的书:“时公子到了?”
方嬷嬷点头:“今儿一大早给大房那边递了帖子,估摸着这几天便会上门拜访。”
沉思片刻,上官海桐应下:“我知道了。之后我去大伯那说一声。”
“是。”方嬷嬷退出去。
上官海桐端起茶慢慢饮一口,时公子,时大人……
文采斐然,一举高中。官运亨通,历经三任帝王拜至相位。
幻霜摘了新花瓣进来,打算做香囊:“姑娘,想什么那般入神?”
上官海桐微微一笑:“想起一位故人。曾经算好友吧。”
一脸疑惑,幻霜仔细想想:“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他快到了。”上官海桐放下茶盏,“我去大伯那边坐一坐,让凌波随行。”
幻霜放下花篮准备一起,听到吩咐点头:“我去叫她。”
话音落,她迈步出去。
上官海桐凝望茶水,堂嫂啊,许久不见了……
长廊。
幻霜边走边交代:“姑娘点名要你,一路你要循规蹈矩明白吗?”
卫凌波紧张点点头:“幻霜姐姐,我去好吗?平常都是你跟着姑娘。”
“姑娘让你去,你就去。回来帮我做香囊。”幻霜拍拍小丫头的脑袋安抚。
“嗯。”卫凌波尽量缓解紧张。第一次随伺,决不能给姑娘丢脸。
回到主屋,两人为主子换了身衣裳。
上官海桐带卫凌波去大房那边。幻霜送到门口,远远看不见人才回院。
大房主院。
一位美妇人正抱着一岁大的孩子哄。
奶呼呼的小娃两眼含泪,哇哇哭个不停。
贴身婢女进屋说话:“少夫人,二房的大姑娘来了。”
美妇人抱起孩子边走边哄:“让她进来吧。”
“是。”婢女退下去。
不一会儿,上官海桐含笑进屋:“老远便听见哭声,这又是怎么了?”
美妇人乃上官宴的正妻,名何诗娟。膝下一女一子,儿子刚满一岁。
她烦恼道:“不知道怎么了,哭得厉害。”
上官海桐伸出手:“来,我抱抱。好些日子没见,多重了?”
她接过奶娃娃,娴熟抱着孩子哄。
神奇的是小娃娃不哭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
何诗娟笑着打趣:“这小子看见漂亮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就会折腾亲娘。”
上官海桐戳戳嫩嫩的小脸颊,坐下将孩子放在膝盖上:“堂嫂,今儿一早收到帖子了?”
“嗯。时家公子递来的。他到京里了,想来拜访。”何诗娟揉揉手臂。
贴身婢女立刻靠近,力度适中给主子捏肩捶背。
上官海桐颔首,捏着娃娃的小手把玩:“有说何时来拜访吗?”
何诗娟有些好奇:“妹妹怎么对此事感兴趣?”
叹口气,上官海桐无奈道:“还不是为了我那四弟寻夫子的事。我娘相中这位时公子,非让我来问问。我也说了人家是来考科举的,哪有闲工夫管这档子事。她非不听。”
“原来如此。帖子上说明儿申时过来。”何诗娟也不藏着掖着。
上官海桐不安问问:“嫂嫂觉得,这事有谱吗?”
