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斯蒂芬·怀特。
面罩男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他拎着任慈衣襟的手恨不得要掐住她的喉咙。斯蒂芬压低声音，近乎嘶吼：“我做到了，我杀了他！我向我的兄弟证明了我自己！”
任慈挑眉。
果然是这样！
福特警官感慨本·怀特死于意外时，任慈就觉得没那么简单。
已经完全可以说是疯子的父亲，沉溺于对母亲的怀念，拘（）禁哥哥、虐待弟弟，也是死有余辜。
怀特兄弟始终活在父亲的阴影下。
而后斯蒂芬杀死了父亲，亦是击败了头狼，成为了兄弟二人中的领袖。
所以布莱恩才这么听斯蒂芬的，直到弟弟发觉自己足以挑战哥哥的权威。
“可怜的斯蒂芬。”
任慈笑着，朝着他伸出手。她抚向他的面庞，隔着面罩，眼神带着几分感慨：“残缺，但努力，你很辛苦了……”
斯蒂芬恶狠狠道：“你以为你——”
而后任慈再次举起手电筒。
她没有选择砸脸。
斯蒂芬的双目比刚刚离得更近。趁着说话的功夫，任慈找到了第二次打开手电的机会。
这一次，她干脆按到了闪烁模式。
强光几乎是贴着斯蒂芬的眼球狂闪，他控制不住地痛骂一声，放开了任慈。
事实证明，撞击远不如光线好用。
光线彻底闪盲了斯蒂芬的双目，强烈的痛楚和刺激让斯蒂芬大喊，他本能地抬起双手捂住眼睛，斧头掉落在地。
好机会！
任慈先于斯蒂芬一步，捡起了斧头。
她没杀过人，在被迫拿猎刀宰鹿之前，任慈连鸡鱼都没杀过。
可眼前的斯蒂芬·怀特，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犯，这把斧头刚刚劈开乔希的脸，上面还沾着血迹和血肉阻止。
任慈深吸口气，双手抓着斧头高高举起——
但她到底是不如斯蒂芬·怀特熟练。
斧头重重落下，在即将触及到斯蒂芬之前，捂住眼睛的男人听到风声，猛然抬手！
任慈明明是照着要害砍过去的。
但斯蒂芬试图抓住斧头，因为眼盲而错开，沉重的斧锋飞快滑落，直接砍到了斯蒂芬·怀特的手臂，斧头死死卡在腕骨中间。
顷刻之间，血流如注。
【攻略目标：“面罩”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50。】
任慈：“……”
系统提示响起的瞬间，任慈几乎哽住了。
这给了斯蒂芬反击的机会。
他沿着手臂向上，总算摸索了斧柄。任慈的力量不论如何也不可能与近两米高的男人抗衡，被斯蒂芬一把拽过斧头。
与此同时，卡在他腕骨里的斧锋发生偏转。
寂静的树林里，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
男人的左手硬生生弯折了九十度，骨头彻底断开，只留下些许皮肉和衣袖相连，悬挂在手臂上，鲜血如水龙头般哗啦啦落下。
如此场景，近乎骇然。
就这还涨好感，有些离谱了吧？！
就算知道是恐怖片，任慈也没想到，攻略目标的最后一点好感，居然涨在了她砍下了他的手！
任慈依旧被眼前的场面震慑住，她退后几步，斯蒂芬猛然抬头。
对上苍蓝的眼睛时任慈心中一惊，哪怕深谙他看不见东西也猛然回神，转过头就要跑。
斯蒂芬丢下了手中的斧头。
他没有选择用武器，而是直接伸手，抓住了任慈的脚踝，直接用力。
尖锐的痛楚自脚踝传来，任慈呜（）咽一声，骤然失去重心，再次摔倒在地。
该死！
她的脚踝居然就被男人徒手拉脱臼了！
斯蒂芬这才起身。
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断掉的左手挂在袖子上来回晃荡，而男人则上前，用右手按住了任慈的肩膀，一把将她抓了起来。
斯蒂芬将任慈单手抱紧了自己的怀里。
她疯狂挣扎，殷红血迹蹭了任慈一身。
如此姿态，一如昔日斯蒂芬·怀特逼迫任慈去杀死那头无辜的母鹿。
“怎么不装了，我亲爱的任慈。”他带着颤抖的笑声在耳畔响起，“不再是我的崇拜者，不再想把我当狗了？”
