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发慈悲的乌丸大小姐就勉强原谅一下现在这个又聪明又笨的少年保镖吧。
乌丸沙耶这样想着,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这才撑着脑袋开口:“沙耶花,是很神奇的、春夏秋冬都不会凋谢的花。不过早就绝迹了,现在肯定找不到。而你墙上挂着的这幅——”
她敲了敲画框,发出“咚咚”的声音。
“——应该是乌丸家大小姐乌丸沙耶的亲笔。”
“亲笔?”工藤新一一怔,“你是说,这幅画是乌丸家百年前那位乌丸小姐亲手画的?”
乌丸沙耶点点头:“当然喽。我骗你做什么?所以我还想问呢,你这幅画哪儿来的?”
难不成乌丸莲耶那个死小子把她的画拍卖了?送人了?再不济竟然敢扔?!
面对她的问题,工藤新一却沉默了。
他抿唇定定看着她,蓝色眼眸荡漾着些犹豫和茫然。这样看,他很英气,五官似乎比之前又长开了一点,稚气也更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的气息。
乌丸沙耶歪了歪头,她忽然发现,对于她而言只是一次又一次死亡的轮回,但她面前这个少年却真的长大了。
最后还是工藤新一长呼出一口气,靠着坐在桌边,神色松缓下来:“你确定吗?这是我老妈从我美国的家里找出来的。”
“我也忘了它为什么会在我家,我家里人也不记得,还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了‘沙耶花’的存在,我才认出这幅也是。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是乌丸家大小姐的亲笔,我会觉得很……不真实。”
“神结小姐……你不会看错了吧?”
工藤新一摸了摸鼻尖。
乌丸沙耶长嘁一声:“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连她亲手画得画都不认识?
都快是生死搭档,哦不,生死主仆了,工藤新一这小子竟然在这点小事上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大侦探,你给我看好了,”她潇洒转过办公椅,面对着这幅画就开始指点江山,“乌丸沙耶的画应该有在世作品,你随便去对比。这里的笔触,还有这里的上色,嘛,虽然这幅画是她幼年的作品,不过这些细节在长大后的作品里也不会变的。”
“最重要的是,乌丸沙耶有一个作画习惯,就是在每一幅画的侧边,她都会用几乎和白纸颜色一样的白色颜料笔签上自己的名字,这个习惯普通观赏的人不仔细凑近看是看不出来的。喏,就在——”
乌丸沙耶朝自己最熟悉的位置指去,但声音却也随之戛然而止。
白色的画纸侧边,不仅是她最常签名的地方,而是一整条侧边,竟然都没有签名。
没有?
“怎么可能……”
她倒吸一口气,轻声喃喃。
可就算她把这幅画看破,没有就是没有。
旁边传来工藤新一的声音:“所以……这幅画是仿的?”
乌丸沙耶咬了咬下嘴唇,没立刻回答。
仿的吗?
可是这笔触真的太真了,谁会去模仿她的笔触模仿到本人都会认错的水平?
她又不是什么名画大家!
“反正,”乌丸沙耶强硬地撇开视线,“它是乌丸沙耶的亲笔。”
“……好吧,”少年把它拿起来,重新挂到墙上,“所以你为什么会这么熟悉乌丸家的画?”
“多少有点研究,”乌丸沙耶含糊过去,“你收拾完没有?我饿了,我要吃饭。”
“马上,那神结小姐对沙耶花有多少研究?”
“也没多少,我又不是植物学家。快——点——”
“是是……”
她催促着工藤新一离开了书房,临走前转头又看了一眼那幅画,笔触依旧那么熟悉,恍惚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乌丸宅的卧室,她窗边挂着的就是这幅画。
那是她已经回不去的过去。
-
阴雨淅沥,雷声阵阵。
乌丸沙耶在工藤宅就迫不及待给他们订了一个披萨,回到神结宅后,她把工藤新一安排到了她隔壁的客房,两个房间一墙相隔,她顺手按开卧室的灯。
“晚上不准锁门,”她站在门口叮嘱,“我也不锁,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咱俩还能及时找到对方。”
少年拍了拍床,满意地点点头:“没问题。不过真的不需要我在你房间打地铺吗?反正啊啊啊——知道了!隔壁!隔壁!”
乌丸沙耶冷哼着收回已经扬起的枕头,轻轻一抬手,被工藤新一精准接住。
与此同时,楼下门铃响了。
少年刚放好枕头,转过头看向乌丸沙耶:“你刚才订的披萨?”
少女目光往旁边瞥了瞥:“应该是吧?”
