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驼城事了
清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唉,我应该听你的,少喝一点酒。”她叹道:“陈年旧事了,和今日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关系。而且,这牵扯到墨门的家事,不能由我说。”
萧若风也立即明白过来,不再探问,转而问清溪道:“那今日的事情先生打算如何收场?”
“今天的事情啊…今天的事情要怎么收场应该由琅琊王殿下决定啊!”
讲了那么长一段故事,清溪几乎忘了刚开始与萧若风讨论的问题,差点就被萧若风带到沟里。
“虽然这妆奁牵扯到许多人,可是今日这件事情却很简单,物归原主即可。”
萧若风看向黑漆漆的窗户,多问了一句:“不知二位师兄意下如何?”
萧若风话音刚落,就听“咚”的一声,然后就看见雷梦杀从窗户掉进屋里。
“黑五!我可是你师兄!你居然踹我!”
雷梦杀捂着屁股朝潇洒落地的墨晓黑吼道。
“物归原主?”墨晓黑没有搭理雷梦杀,而是看向萧若风。他是奉家族之命来到驼城,要将墨门的东西带回去的。
可是来之前,他并不知道那妆奁的设计者是天武帝。可妆奁毕竟已在墨门百年,墨门之人视其为传家宝,而如今萧若风一句物归原主,倒是让他糊涂了。
“归谁?”
“自然是要问一问这妆奁最初的主人了。”
萧若风看着清溪说道。
清溪愣了一瞬后扶额叹道:“萧若风啊萧若风,你真是个滑头。”
“先生谬赞。”
“等等,我有个问题。”雷梦杀插话道:“我们是不是要先把东西拿到手再来讨论东西归谁啊?”
因为囊中空没有下死手,所以薛华章才能强撑着把祠堂里的暗格打开。
但暗格里面空荡荡的,这让所有人心头一颤。
“这绝对不可能!”薛华章嘶吼道:“这个暗格的位置只有我和小姐知道而且打开机关的!打开机关的方法小姐也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薛华章本就重伤在身,如今情绪激动,一时间血气翻涌,再度昏死了过去。
而杨玄凌则是暗自庆幸,觉得囊中空已经得手。
“其实从一开始,杨府的事情就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我们初来驼城那日,卢青根本就不在酒楼。那天晚上,先生也未必是出去找吃的。”
听见萧若风终于揭穿了自己,清溪心里没有恼怒,反而有一种卸下重担的轻松。
“先生与卢青早有谋划吧。不然他的出现不会那么恰到好处。”
“为什么不在一开始揭穿我。”
“您是先生,您行事自然有您的道理。”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顺水推舟帮了我。”
“那倒不用,只要先生能将原因告诉我就好。”
“也没有很复杂,我一开始只想不动声色地拿到妆奁,可是那天晚上我去杨府查探的时候误触了机关,和薛华章过了几招。哪知道卢青也在,我碰见他的时候,他慌不择路,撞进了我的怀里。”清溪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他这一撞,倒是让我生了捉弄他的心思。我喂他吃了一颗药丸,谎称那是毒药以此来威胁他不要走漏风声。他更害怕了,除了说他什么都没有看见还口不择言说了很多零零碎碎的事情,我也是那个时候知道他和杨月的事情的。可我听了他的故事之后一时间义愤填膺,竟然答应要帮他抢婚。”
“先生怎么总是捉弄人啊。”
“什么?”清溪没听见萧若风的嘀咕,可是这句嗔怪墨晓黑却听得真真切切。
墨晓黑觉得这句话有些酸。
“没什么,先生继续说。”
“其实答应他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抢婚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瞒得过你们。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总不能言而无信吧。我既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去杨府是为了找妆奁,还得让你们帮我抢婚,我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编了一个故事。确实要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清溪看向萧若风,“剩下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妆奁,先生拿到了吗?”
“马上就会有人送过来的。抢亲真的耽误了我太多时间了,”
“谁啊?”
“囊中空啊!”
“您不担心…您也给他吃了‘毒药’吗?”
“嗯。不仅如此,我还一掌把他给打趴在地上了。”
窗户吱呀一声,一个黑影落在窗棂上。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你要的东西,把我的解药给我。”
囊中空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了清溪。
“我得先验验货。”
囊中空扫了一眼屋子里站着的人,觉得背后一阵冷风。
“北离八公子?”
