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她，这封信我烧了，自己犯下的过错，自己来领罚！”
天启城外，苏昌河看着马上就要进城的少年，有些发愁。于是问身旁的苏暮雨道：
“你说，我杀还是不杀？”
“他都到天启了你才问这个问题，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大家长给苏昌河道任务是把这个人劫杀在天启城外。
“不晚，只要他还没有进这天启城，就不晚。”
“那你动手吧。”
“嘿！”苏昌河不开心了，“苏暮雨，他可是来找那个女人的，可我们刚和那个女人结盟。”
“嗯。”苏暮雨点点头，语气平淡，“我知道。”
“大家长可是说了，要把这事嫁祸给琅琊王的。”
“嗯，好。你动手吧。”苏暮雨又点头道。
见苏暮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苏昌河更生气了。
“我可是为了你才和萧若风做交易的。要不是你想接那一单，我早杀了他了。”
“那谢谢你了。”
听到苏暮雨如此说，苏昌河叹了口气。但他不会真的和苏暮雨生气。
不过转身，苏昌河的气便消了。
“你说，同大家长买他性命的人是谁呢？”
“想同琅琊王过不去的人有很多，可是真正有这个本事的人，不多。”
负剑的少年已经进了天启城，天边，是连绵不断的群山。
“宋燕回？”清溪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摇头道，“没听说过。”
“那无双城你知道吧。天下第一的武城。”
“听说过。”
“这宋燕回就是无双城这一代弟子中最有天赋者，听说他曾出一剑，剑气经久不散，连已经飞走的燕子都被吸引了回来，所以江湖人称他为宋燕回。”
“那他本名叫什么？”
“不知道。”雷梦杀摇头，忽然意识到话题又被清溪岔开了，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你知道他来找你干嘛吗？”
“干嘛啊？”
“问剑啊！”
第一次来天启城的人大多都免不了去碉楼小筑喝上一杯秋露白，去百花楼听上一支曲。
可百花楼白日里出了事，今晚上没有开门。
雕楼小筑里，苏昌河在二楼看着宋燕回，叹息道：“我跟他可真有缘分。”
“跟你有缘分不是什么好事。”苏暮雨拆台道。
苏昌河没有恼，只是转身换了个话题：
“与人会面约在这雕楼小筑，无法无天当真是无法无天。”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今晚的雕楼小筑，免不了一场厮杀。
“宋燕回去了雕楼小筑？”
姬若风带来的宋燕回进城之后的最新动向让清溪眉头一皱。
“秋露白名满天下，他去雕楼小筑不足为奇吧。”
“我想让无法无天在今夜死在雕楼小筑，容不得有变数。”
清溪扫了一眼在坐的几个人，“今夜你们都不方便露面，还是我去吧。”
雕楼小筑里，无法无天与苏暮雨和苏昌河对峙，客人早就作鸟雀散去，只剩下了宋燕回还在自己的座位上品酒。
无法无天也没有想到，等着他们的不是天外天的接头人，而是暗河的杀手。
这场架原本势均力敌，可是宋燕回在，苏昌河倒是生出了几分担心。
暗河杀过无双城的长老，与宋燕回有仇在先，难保宋燕回不会背后捅刀。
“听说你想找我问剑。”
清溪飘飘然出现在雕楼小筑的门口，扫视了一圈屋内，将目光对准了宋燕回。
“这里已经有人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剑心冢那次，宋燕回没有去，所以他并不认得清溪，可是他认得她手中拿着的那把剑。
昊阙。
宋燕回心里念了一下，当即点头道：“好。”
皇宫里，浊清的心里突然不安起来，刺杀百里洛陈的计划摊在他的眼前，而他却有些不自信了。
“在这宫里，也只有你一个人敢揣测圣意。”
掌剑监浊森自门外走来，坐到了浊清的对面。
“当年陛下会杀叶羽，现在也会杀百里洛陈。”浊清抬了抬眼，“功高震主之后，就是滔天罪责。”
“百里洛陈没那么好杀。陛下也没那么好蛊惑。”浊森话语里带着担忧，“至少，陛下没有反对我的提议。”
“可是陛下也没有同意。”浊森又说道，“君心如渊，难以窥透。”
清溪的剑没有出鞘，宋燕回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僻静的小巷里，萦绕着久久不散的剑气。
“你很有天赋，但是火候不够。”清溪走到宋燕回面前朝他伸出了手，“回去再好好练练吧。”
“谢先生手下留情。”
宋燕回也是个好面子的，没有去扶清溪，而是扶着自己的剑，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刻的雕楼小筑内，桌椅破碎，栏杆松垮，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无法无天的的尸首一个被苏暮雨用剑钉在了墙上，一个躺在破烂的桌凳上。