被血污泅透的右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斯蒂芬甚至抬起了断裂的左手，创面极其不平整，模糊的血肉喷涌着鲜血，他故意用那露出森森白骨的创口蹭着任慈的脸颊和躯干，像是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般，把血液蹭了任慈满身。
“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
好感度满值后，她不再是“老鼠”，斯蒂芬·怀特也不再控制自己的杀意。
他掐着任慈的手逐渐收拢：“漂亮的任慈，在我的手掌心内挣扎。”
【系统断定玩家：任慈遭遇死亡，即将回档。】
【三、二——】
“不，不……”
任慈低语，却不是对斯蒂芬开口。
——不要回档！
【已检测到玩家要求，中止回档。请注意：若玩家在此过程中死亡，系统仍然会自行回档。】
窒息感让任慈昂起头颅。
不能在这个时候回档，任慈的视野因为生理泪水变得模糊，可她看向远处，另外一个身影终于出现了。
和斯蒂芬·怀特一模一样，戴着面罩、手持斧头。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眼睛，任慈却不假思索地朝着他伸出手。
布莱恩·怀特就站在距离二人不过五步的位置。
也许是因为疼痛，也许是因为注意力全部在任慈身上——就像是接受布莱恩的那晚。斯蒂芬拥有无比敏锐的感官，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弟弟的到来。
他就这么沉默地看着斯蒂芬和任慈。
直至任慈开口。
紧紧扼住的喉咙叫她无法发出声音，任慈的唇瓣一张一合，她知道他在黑暗中也看得一清二楚。
唇语将任慈的消息毫无障碍地传递给布莱恩·怀特。
“杀了他，或者杀了我。”
任慈抽噎道。
“你只能选择一个。”
缺氧让她两眼逐步发黑。
“我选了你。”
意识开始散去，任慈几乎能听到系统重启倒计时的提示。
“你呢？”
【攻略目标：“面罩”？？？数值+1，当前？？？数值：50。】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漆黑的人影继续靠近，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眼前仅剩无几的光芒，而后举起了审判般的斧头。
疼痛没有发生。
系统提示戛然而止。
布莱恩·怀特的斧头挥下，他的力量远超任慈，当斯蒂芬·怀特的头颅被连颈椎砍断、滚落到地上时，兄长脸上的表情还更趋近于茫然。
他完全没发现布莱恩到来。
更是不会料到，自己会死于弟弟的手中。
而布莱恩甚至没有感到任何悲伤和难过。
他本来还犹豫，布莱恩在林间茫然徘徊，听到了羊群的声音也没有去追赶。
为了任慈，去挑战兄长，值得吗？
一切迟疑在目睹斯蒂芬抓住任慈后一扫而空。
他尊敬的兄长，那名领头者，居然被自己认定的老鼠砍至重伤。
这是个好机会。
树林里的生存规则就是如此：他想做头狼，发出挑战，斯蒂芬不选择退让或逃跑，那就是要殊死一搏的意思。
头狼不退，只能杀死他。现在头狼重伤，布莱恩没有错过的道理——
温热的液体倾洒在任慈脸上头发上，而后脖颈之间的力量消失殆尽。
任慈直接弯下腰，挣扎出斯蒂芬的怀抱，捂住脖子拼命咳嗽。
氧气重新进入肺部，任慈的大脑再次运转，她这才反应过来，不住喷涌如雨般落下的温热液体……是血。
她扭过头。
滚落在地的头颅睁着双目，而斯蒂芬的身躯还跪在地上，鲜血向上喷涌而后落下，血雨泅透了她的衣物。
就像是兄长曾经杀死了父亲，他同样杀死了兄长，取而代之。
紧接着任慈跌入了一个干燥的怀抱。
布莱恩捞起地面上的任慈，环过她的腰肢。
【恭喜玩家，？？？数值已解锁名称，为布莱恩·怀特的好感度。】
【两名攻略目标的好感度均已满值，已达成结局要求，请问是否结算该世界？】
等……等一等。
任慈不住喘息着，结算就是要离开了，她总不能在布莱恩眼前消失吧！好歹也得给贝蒂一个交代呢。
【已收到玩家请求，达成结局要求后，欢迎您停留在当前世界继续进行体验与探索。如若需要结束该世界，您可以随时向系统提出结算请求。】