何诗娟想想,摇摇头:“我不确定。届时你过来,寻个机会说一说。成不成的看缘分吧。别人不情愿,我们也不能强求。你们怎不送四弟去国子监?夫子可不好找。”
尴尬笑笑,上官海桐有苦难言:“四弟去国子监学过,闹出了些事被退了。”
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何诗娟不好意思一笑:“抱累了?我来抱吧。”
“不累。睡着了。”上官海桐瞅怀里的小娃娃。
别说,之前还闹腾,现在睡得正香。
何诗娟起身抱回孩子,放在床上轻轻拍:“等你哥回来,我跟他提一提。他与时公子有点交情,说两句好话这事指不定能成。明儿你早些过来,见一见那位时公子。”
上官海桐正有此意:“多谢嫂嫂。那我不打扰你,先回去了。”
含笑点头,何诗娟让婢女送一送。
上官海桐走出屋子。
一直很紧张,不敢乱动的卫凌波松口气。
屋内。
婢女回来后道:“小公子很喜欢大姑娘呢。平日哭的时候谁抱都不管用。”
何诗娟没好气轻戳儿子的脸颊:“小小年纪就喜欢漂亮姑娘,长大还得了。”
掩唇笑,婢女打趣:“又不是谁都跟他娘和大姑娘一样,生的貌美如花。”
何诗娟摇头:“跟哪学来的油嘴滑舌?再不正经,小心把你撵出去。”
“是。奴婢不敢了。”婢女笑笑,转身去干活。
次日。申时。
上官海桐一身素雅,浅笑来到大房院中。
上官巍和上官宴回来不久,刚换下官服。
何诗娟叮嘱丫鬟注意时辰,厨房里的菜必须保持温度。
小厮进来禀报:“老爷,少爷,少夫人,时家公子的马车到了。”
上官宴起身:“他还是这般守时。我去接。”
第60章 此生第一次碰面
大家坐在厅中等待客人到来。
上官宴来到大门,含笑拱手:“寄风兄,许久未见。”
时寄风拱手迎上去:“上官兄,怎劳你亲自出来。让门房带我进去便是。”
“知道你要来,我从昨儿就准备着。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等,请。”上官宴抬手带路。
“请。”时寄风跟随进府。
两人边聊边来到正厅。
时寄风撩袍单膝跪下一拜:“学生拜见恩师。”
上官巍笑呵呵起身扶:“快起来。日盼夜盼可把你盼来了。快坐。”
何诗娟朝贴身婢女耳语,客人已到,可以准备上菜了。
上官海桐注视意气风发的时寄风,和她记忆中的人有些微偏差。
他们上辈子有所交集时,没有这么年轻。那时,时公子已在官场多年。
更成熟稳重,一身官威。
时寄风注意到视线,看过去微微一笑颔首。
上官海桐回礼,端起茶喝一口。
何诗娟小声提醒聊得无比开心的夫君。
上官宴起身:“饭菜已备好,我们移步吧。你嫂子为这顿饭费了不少心思。”
时寄风站起,郑重一拜:“多谢嫂嫂费心。”
何诗娟福身回礼:“时辰不早,你们几个边吃边聊吧。”
“走走走。”上官宴拽住时寄风的胳膊,高高兴兴去饭厅。
上官巍摇摇头:“这小子。”
一行人随后而去。
饭厅。
男子一桌,女子一桌。
上官宴敬一杯酒:“寄风兄对这次科举,铁定信心十足。”
时寄风浅饮,放下酒杯:“此番来京,路上遇见不少举子。我一向自认学识不凡,亦不得不甘拜下风。尤其一位姓聂的公子,他名怀清。所写文章,简直叹为观止。”
再度听到聂怀清的名字,上官海桐不由一笑。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两人半分未变。互为好友,遇人便夸。
时寄风注意到女子的笑,一时疑惑。
笑中怀念所为何?
上官宴瞥一眼:“她名上官海桐,是我二叔的女儿。今儿过来纯属凑热闹。”
时寄风点头:“此次科举我必中。至于名次,有怀清在。实在不容乐观。”
“你这么一说,我倒好奇。究竟这位聂兄多惊才绝艳。”上官宴产生兴趣,想打听下。
上官海桐抿唇强压唇角,何止惊才绝艳……
何诗娟好奇小声问:“到底什么那么好笑?”
上官海桐摇摇头:“没什么,吃饭吧。”
吃完饭,再喝茶聊一聊。
时间已到傍晚,时寄风告辞。
上官宴叫来堂妹:“我还有事。麻烦堂妹帮我送一送寄风兄。”
时寄风忙推辞:“不用不用,万万不敢劳姑娘大驾。”
“好。时公子,请。”上官海桐福身请。
时寄风十分无奈。
上官宴耸耸肩,转身走了。
时寄风抬手:“姑娘先请。我认识路,姑娘其实不必听上官兄的。”
上官海桐先行,轻轻一笑:“实际是我有事相求。堂兄只是给我机会。”
“有事相求?”时寄风不解。他刚到京城,能帮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