“都说了，不让你用杀招。”苏昌河躬着受伤的身体瞅了一圈，愤然道，“杀完人还得帮你捡十八把剑！”
未及夜半，无法无天被杀的事情就传到了浊清的耳朵里。
浊森还未走，眼前的棋局就已经崩盘。
“输赢已定，无力回天了。”
浊森把棋子丢进了棋篓，“夜深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还没有输！”
浊森走后许久，浊清拂落棋盘上的棋子，愤愤道。
第18章 再入江湖
“无法无天死在了暗河的手里，天外天会不会来找暗河寻仇啊？”
“他们不敢来。”
夏日的蝉鸣愈演愈烈，但是江湖和朝堂的风波却平静了不少。
“至少能安生一段日子了。”清溪看向萧若风，“天启城中无事，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清溪笑道，劝萧若风，“错过这次，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呢。”
“他倒是想，但就怕皇帝和景玉王不放人。”
一旁的姬若风说道。
“这有什么，把他们打趴下就好了。”清溪语气轻快，好像那两个人不是这世间手握权柄的人。
“不过，我倒是该走了。”清溪的语气突然沉重了起来，“我带来的酒已经没有人。故人也都看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清溪将手中的昊阙剑放在桌子上，“你的剑，我还给你。我们之间的约定，作废了。但是你也要把无忧剑还给我。”
“先生要走，是因为那盘棋吗？”
一直沉默不言的萧若风开口道。
“是。”清溪点点头，坦率道，“不过那盘棋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与你无关。”
乾东城。
尹落霞快马加鞭，将自己在秀水山庄被拒一事告诉了玥瑶，还转述了柳月的话。
“师父他真的这么说？”
“柳月师兄真的这么说！”
一个愁容满面，一个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去和柳月打一架。
“是我欺瞒师父，有错在先。师父生气也是应该的。”
玥瑶拉起尹落霞的手，道：“劳烦尹姐姐再随我去一趟秀水山庄，找师父当面请罪了。”
风停雨歇，热浪千层。
“你前几日就说要走，怎么到现在都没动身呢？”
陈儒握着刚从冰里取出的白瓷瓶，给清溪和自己添了一杯酒。
“这不是在善后嘛！”清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冰过的秋露白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帮谁善后啊？”
“我自己。”清溪说，“小郎君和他的兄弟帮了我，我总不能让他们受罚吧！”
“你去提魂殿了？什么时候啊？”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你不是在和我下棋吗？”陈儒惊疑道，“你什么时候去的？”
“后半夜啊！后半夜凉快。而且收拾他们，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陈儒愕然。
清溪继续说道：“只不过，提魂殿中，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
“你手下留情了？”
“总不能都杀了吧。还是要念一点旧情的。”
“无论是影宗，还是苏、慕、谢三家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我自然知道。”
“人，一旦动了恻隐之心，便很难再狠下心来了。”
“你是说我对提魂殿？”
“不止提魂殿，还有萧若风。”
“我不会害他的。”
“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陈儒叹了口气，“怜悯之心，于你而言，是毒药。”
“我要走了。”清溪假装听不见陈儒的话，自顾自说着，“明日一早就走。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我，但是我不喜欢离别的场面，所以请你不要去给我送行。”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陈儒喝尽杯中酒，道，“后会有期。”
“你我之间，后会无期才好。”
在听到萧若风要再次入江湖的决定后，太安帝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
“混账！”
太安帝骂道，“你是琅琊王！是三军统帅，是朝堂栋梁，是孤的儿子！之前是因为你拜入李先生门下孤才愿意放你去江湖，可是如今李先生已经走了，而且不会再回来了，学堂也已经是个摆设了。你与江湖的缘分已经断了，你知道吗？！”
“儿臣会回来的，六个月，六个月之后儿臣就会回来。求父皇成全！”