“有见识。”清溪边拆包裹边说:“如果东西是假的,你今天可走不出这间屋子。”
“东西不会是假的。”
囊中空回答清溪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是讲信义的。如果东西真的是假的,那掉包东西的人也不会是我。”
“东西是真的。”
没有人比清溪更熟悉这个妆奁。
“解药。”
清溪扔给囊中空一颗药丸,“你可以走了。”
“告辞。”
昏暗的烛火之下,金丝绕成的凤凰似乎沐浴在火光中,看上去是浴火重生的姿态。
清溪扯了扯凤凰尾部的一根金丝,一个锁眼出现在了妆奁上。
紧接着,清溪就拔下了自己头上的金簪插进了那锁眼里。
“啪嗒”一声之后,妆奁开了一条缝。
清溪突然间不敢打开了。
“先生若是害怕,若风可以代劳。”
萧若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他那不达眼底的笑意更是让清溪心头一紧。
“我有什么好怕的。”
清溪在不安情绪的挟持下打开了妆奁,从里面取出了一封信,还有一支凤簪。
那信封上的字迹,清溪看着很是眼熟。
“既然琅琊王殿下说了,这妆奁的去处由我做主,那就让晓黑就把这妆奁还有钥匙带回墨门。这信和簪子我留下,如何?”
“可以。”
萧若风点头道。
墨晓黑虽不说话,但也没有什么意见。
“好了,现在事情结束了,夜也深了,你们各自回去休息吧。
“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先生说。”
萧若风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甚至还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雷梦杀和墨晓黑见状,识趣地离开了,门一开一关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清溪和萧若风了。
萧若风不说话,清溪也不敢说话。
平日里也没觉得他有多威严,可是现在清溪看他坐在自己身边,只觉得一座大山压在头顶。
见他往信和凤簪上看,清溪把东西往袖子底下藏了藏。
老天爷啊!清溪心虚的冒汗,在心里疯狂祈祷萧若风赶紧走。
萧若风终于站起来往外走了,清溪觉得自己可以松口气的时候,萧若风却在将窗户彻底敞开之后又坐回了原位。
他还真是细心啊!
清溪咬牙切齿,终于是坚持不住了。她决定率先出手。
“殿下有事吗?”
“有。”
有事你就说啊,为什么要等着我问呢?
清溪心里气恼,但面上依旧是笑盈盈的。
“那您有什么事呢?”
“先生有没有心仪的人?”
“…你问这做什么?”
“好奇…不方便说吗?”
“确实有人想娶我,不过我自己嘛…”清溪的余光瞥见那封信,“可我当时心里只想着与师兄争天下第一。师出同门,我们俩的武功怎么会差那么多。”
“那最后你成功了吗?”
“没有。”清溪低下头,想掩饰自己眼里的哀伤,“我问了那人一剑,在他的剑气下入了魔,还折了一柄剑。我师父为了救我,就将我带去了冰原。”
“那个人,是天武帝吗?”
“你都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那个人,是天武帝吗?”
萧若风盯着清溪又问了一遍。
“是。”清溪迎着萧若风的目光点头,“剑心冢我看见你使出裂国剑法的那一刻心里是庆幸的,我觉得我终于可以知道我们俩谁的剑法更厉害了。所以我才夺了你的剑,逼你练裂国剑法。但是后来,我放弃了。因为我觉得你不适合裂国剑法。木强易折,如果我一直逼你,会将你逼上绝路的…也会再次把我自己逼上绝路。”
清溪缓缓站起身,挪动到萧若风身边,继续说道:“我死了没关系,可是我舍不得你死。陈儒说,我对你生了怜悯之心,而这种怜悯对我来说,是毒药。一天两天没事,可是日子久了之后,毒会沁入肺腑,深入骨髓。可是我不相信陈儒,就像我当年不相信我会败给他一样。”
清溪眼角含笑,说完了她想说的最后一句话:
“萧若风,你是个很好的人。”
萧若风今日是被那妆奁刺激到,想要问出清溪的心意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清溪刚刚那番话确实是让萧若风不知所措了。
他明明是将清溪一军的,却反被她将军了。
看着清溪的手掌与他的脸越来越近,萧若风猛然站起身来,说:“夜深了,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萧若风仓皇而逃,而清溪也是脸红心跳,她将那凤簪紧紧握在手里,直到感觉到疼痛才松手。
“若风是个老实孩子,可经不起你这么撩拨。”
南宫春水不知道来了有多久,此刻就坐在窗棂上看着清溪,“你心软了。”
“怎么可能。”
“这凤簪是萧毅当年送你的那一支吧。”南宫春水看向清溪手里的簪子,“当年他说,你若愿意嫁,他愿以江山为聘。可是你还是不顾师父的阻拦执意找他试剑。”
“我当年不爱他。”
“唉…”南宫春水摇了摇头,“都这么多年来,还嘴硬…当年师父见拦不住你,就去找了他,希望他不要答应你与他试剑的请求。可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呢?你还记得吗?”
