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的手指最后抵住了萧若风的下巴，她娇嗔道：“殿下，青天白日里说这种话，不合适。”
在锦城执行任务的苏暮雨收到了苏昌河的飞鸽传书。
苏昌河告诉他，暗河接了一个大单。
雇主让暗河去杀一个人，而提魂殿把这个任务给了他俩。
苏暮雨看完后将信纸扔进了香炉，道：“痴心妄想罢了。”
这种费力不讨好还要命的差事怎么不交给别人呢？看着火星一点点将信纸蚕食，苏暮雨疑惑地想着。
洛轩从尹落霞那里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但是也看到了另一件怪事。
他见到了一身红衣的萧若风。
以萧若风的性格，这般张扬的红色，他恐怕只有在成亲的时候才会穿。
“只要按时吃药就行了。”
清溪号完脉丢给尹落霞一个瓷瓶，“一天一次，一次两粒，等这瓶子里的药吃完了，你也就彻底好了。”
洛轩瞧着萧若风看清溪的眼神里，有让人无法忽视的浓情蜜意。
他的疑惑有了答案。
“不知柳月公子在何处？”尹落霞在向清溪道谢之后询问道。
“他啊，在隔壁院子里喝茶呢！你找他有事？”
“我…想谢谢他。”
尹落霞不知道萧若风遇刺的事情，但她清楚地记得她与那无赖争辩时，情急之下将自己是前赌王之女的身份说了出来。
学堂大考，前赌王之女尹落霞拜入柳月公子门下的事情江湖皆知。
她暴露了身份，自然有人会将消息传到秀水山庄。
尹落霞虽不想拜柳月为师，但她不笨，她能猜出柳月来九霄城的原因。
“不用。”洛轩替柳月一口回绝了，“柳月说了，若是你不想拜他为师，你们也就不必再见了。”
“你不想当柳月的徒弟？”听到尹落霞和洛轩的对话，清溪有些幸灾乐祸，“既然你不想拜入秀水山庄，那，拜我为师怎么样？你知道的，在天启的时候我就想收你为徒的。”
“我…”
“我有一本秘籍，名为仙人六博术！”
本想委婉拒绝清溪的尹落霞在听到仙人六博术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铮亮。
“真的假的？仙人六博术不是失传很长时间了吗？”
“仙人六博术，柳月不是也有吗？”洛轩说道：“师父还告诉他，那是孤本。你的是从哪来的？”
“我师父给我的啊！”清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都在这里。”
“师父说，那本仙人六博术也是他师父给他的。”
洛轩一瞬间恍然大悟，他指着清溪说：“你…你跟我师父…”
“你师父是我师兄。”清溪摆摆手，阻止洛轩接着问下去，“我与你师父的事情，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去问百晓堂。我忙着收徒弟呢！没时间给你讲故事。”
“先生…”萧若风悄悄凑近清溪，在她耳边说：“她是柳月师兄中意的弟子。”
“那怎么了？她不是不想拜柳月为师吗？”
“尹师侄是前赌王之女，师父传柳月师兄仙人六博术，也是想让师兄把这六博术传给尹师侄的。”
“但是之前北阙帝女冒用尹落霞的身份做柳月徒弟的那段时间，柳月只传了她袖剑。”
洛轩也忍不住提醒清溪道，“清溪先生真是太小瞧我们了。北离八公子的名号从来都不是浪得虚名的。”
“唉…”清溪已然明白了洛轩话里的意思，叹气道：“终究是我愚钝了。”
柳月早就知道玥瑶不是真正的尹落霞，他也一直在期待与真的的尹落霞见面。但是，他满心期待的徒弟却不待见他，让他很是失落。
“没想到她竟然是北阙帝女。”柳月坐在李长生对面，转动着手里的棋子，凝神望着棋盘，“难怪她秀丽娴静，一点也不像在江湖市井中长大的人。“
“是啊，她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是她忘了，她的母亲是冠绝秋水榜的美人，双瞳剪水，一人独占天下三分美色。不过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这世上，既见过她母亲又在世的人并不多。而我，刚好就是其中一个。她的眼睛，和她母亲的一模一样。再说了，若是谁都可以冒顶身份进入学堂大考，那我学堂还有何威信可言？”
“那刚好，我收徒，很重视容貌。”
“柳月啊，你可要想好，你这次可不是只收一个徒弟。”
“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
“那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有件事情，还是要麻烦师父。”
“真正尹落霞嘛，你不用担心，尹落霞的母亲当年也入过秋水榜，她的容貌绝对差不了。”
