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至极的想法让雷梦杀瞠目结舌。
“老七肯定不会陪着你胡闹…”
“好啊。”
雷梦杀的尾音被萧若风的话淹没,雷梦杀再一次瞠目结舌了。
不过两三句话就让雷梦杀觉得自己的师弟变了一个人。
“不不不,你不是我师弟。我师弟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雷梦杀惊恐地晃动自己的手指,在空中一上一下,“我得去请去望城山请吕素真来看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我师弟的身。”
萧若风似乎没有听见雷梦杀的惊奇之语,他接着对清溪说:“但是南诀与我朝国力相当,若是真的打起来,怕是很难取胜。若是要直捣南诀都城,那更是难上加难。”
“那该怎么办呢?”
就当雷梦杀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的时候,
清溪在失望了一会儿之后又突然兴奋起来,她说:“这样吧,把你师父找来,再把你太师父请下山,加上我和你们师兄弟,要南诀一个乐府应该不是难事。你觉得呢?”
“师父不会同意的。”
“放心,撒泼打滚是我的强项,他会同意的。不过到时候倒是要麻烦你去和南诀的皇帝说和说和,让他不要计较我们的失礼之处。”
“大言不惭!”
这一声喝如山崩地裂,没有丝毫前兆。
清溪吓了一跳,赶紧循声扭头,看见一个背刀的狂士怒目圆睁,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你是谁啊?居然敢质疑我的话?”
“你又是谁,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句句都是对我南诀的轻视!”
狂士丝毫不惧,恶狠狠瞪着清溪。
“谈论做不到的事情,是狂言,但谈论能做到的事情,叫谋划。”
“狗屁谋划,我看你是说大话!”
狂士被彻底惹怒了,亮出了自己的刀。一阵冷风吹过之后,客栈里的其他客人一下子噤若寒蝉,大胆的敢用余光看两眼,可是又担心被发现之后惹祸上身,只得匆匆瞥一眼后赶紧转移视线,小胆的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瑟瑟发抖。
连店小二都端着菜盘躲进了后厨。
老板躲在柜台后面,祈祷这些客人不要在这里打起来。不然他的客栈又要停业整顿了。
清溪的袖子上干干净净,但她还是掸了掸,做出一派长辈的姿态,用责怪的语气说道:“年轻人,火气就是大。”
“看姑娘也是正值韶华,说话怎么这么老道?”
说这话的人是一个中年人,一身黑袍,就坐在那狂士的身边。
他一说话,那位狂士的就把自己的气势收敛了不少。
“你说我老?”
清溪长着两只耳朵,却只听到了这一句话,当即就撸袖子站了起来,“本姑娘的容貌不说祸国殃民那也是倾国倾城,肤如凝脂,冰肌玉骨这些词用在本姑娘身上也是非常合适的。就算老眼昏花之人也能看出本姑娘风华绝代,你竟然说本姑娘老?”
清溪气势汹汹地走到那中年人身边,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你倒是说说本姑娘哪里老了!”
清溪这要骂街的姿态让狂士的气势更弱了,就连那中年男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俗话说得好,有时候女人一声吼胜过百万师啊!”
“这是哪里的俗话,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我也忘了从哪听来的了,反正有人这样说过,要不然我怎么能知道呢!”雷梦杀用手臂勾住萧若风的脖子,“你就看看清溪先生这架势,比我家心月拿扫帚打我的时候还要凶悍。啧啧…这往后谁要娶了她…”
“清溪先生平日里温柔,偶尔发火也很可爱。”
“可爱?”雷梦杀瞳孔放大,沉默了片刻后对萧若风说:“我们还是绕道去一趟望城山吧。”
萧若风:……
清溪单手叉腰,左腿已经迈上中年人的凳子,一副听不到解释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姑娘,我没有说你老…”
“你又说我老!”
“姑娘我没那个意思!我刚刚是解释我没有说你老!”
“你还说!”
“我没有说,我没那个意思!”
“你明明就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中年男人也站了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轰”的一声之后就听见咣咣当当的声音。
他这一掌,习惯性用了内力,把桌子弄散架了,杯子碗碟也碎了一地。
躲在柜台后面的老板鬼鬼祟祟地探头,把台上的算盘摸到了手里。
这些江湖人在他的客栈里打架,从来不结账,这些被打坏的东西都是他的银子啊!
他打算盘的手在颤抖,心也在滴血。
“啊!”清溪惊叫起来,立刻两步并一步朝萧若风跑去。
“夫君!”
清溪扑进萧若风怀里,带着哭腔十分委屈道:“夫君,他欺负我,他欺负我!”