这还差不多！
她长舒口气。
任慈阖了阖眼，伸出手，环住了布莱恩的脖颈。
“谢谢你。”她用沙哑的声音挤出一声低语，“布莱恩。”
第038章 双子屠夫40
040
布莱恩默许任慈抱住了他、靠在他的怀里。
林间一片幽静, 因为之前的争斗和砍杀，连虫鸣蛙叫都不见了。
黑暗之中，高大的男人微微俯身, 他脸上的皮面罩擦过任慈的肩膀, 而后布莱恩摸向了任慈的脚踝。
脱臼的脚踝受到按压，任慈倒吸口气。
“痛。”布莱恩开口。
“……是。”任慈说，“很疼。”
紧接着布莱恩另外一只手也抓住了她的小腿。
只听“咔嚓”一声响，尖锐的痛楚直窜脑门，任慈惊叫一声, 紧接着她就能控制脚踝的转动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布莱恩不是在问任慈痛不痛，而是在警示她, 把脱臼的脚踝接回去会很疼。
“谢谢你。”任慈无奈地再次道谢，“可以扶我起来了。”
然而布莱恩的喉咙间发出了意味不明地哼声。
他没有听从任慈的要求, 大手朝着她肋下穿过，像怀抱着只猫或者娃娃般将任慈抱了起来。
也行吧。
任慈环着布莱恩的手微微收紧，枕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她可以随时离开这个世界了, 自穿越以来就紧绷的神情总算彻底放松。她迅速盘算了一番余下的事情：贝蒂等人可不知道斯蒂芬·怀特和布莱恩·怀特的区别，带着布莱恩去找他们也许会惹出新的麻烦。
余下四人一起行动，还有补给, 在林间过一晚是没问题的。
跑出去最好，跑不出去，等警察搜救也没问题。
“回去之后，我要报警，”任慈轻声说, “你能明白现在的情况吗，布莱恩？”
听到“报警”一词时, 布莱恩的身形微微绷紧，但他没说话，就是要任慈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警察不是坏人，至少他们不会把你按进热油里，也不会把你丢进地下室。”任慈耐心地解释，“杀人是不对的，他们负责阻止这件事。而且，福特警官已经找到了林场，引开他们也只是一时，他早晚还会过来，发现斯蒂芬的计划。”
任慈着重强调了是斯蒂芬的计划，希望布莱恩能放弃对警察的抵触和警惕。
“即使斯蒂芬真的成功了，复活了母亲，”任慈说，“在警方和FBI的共同调查之下，杀人祭祀的复活仪式也隐瞒不了多久……多隐瞒把个月，到时候，等待着他的迟早也会是法律的审判。”
更何况这个世界确实没有神鬼，斯蒂芬的本质就是为自己杀人寻觅一个迷信盲从的借口罢了。
“为了保护我而杀死斯蒂芬，并不算违背法律。过去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判你多久。主动自首，还有减刑的可能，这是最好的办法。”
布莱恩的步伐停了下来。
他稍稍侧头，看向任慈。
夜还很长，但笼罩着天幕的乌云散开，冰冷月光透过枝叶倾洒进来。冷白的光芒照亮了任慈的视野，离得这么近，她能清晰地看到布莱恩那双金色眼睛。
没有戒备，没有生气，他静静地聆听着任慈的说辞，静静地进行着思考。
“杀人。”他低声开口，“斯蒂芬。”
“是的，是斯蒂芬在杀人。”
“不是我。”布莱恩强调，“不快乐。”
任慈稍稍勾起嘴角。
她能明白布莱恩的意思。
布莱恩·怀特在强调“自己”，他作为个体的存在。
不是继承父亲的遗愿，也不是成为杀死的哥哥。他就是他，不会依附于任何人。
如果布莱恩能早一点明白这点就好了。
复活仪式，从绑架到杀戮，自始至终都是斯蒂芬·怀特的游戏。布莱恩只是作为兄长的影子从中协助。
哪怕没杀人，在法律上他也是一名从犯。
不过任慈觉得，没有接触过社会、没有受过正常教育，布莱恩甚至没有合法的身份，他也不具有辨认自己行为对错的民事行为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司法机关理应会考虑对其进行看护和治疗，而非丢进监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