“除了她的容貌，我还想知道更多她的事情。但是天外天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封锁百晓堂的消息。所以，我想请师父帮忙。”
“你还真的当我无所不能啊！”
李长生虽然有微词，但毕竟是自己亲徒弟，有些事情该帮还是得帮。
没办法，自己的徒弟只能自己宠着惯着。
第31章 南下
柳月将计就计收了玥瑶为徒，顺藤摸瓜，找出来了天外天安插在天启城中的细作。
“学堂李先生，天下第一，学堂之名也是威震朝堂和江湖，可却有人为义气不计后果，这份孤勇值得敬佩。”
这是柳月评价尹落霞的原话。
他们那时还未曾见过一面。
“真是讨厌。”清溪笑骂了一句，对萧若风抱怨道：“你师父收徒弟，天下人趋之若鹜，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这么难呢？”
“剑心冢中力战天下英豪，天启城中一剑散风雨。先生若是想收徒，天下人也会趋之若鹜的。”
“算了算了。不收徒弟了。”清溪这次下山，只带了两本秘籍，一本给了叶啸鹰，一本仙人六博术已经被李长生传给柳月，她如果收徒弟就便能教那些赏舞品乐的本事了。
“因为收你做夫君很好。”
萧若风脸上才褪不久的潮红又涌了上来。
“萧若风，我们成亲好不好？不要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要美酒一壶，红烛一对。”
“好。可是…”萧若风应下后转念一想，“可是成亲，婚书总要有的吧。还要祭拜先祖，以承宗庙。”
本来开开心心的清溪一下子落寞了。
和萧若风祭拜先祖？清溪扯了扯嘴角，也是怪她自己，高兴昏了头，忘了自己的辈分了。
罢了罢了，拜就拜吧。反正都进棺材了，总不能再跳出来和她打一架吧。
“对了，你昨天给送的酒呢？”清溪忽然想起来问道。
“我喝了。”
“你喝了？”
“先生在我怀里睡着之后。”
“……”
“若是先生想喝，我再买些送给先生。”
也不是多名贵的酒，不过是本地山间清泉所酿，甘冽清爽，口感独特。
“我知道那是什么酒。”
“先生喝过？”
“当然喝过。那是用南山的清泉和山中野果酿的。”清溪突然感到一股孤寂，“当年诗剑仙大战剑魔之前，与他在城楼上对酌的人里就有我。当时我们喝的就是那杯浮云。他说，浮生如此，别多会少。世间多少人事，尽随浮云流水。”
“当地人说那是剑仙酒，没想到它竟有个如此好的名字。”
“那酒原本没有名字的。一个酒痴酿出来醉醺醺地跑去请他赐名。他给酒取名浮云，可那酒痴醒来后只记得剑仙给酒取了名字却忘了那名字是什么。可彼时，剑仙已踏云而去。那酒痴冥思苦想之后，决定冠以剑仙之名。”
“诗剑仙给酒取名的时候时，一定十分豁然畅意。”
“是啊，我也是现今才想明白。天地苍茫，青山妩媚，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先生能明白这般道理，是因为那封信吗？”
月光如水，洒在金丝宣纸上，光斑散开，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卿卿如晤：
近日缠绵病榻，多日未曾安枕。幸有医者制汤药。苦涩难咽，掩鼻而饮。梦回少年时，天地苍茫，仗剑舒意气。惊起身，明烛高照，泣涕不成眠。心有千言，落笔无语。铜镜孤影，金簪入匣，又白雪红梅，不似故人归。
看了这封信，萧若风才知道，为什么妆奁、信和金簪会在驼城。
自西而归，驼城，是必经之路。
那人的意思，清溪自然也知道。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什么意思？”萧若风不解道。
清溪看了一眼身旁意气的少年，说：“以后你就会知道有些事情，难与他人说。不过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下山之前，清溪不是没有想过与他再次见面会是何种场景。可是下山之后，她想，若有一日，她真的与他在梦中相见，怕也是相顾无言。
多年后，萧若风在仙人指路台茕茕而立，一眼望尽天下繁华之时，他终于明白了清溪今日的话，但是他的心底只剩无尽的酸楚，和无处可诉的无可奈何。
尹落霞在知晓柳月收玥瑶为徒的真相后向柳月行了拜师礼然后随柳月回了秀水山庄，洛轩也功成身退，回了自己的洛水山庄。
不得不说，真正的尹落霞真正拜入柳月门下这事，真的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清溪在心里感叹完缘分的弄人之后还是要同萧若风、雷梦杀继续前行。
“仆卧香炉顶，餐霞漱瑶泉。门开九江转，枕下五湖连。 ”雷梦杀抬手挡在眉骨处，望向远路，“我们南下去九江如何？”
尹落霞随柳月回了秀水山庄，洛轩也功成身退，回了自己的洛水山庄。
“师兄开始读诗了？”
“没有，我听我家寒衣读的。你也知道，只有心月和寒衣念书的时候，我不困。”