她其实也不确定。
毕竟她只是打了个电话,至于送外卖需要多长时间,她还没经历过,自己心里也没数。
但她不能表露出来。
“一起下去看看呗,”她拉着工藤新一的袖子就往楼下走,“工藤君,既然我雇了你,那最近咱们最好别分开,我可不能落单……嘛,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应该也就这几天了……”
她自顾自说着,没注意身后少年的神色顿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染上片刻犹疑。只下到一半时,她忽然发现袖子拉不动了,倒是她的手被对方反手拽住,致使脚步停下。
乌丸沙耶转过头,眼眸对上少年的视线。
“怎么了?”
“神结小姐,你……”他欲言又止。
“我?”
她反问,对方却奇怪地沉默了。
那双眼睛看着她几秒,眼睛里翻涌的海浪便自己平息了。
“不,没什么,”他忽然又一笑,有点自嘲的意味,“抱歉。”
“……奇奇怪怪的,难道当侦探都这样吗?”
她撇撇嘴,收回目光继续下了楼,工藤新一却三两步超过了她,语气也恢复如初:“不介意的话,我来开门吧?总归会安全一点。”
乌丸沙耶:“?”
这人变得真快。
不过有人护着当然好,她耸了耸肩:“随你。用我给你一个切菜板挡住胸口吗?如果对方一开门就刺刀的话,你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不会太狼狈。”
工藤新一:“……应该不会这么夸张吧……”
独钟自我
他抽着嘴角打开门,乌丸沙耶站在他身侧,入目是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外送标志帽子的男人,他头有些低,垂着看不清脸,手里的确是乌丸沙耶订的披萨。
男人压着声音:“神结小姐订的披萨。”
乌丸沙耶没吭声,工藤新一倒是积极签收了。等男人走后,关上门,乌丸沙耶才摸着下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也很奇怪。”
“他吗?”正拿着披萨的工藤新一重新从窗边往外看去,那男人正上了一辆外送车,动作毫不停留地驱车离开。
少年收回目光,朝乌丸沙耶露出安心地笑意:“放心吧,他已经走了。”
他拎着披萨朝餐厅走去,乌丸沙耶跟上他的脚步,裙摆一荡一荡。
工藤新一道:“其实刚才我也观察了一下他,袖口和衣领都正合适,的确是他的衣服。脚边没有泥,证明确实是开车来。中指有茧,而乐美达的外送员都需要签字确认送达表,他常用笔也没错。”
“所以应该没有问题,他的确是外送员。”
轻而易举得出结论,少年并不把这些话当回事,这对于他稀松平常,甚至不如手上正解着的披萨包装袋麻烦。
外面狂风暴雨,天色暗如深渊,但餐厅暖黄色的光打下来,搭着工藤新一轻松的声音,倒是在乌丸沙耶面前筑出一隅温馨安静的天地。
她坐在旁边披萨旁边,看着他没说话。
少年打开披萨盒,味道喷香:“OK,再找两个盘子吧……啊,怎么了吗?怎么忽然这么看着我?”
乌丸沙耶拿手撑着脑袋。
能说吗?她刚才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家伙又帅了点。
当然不能。
“不,没事,发呆而已,”她收回视线,神色散漫又随意,“盘子也在柜子里,你去拿就——”
她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一道闪电,随之雷声轰然落下!
轰隆——
啪!
灯光一闪,暖黄的光熄灭,整间屋子顿时陷入黑暗。
第021章 停电
偌大的房屋里窸窸窣窣,只有一点白色的光亮来回晃。
“不是在这里吗?”
“不在。话说神结小姐,这又不是我的家……”
“你这是什么话,忘记蜡烛放在哪里难道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
乌丸沙耶手里白亮的光晕照亮工藤新一的脸,她觉得他的表情充满无奈。
乌丸沙耶撇撇嘴。
那是她记不住吗?这房子她也是第一次来!
……就是不能这么说罢了。
而且这房子也不小,竟然连佣人都没有,所有东西都要自己找。如果今天工藤新一不在,岂不是要她乌丸大小姐摸着黑找蜡烛?
当然,肯定不能不找。
因为她讨厌黑暗。
当初在乌丸宅时,即便是晚上睡觉,也会有侍女在她旁边为她掌灯。如果睡前就断电,侍女们也会在她的房间摆很多蜡烛,让她的房间在黑夜里依旧能亮如白昼。
乌丸沙耶正想着自己过往那骄奢的美好生活,就听工藤新一惊喜道:“啊,找到了!”
灯光照亮工藤新一手里的蜡烛和打火机,乌丸沙耶回过神,也跟着松了口气。
啪嗒。
打火机的火苗跳窜着接到烛芯上,少年漂亮的手指握住蜡烛,倾倒下几滴烛油在桌子上,然后再放蜡烛,就能稳固不少。
趴在一旁桌子边的乌丸沙耶静静看着工藤新一娴熟的动作,火苗在她的黑眸里燃烧,她眼神异常的亮。
“竟然还可以这样?”她看工藤新一的眼神不由带上一丝钦佩,“贫穷真的可以催生智慧啊。”
工藤新一手一顿,看向乌丸沙耶的眼神带上难以置信:“……哈?”