清溪记得。她说,若是他不与她试剑,她就永远不会嫁给他。
“你当年与他试剑的时候,视死如归,不仅不顾念自己的性命,还不顾念他的性命。可是现在的你变了。”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萧若风这样的人应该好好活着。”
“那萧毅就该死吗?”
“我没有,我没有那样想过!”
“可你那样做了!”
清溪跌坐在凳子上,落下泪来。
“清溪,看到你与以前不一样,我挺开心的。”南宫春水的声音稍稍柔和了一些,“虽然不知道你改变的具体原因,但是我想这原因一定和若风有关。”
……
“若风他,是个好孩子。”
……
清溪不知道南宫春水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只知道自己哭了很久,哭得很累,累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若不是雷梦杀敲她的房门把她叫醒,估计她会一直睡下去。
“墨晓黑呢?”
清溪红肿着双眼下楼的时候,只看到雷梦杀和萧若风。
“晓黑师兄说他要去处理墨门的家事,就不与我们同行了。”
杨府,杨玄凌跪在已经成为废墟的祠堂前,等着墨晓黑的剑落下。
可是他左等右等,却等到了墨晓黑说:
“杀妻卖女之人不配死在我的剑下,你自己了结吧。”
杨玄凌绝望地看了一会儿天空,一头撞死在了祠堂旁边的石灯上。
杨月随卢青离开了驼城,离开了这片她自小长大的故土去过他们自己的日子去了。
薛华章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他准备在墨霜寒的门前搭一个茅草屋,往后余生都陪着他最爱的女人。
至于墨冷和墨离的之间的恩怨,墨晓黑虽然好奇,但是并未主动询问。
但是墨冷看到他带回的妆奁之后表现得十分平静 一点都没有失而复得的开心。
这一点让墨晓黑十分疑惑。
清溪一行人离开驼城接着往九霄城去了,这一路上,清溪很少说话,尤其是很少和萧若风说话。
萧若风想知道原因,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问。倒是雷梦杀一如既往的爱说,给沉闷的旅途增添了不少乐趣。
“前面就去九霄城了,当年诗剑仙一剑破九霄的地方,怎么样,激动吗?北离习剑,南诀挥刀的传统就缘于诗剑仙,传闻当年江湖万千儿女,有九成都想做那诗剑仙,还有一成想嫁给那诗剑仙。”
“不是传闻,是真的。”
清溪看着九霄城那高大的城楼,叹道:“一剑化风雨,风采万千啊!”
当年人当年事,一直都留存在清溪的记忆里。
只是,物是人非罢了。
第25章 九霄城
马在护城河边嘶鸣,停足不前。
“有杀气。”
雷梦杀敛神道:“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不知道,我没有收到百晓堂的信。”
萧若风也看到了城楼上的黑袍,“我猜,他们应该是来杀我的。”
“猜来猜去多累啊,进城问问他们不就行了。”清溪的双腿打了一下马肚子,对萧若风和雷梦杀说:“进城。”
繁盛了百年的武城,无论是在街上还是在酒馆里,都多得是负剑背刀的江湖人,打架斗殴之事,在九霄城里的百姓也是司空见惯。
在客栈休息的时候清溪听到旁边的客人议论近日城里新来的西域舞娘那倾国倾城的身姿。
“没想到在这九霄城还能有西域歌舞看。你们俩快些吃,我们等会去凑凑这个热闹。”
“先生在驼城的时候没有看够吗?”
“美人歌舞是什么时候都看不够的。”清溪呷了一口酒,面露陶醉之色,“不过要是你愿意为我舞一曲,我倒是可以不去看那异域风情。”
萧若风红了脸,“先生说笑了。”
“不过要说歌舞,南诀乐府的二三横刀舞堪称一绝。大风起兮,云飞扬兮。虽为乐舞,可气势一点不输大风刀法。”
清溪瞳孔微缩,眼中潋滟,好似又看到了那惊艳所有人都刀舞。
“我曾在书上看到过南诀二三横刀舞的一些招式,虽然墨迹褪色,可画手却将那招式描的精绝超脱。我当时就想,若是可以看到真正的南诀横刀舞,平生无憾。”
“虽然我看过一次,可这么多年,也只看过那一次。”清溪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向萧若风身边挪了半寸,道:“不如我们率军攻入南诀,这样就能日日看那横刀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