雷梦杀哪里是不困啊，是不敢困。
“灵山多秀色，是个好去处。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老七，你不懂事啊！”雷梦杀教训萧若风道：“都现在了，你还一口一个先生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是不是啊，弟妹。”
雷梦杀改口倒是快。
“一个称呼而已，他喜欢就行。我无所谓的。”
清溪毫不回避雷梦杀的揶揄，她炽热的目光看向萧若风，带着掠夺。
“……”
也只有这种时候，灼墨公子才会闭嘴。
看着眉目传情的两个人，雷梦杀后悔没有把自己的娘子和女儿带出来看看这大好河山。
他真是个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他想。
夏日里难得的阴凉天气，青王的花园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监怎么亲自来了？”
“听说你和大皇子联手了。我来恭喜你。”
“大监的消息就是灵通。”
“哼～”浊清冷声，怒气尽露，“你们想杀琅琊王，真是太自不量力了。不说那位清溪姑娘，就是雷梦杀那道门，你们都很难攻破。”
“他们再厉害也只是三个人而已。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人多啊！萧若风若是能死在江湖上，我们保管让这事成为无头悬案。”
“愚蠢！”浊清喝道，“萧若风有琅琊军！你们有多少人？是京防营还是平台营？就算加上郦阳军，你们也敌不过琅琊军。”
“萧若风领兵打仗是厉害，可是眼下萧若风人在江湖，琅琊军中无帅，不堪一击。”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居然还妄想高位，真是愚不可及！”
浊清怒气冲天，他一半气青王愚蠢，另一半气自己眼瞎，居然会选青王做同盟。
“若是萧若风真的死在江湖上，陛下会派兵血洗江湖！”
青王被浊清的气势震慑住，他不敢不信这个天子身边最亲近的人说的话。
他战栗着说了一句：“此时收手，怕是晚了。”
就算现在他想收手，萧勇也不会收手了。
因为，箭已经离弦，追不回来了。
寻常巷口，若是不注意，根本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厮杀。
青砖上血迹斑斑，紫雨寂和白发仙互相搀扶着从天外天的围堵中走了出来。
“我们现在去哪？”紫雨寂问道。
“先找个地方养伤。反正经此一战，我们也算报答了天外天的养育之恩 与他们互不相欠了。天高海阔，江湖路远，我们去哪都好。”
玥瑶离开了天外天，紫雨寂和莫棋宣也不想再待在那里了。可是离开天外天哪有那么容易。
他们被废了大半功力，和剥皮抽筋也差不太多。
不过，他们年轻，武功没了可以再练。
他们的前方是极静的夜，也洒满了极亮的月光。
第32章 再遇暗河
清溪、萧若风和雷梦杀南下一路，渐渐丢弃了北方的燥热。就在他们快要抵达九江城外的时候，浓烈并不炙热的阳光驱散了多日的连绵阴雨。
“天晴了，真讨厌。”
苏昌河倚着亭子里的栏杆，转着手里的匕首。
对于杀手而言，碰上这样的晴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觉得这次的任务，成败如何？”
苏昌河问苏暮雨道。
“九一。”
“那还行。至少我们还有一成赢的机会。”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苏暮雨放下手里的茶杯，“我说的九一，是九死一生。”
“那至少我们还有一成机会可以活下来。”
苏昌河跳到苏暮雨面前，拿起了苏暮雨刚刚放下的茶杯，仰头把里面的茶水灌进了自己嘴里。
“这次我们的运气，不算太差。”苏昌河看向一旁负剑的少年，“大不了我们把拿他当肉盾。”
从前，这少年也是苏昌河和苏暮雨的任务之一，而今天，他们却要并肩作战。
宋燕回能来，多亏了傀能把蛛巢嵌进无双城。
宋燕回不情不愿，他是在无双城中的长老逼迫下才参与这场劫杀的。
天启城中，他曾问过清溪一剑，他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她的对手。
远处，夕阳垂地，金辉万丈。
“马上就要入夜了。谁给谁当肉盾还不一定呢！”
“我们可是暗河的杀手，夜晚是我们的地盘。”
“是吗？”少年扬起头来，倔强而又傲慢，“别人怕你们，我可不怕。”
苏昌河对宋燕回的傲慢嗤之以鼻，而苏暮雨从心底里羡慕他。
他羡慕这般少年，疏狂意气，自诩一流。
“前面好像有人在等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