“夸赞啊,是夸赞,”乌丸沙耶歪头,“以前我只知道烛台,刚才还在想没有烛台怎么办,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神奇的办法……我可以试——嗯,我是说,我不是好奇这些平民玩意,我只是觉得刚才你找东西应该也累了吧?我可以勉强帮个忙,让你休息一下。”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您请。”
乌丸沙耶抬抬下巴,压住想勾起的嘴角,轻飘飘道:“不客气。”
她接过工藤新一手里另一只蜡烛,烛芯靠着火苗点燃,烧出蜡油,她学着工藤新一的样子往桌子上滴,白色晕在桌子上,乌丸沙耶重新把蜡烛竖起来,定在蜡油上,却没注意到烛边汇聚出一滴蜡油,滚落着朝她手指滑去。
少年提声:“啊,小心——”
还不等他话音落下,乌丸沙耶已经觉得手指一烫!
“嘶……”她小小抽了一口气,但还不忘把蜡烛稳稳按在桌面上。
看着蜡烛毫无依靠就站在桌面上,她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玩的心思也满足了。
“休息够了吧?”她扣着手上那滴已经凝固的蜡油,抬眼时却见工藤新一伸出的手半悬在空中,“啊,看来的确想继续了。好吧,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工藤新一:“……”
他表情很复杂,乌丸沙耶觉得他在看什么很难理解的东西。
她眉头微蹙,烛光恍惚,却让她的脸在光影中显得暧昧而娇嗔。
“我说的话很难理解吗?”
“……不,没什么,”少年收回眼神,拿起旁边的第三根蜡烛,“第三根还点在客厅吗?总要留下两根放在卧室吧?”
“一会儿拿过去不就好了?都点上吧,亮。”
“可如果都点完了,后半夜就没有可以用的了。”
“……那算了,”乌丸沙耶把手里已经凉掉的蜡油扔到一边,“吃披萨吧。”
客厅亮起来,旁边还有个可以信任的靠谱侦探,乌丸沙耶很享受这难得的安心氛围,叼起披萨露出满足的餍足表情,甚至双腿都搭在椅子把手上,整个人横躺进椅子里。
饶是平常被吐槽不正经的工藤新一,此刻都觉得面前这位在外精致优雅的小姐在懒散方面简直胜他一筹。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动作,她做起来,搭配神态和气质,依旧有一种贵气的感觉。
“那个,”他开口,“能冒昧问一下,神结小姐的父母是什么工作吗?”
听到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在网上查过神结咲很多信息的乌丸沙耶晃了晃腿。
“我妈妈是大学教授,爸爸是海外公司的负责人,不过两个人都车祸去世了,只给我留下了钱。”
“诶?抱歉!我就是随便问问……”
“没事。”
乌丸沙耶无所谓,别说是神结咲的父母,当初她那对姓乌丸的父母死时,她都还在外面喝酒呢。
“所以其实神结小姐还是很富裕的?”
工藤新一的问题又来,乌丸沙耶一听,这不对劲啊,这是还没结束工作就要工资来了?
哦对,似乎她一开始是说自己付不了工资的……毕竟神结咲这点钱对于乌丸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也就能在普通人里混一混了,她根本没当是钱。
不过可能够支付工藤新一的预期工资了?所以他是觉得自己有钱还不给他?
——简直奇耻大辱!
她一下子坐起来,不满地看着工藤新一,似乎把对方吓了一跳。
“神结小姐?”
“工藤君,”她皱眉,“虽然我目前的是有一点小钱,但是以后我是要给你大钱的!你不要误会了!更不能以为我是那种不给钱的家伙——我Ka[1]、神结咲,最不在乎的就是钱!”
她话音落下,蜡烛上的火苗“咻”地荡了一下,厅里一片安静,只剩下工藤新一的豆豆眼。
“诶?”
乌丸沙耶正色:“诶什么诶,我在强调我的人格。”
“……”
工藤新一沉默了好几秒,终于在消化了她的话之后“扑哧”一声哈哈笑出来。
“不不不——抱歉,是我没有表达清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所以神结小姐的确也算是有钱的大小姐了?先前看神结小姐的谈吐我就是这样认为的,不过刚才……”
他抓了抓头发,斟酌一下继续道:“蜡油滴下来,我以为神结小姐会很严重地处理。”
很严重地处理?
乌丸沙耶在脑袋里回味了一下这句话,工藤新一的意思其实不就是她的反应太小了?太平淡了?
……确实。
如果放在她还在乌丸家的时候,一滴蜡油滴到她娇嫩的皮肤上,她周围的侍女会忙不迭地送来药膏和冰块,甚至甜梅子酒——用来给她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