萧若风在发愣之后也很快反应过来,手十分配合地抚上了清溪因为“害怕”而发抖的肩膀,安慰道:“有我在,别怕。”
萧若风虽平时与人为善,人前温润如玉,可他毕竟十七岁就成为一军主帅,领兵作战。怒火中烧之时,也必定血染千里。
此时此刻,面对生气的萧若风,那中年人和那狂士十分的不知所措。
“兄台,我们无意冒犯尊夫人,还…”
萧若风抬手间,清溪的佩剑出鞘,打断了狂士的话。
“我夫人通情达理,心地善良,从不与人交恶。可你们今日却能将她惹怒,真是…”
“太不像话了。”
萧若风挥袖,一阵风过,剑气磅礴。
客栈中其他客人虽不敢明着参与这场争斗,但是也都在心里替那狂士和中年人捏了一把汗。
到底是谁不像话啊!
说什么你夫人通情达理,心地善良?这人也真是会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是你们不讲理,故意惹事。
有正义的客人想为狂士和中年人辩解,但是被萧若风那一道剑气封住了喉咙,最后也只能在心里喊两声。
萧若风的剑气经久不散,客栈里一片死寂。
清溪啜泣的声音在客栈里飘荡,更是增添了恐怖的气氛。
雷梦杀撇了撇嘴角,看戏一般地瞧着萧若风和清溪,心里却觉得像有千万只爪子在挠自己。
因为这一幕实在是让他太激动了,他真想把师兄弟们都叫来,让他们都看一看萧若风现在的样子。
他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见萧若风拔剑,那狂士也拔了刀,底气十足道:“我们是想和你们讲道理的,可是你们蛮不讲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碰一碰刀剑,看看谁先说服对方低头认错!”
见对方来势汹汹,萧若风将还在抹眼泪的清溪从自己怀里拉起来,推给了雷梦杀。
“师兄,帮忙照顾一下我夫人。”
“好嘞,你放心!”
雷梦杀终于找到了从此间抽身而去的机会,立刻就拉着清溪从窗户出了客栈。
“哈哈哈…”
雷梦杀一出客栈就放声大笑起来,引得街道两旁的人都往他这边看。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雷梦杀捂着肚子对清溪说:“你看到了吗?你扑进老七怀里的时候,老七那神情像是见到鬼一样!不,他见到鬼都未必会有那么害怕。”
“我有那么可怕吗?”清溪脸上已经看不见那种受了气之后委屈巴巴的样子了,她冷脸瞪了雷梦杀一眼,转身走进了街边的茶摊。
“母老虎啊。”
雷梦杀如实评价道。
“若不是知道你们在演戏,老七安慰你的时候,我真的会把你们当作夫妻。”
“是吗?我演得有这么好?”
“好,当然好啊!可以说是收放自如!”雷梦杀朝清溪竖了一个大拇指。
“不过老七的表演有些生硬了,毕竟是女子第一次当面叫他夫君,多少会有些不适应。也是情有可原。”
雷梦杀说着从桌子上那一叠茶碗里拿了两只放在了桌子上,提起了茶壶。
“他…”清溪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雷梦杀说:“他这么多年,就没有喜欢过姑娘吗?”
“老七啊!”雷梦杀在倒茶的时间里思索了一下,回答清溪道:“反正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没听说过他喜欢什么姑娘。我们师兄弟去百花楼或者去乐坊,无论舞女多么漂亮,只有晓黑和他是目不斜视的。”
“想必是他生在皇家,见多了绝色倾国的佳人,已经练成了坐怀不乱的本事。”
“什么呀!才不是呢!”雷梦杀喝了一大口茶之后否决了清溪的话,“他一心一意都在他那哥哥身上,所思所想所行无一不是为了他那位兄长可以顺利登上那至尊之位。他啊,把所有周全的考虑都放到了别人身上,一点都不替自己考虑。”
雷梦杀虽然怨气满满,可是他也无可奈何,“若风啊,太过重情重义了。可是他那个哥哥,做事一点都不地道。就拿易文君和叶鼎之的事情来说吧,人家好好的一对有情人,非得给人家拆散。明明是景玉王强娶易文君,可是承担后果的人却是若风。”
“易文君是个可怜的姑娘,她与叶鼎之,也算是有缘无分了。”
清溪不自觉地感叹道:“虽然萧若风是北离八公子,良玉榜首甲,可江湖太远,庙堂太高。可是影宗不一样。影宗,它一半在江湖,另一半则在庙堂,它比任何江湖组织更靠近那把龙椅。影宗想要更多的权利,易文君就必须成为祭品。景玉王想要更多的权利,也必须紧紧抓住影宗。而萧若风…”
清溪的手掌握住了茶碗,低声道:“他毕竟是北离萧氏的琅琊王,若是庙堂上掺杂太多江湖的情义,那朝堂就乱了。”
“我知道…”雷梦杀没了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样子,神色哀伤起来,“我知道老七处在那样位子上,他有很多的不得已。我只是希望他能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他不管不顾地帮景玉王铺了一条平坦的前路,可是景玉王又是否能为他留下后路呢?亲兄弟又能怎样,生在皇家,兄弟阋墙的例子史书上比比皆是。”
“梦杀。”
听见清溪叫他的名字,雷梦杀抬起了头。他碰上清溪那悲悯的目光,恍然之间像是看见了师父。
“你为了追寻自己的志向,不顾祖训去天启拜师被逐出家门的时候可有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师父离开天启之前也是用这般哀伤的眼神看着他的。
“梦杀,踏出那一步,雷门,你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就不回去了!”