“咳咳咳…”太安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萧若风，姿态坚毅，心下也是十分无奈。
良久，太安帝说道：“五个月，五个月后，你必须要回到天启城，安心做你的琅琊王！”
“谢父皇成全！”
萧若风朝太安帝磕了一个响头。
晨光中，清溪骑在马上，回头看着朝阳中的天启城，有些舍不得。
她没有李长生看得开，自然也没有他那么逍遥。
虽然物是人非，可是她心里念着的事情太多了。
太上忘情，可是她不想忘记。
“先生要去哪里啊？”
眼前的朝霞暗了一下，一抹靛青色在清溪眼前突现。
“萧若风？”
他出现这里，清溪很是奇怪，“你不去朝上，来这里做什么？”
“不是先生劝我让我去江湖上看看嘛。错过了这次，可没有下次机会了。”
萧若风骑在高头大马上，笑着看向远方，晨风吹过他的衣衫，落在他的鬓角。
白马饰金羁，志得意满的少年啊！
与他同行的话，路上一定不会太孤单。清溪突然觉得，漫漫旅途，有个人做伴也挺好。
清溪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后，问萧若风道，“你想去哪里啊？我看看，你我是否同路？”
“削尽不平事，与君上九霄。”
史书载，诗剑仙在九霄城最后一剑杀死剑魔的时候，一剑劈散了天空中的云彩，剑魔身死后，诗剑仙踏剑而去，而作为北城的九霄城下了整整十日的大雨。有人说，诗剑仙一剑把天打漏了。
自此后，诗剑仙便在人间留下了一剑破九霄的传奇故事。
“九霄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只有你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只有他一个了！”雷梦杀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出远门也不带上我，害得我一大早着急忙慌地，饭都没有吃好。老七，这次可就是你不懂事了！”
“又没有要去很久，你在营中练兵，可以多研习一些师父授你的兵法，还可以多陪陪心月姐姐。”
“统帅都走了，我留在军营干什么？”雷梦杀拍了拍萧若风的肩膀，“练兵需千日，不急这一时，再说了，心月可是天底下最通情达理的人，知道我要陪你去游历，还帮我打包行李呢！”
雷梦拍了拍挂在马背上的包裹，满脸骄傲。
“削尽不平事，与君上九霄。”
清溪看着绵延的道路，“我也许久没有去过九霄城了，一起去看看吧！”
马鞭垂下，马蹄下，扬起一阵飞尘。
“苏暮雨，我们任务失败，大家长为什么没有问责？”
苏昌河坐在墙头，看着悠哉悠哉浇花的苏暮雨说，“他会不会还没收到消息？”
“你当蛛影是摆设吗？”苏暮雨的衣袖拂过花瓣，带落几滴水珠。
也就是在这种悠闲的时候，他才会穿广袖的衣服。
“我们的动作，怎么可能瞒过他们。”
“那大家长怎么一副全然不知道样子？难道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昌河，暗河的叛徒是什么下场？”
“自然是送他去见阎王了。”
“那我们杀无法无天，算不算背叛暗河？”
“不算。”苏昌河摇头道，“但是帮萧若风一定算。”
“所以啊，我们背叛了暗河，可大家长却没问责，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当然是有人不让他问责我们。”
“谁啊？”苏昌河脱口而出，“在暗河，谁能压大家长一头啊？”
毫无意外，苏昌河遭了苏暮雨一记白眼。
“提魂殿！”苏昌河恍然之后又质疑道，“这可能吗？蛛影都没能攻破提魂殿，萧若风的手根本伸不进提魂殿里去。”
“那位清溪先生，不简单啊！”苏暮雨意味深长地说道。
自天启去九霄城，萧若风、雷梦杀和清溪先经过了驼城。
虽然有些绕路，但是在这里能见到荒凉古道，驼铃悠悠。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这里，有漫天黄沙，也有青山绿水。
“驼城依山傍水，易守难攻，是我朝北方重镇。”
身为琅琊王，将每一座城池记在心里是他的本能。
“大漠孤烟，青山连云，绿柳垂荫。实乃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在清溪和萧若风都对眼前所见发表感慨的时候，一向灼墨多言的雷梦杀却是一声不吭，凝望着远处群山。
“你在想什么呢？”萧若风不禁好奇问道。
“我记得，驼城现在驻兵五万，我在想，若是我，该用多少人才能攻下这座城池？”
此刻雷梦杀似立于三军阵前，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年轻的将军，迟早会率领铁骑捣破外敌，名震四海。
“我们快些入城吧，我可是听说这里的羊肉乃是一绝！”
清溪率先调转马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