他记得他当时是意气风发,笑着回答师父的。
第26章 死士
已经散架的窗户乱七八糟的压在狂士的身上,雷梦杀又恢复了平日的笑脸,他没有回答清溪的问题,而是嘲笑那躺在地上的人说:“哟,这么快就败了!看了你们南诀的刀也不过尔尔。”
客栈中的客人鱼贯而出,老板在柜台后面出了一身的汗。
“这是赔你的钱。”
老板听到这话惊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若风问道:“赔给我的吗?”
“是。”萧若风点点头,“不知这些够吗?”
“够!够了!”老板粗略数了一下那些银票之后把它们揣进了怀里,“客官,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啊!您还要住店吗?我给您最好的客房,不收钱!”
清溪喝完了茶碗里的茶水,在桌子上留下了两个铜板。
“大庭广众之下弄出这般动静,你们的人要想再有所行动就难了。”
天外天的魂官站在另一条街道的一个屋顶上,注视着萧若风一行人。对身边的男人说道。
“还以为,他不会与我们正面交锋。”
“呵呵。”魂官冷笑一声,“这里可是北离,萧若风的地盘。难不成你还指望他躲着你们吗?”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就干脆不躲了,我们合力围攻,势必能让萧若风死在九霄城!”
“我刚刚的话你是没有听懂吗?这里是萧若风的地盘。我们与他硬碰硬根本讨不到好。而且他身边那个女人也不简单。虽然我没有与她交过手,但她在仙人指路台上一剑散风雨,闯了天剑阁又全身而退,这样的人,天下能有几个?”
魂官嘲讽道:“你要是想去送死,别带上我。”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萧若风这么一闹,就代表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意,原先的刺杀计划已然行不通…”
“谁说行不通?”
“他只知道我们要杀他,但他可不知道我们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杀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计划不变,这次我们来打头阵。”
架打完了,一片狼藉的客栈里重新摆上了一桌酒肉。
狂士和中年男人躺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但也只是断了几根骨头而已。
“这些年我朝一直和南诀相安无事,不知二位来访,所为何事啊?”
萧若风十分客气地对地上的人说,好似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我二人行走江湖,前来北离,不过是想结交一些朋友。哪知道刚到北离就得罪了您这么厉害的人,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中年男人虽然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但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想来是没有伤到要害处。
“你们刀法不错 师承何门何派啊?”
“我们兄弟就是江湖浪客,刀谱是路边买的,没有师承。”
听到中年男人的回答,清溪歪着头笑道:“记不记得我说过,我看过南诀的二三横刀舞?虽然刚刚我没有在这里观战,可是你们手中的刀已经说明了你们的身份。”
地上的两个人有些惊恐地看着清溪,因为她虽然在笑,可是眼神实在瘆人。
“大鹏展翅,扶摇直上;大江东去,千里不绝。严扶摇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他看不清大风刀法,想自己创一套更厉害的。可是,他没那个本事,努力了一辈子最后还是郁郁而终。不过他创立的扶摇阁倒是如他所愿,成为了南诀历代皇帝手中的刀刃。”
扶摇阁在南诀和影宗在北离是一样的地位。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的刀法应该是千江。”
“你…你…”
中年男人结巴了,千江刀法只传给扶摇阁弟子,从未出现在江湖之上。就连自诩天下百晓的百晓堂都不知道的秘闻,眼前的女人却能娓娓道来。
“你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捋直了自己的舌头问道。
“我叫清溪。”
中年男人愣住了,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其实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等会儿有没有来救你们啊?”
清溪语气雀跃,“我还是很期待见到严扶摇的后人的,毕竟是故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