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很熟吧,”我含糊地说,“但最近看见他的次数有点多,想不熟都有点难。”
现任罗宾显然在思考我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结果被一发雪球正中面部,悄无声息地倒在了雪地里。
我撑着膝盖笑了半天才直起身,走到仍然倒地不起的杰森旁边,看他继续躺在雪里装死。
他鲜红色的围巾散开了,一部分松松地搭在了他的脖颈上,一部分则被他压在了脑袋下,明艳的色彩在洁白的雪地中蜿蜒着绽放开来,就像是……就像是血液一样。
我因为这个有些诡异的联想打了个哆嗦。
吱吱呀呀的楼梯,沉闷的呼吸声和铁锈味回荡在空落落的房间里,掉在角落里的刀具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又飞快褪去。
我甩甩头,把杰森脸上的雪块给拍掉了。
杰森歪歪扭扭地吐出一点舌头,假装自己死得很彻底,我见他演得很起劲,干脆跨到他身上,开始把雪往他的领子里塞。
很有效,本来还在濒死状态的患者立刻惊叫一声,试图爬起来——我立刻压在了他的肚子上。
小孩子们总是莫名其妙地开打,杰森一边护着脸防止不小心把雪吃进嘴里,一边薅住我的外套,想把我拽下去。我干脆就地一滚,顺便强行拉着杰森滚了起来——从声音来听他还是不小心吃了一大口雪——直到我俩猛地撞在了路易十六的身体上。
我力气不够大,自然做不到把雪人堆得足够结实,于是惨遭撞击的路易十六的身体瞬间崩塌了一大半,直接把我和杰森埋在了四散的雪花里。
“啊啊啊啊啊!”杰森惨叫道,“等一下,等一下!这条围巾是布鲁斯给我织的不不不不不——”
……本来都要爬起来了的我听见这话,手一滑,硬生生摔回了雪里。
身价堪比几百吨围巾的布鲁西甜心戴着老花镜坐在炉火旁织围巾,我怎么会幻视这种画面。
杰森还在努力扑腾,他甚至一不小心推飞了路易十六的头——它撞到了我的腿,成功让再次爬到一半的我没站稳,一头栽到了刚直起身的杰森身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终于在艰难地爬行,翻滚,重回猿人时代后,我们在散落一地的纽扣和树枝中站起身来,浑身都是结成一块块的雪花。
杰森龇牙咧嘴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对着只剩下一半脑袋的路易十六笑了起来。
他一笑,他头顶的雪块就往下掉,看上去有点像白头老人重回青春。
“所以韦恩会给你织围巾?”我滚得有点累,干脆坐在路易十六身体的残骸上休息,“他居然会织围巾?”
“实际上,是迪克先提出这个想法的。”杰森小心地拍打着围巾上的雪块,“布鲁斯织出的第一条围巾被他抢走了,这个——”他朝我晃了晃鲜红的围巾,“是第二条。”
“哇。”我发出毫无意义的感慨。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赛琳娜前几天也在试着织围巾,但就像她神奇的做饭水平一样,她给猫织的小帽子和小衣服从未失手,但给人织的就比较……比较艺术了。
艺术到我对着赛琳娜手里那团东西看了半天,硬是没看出那是个什么。
“这是帽子吗?”我真诚地发问,“为什么它看起来这么小?”
“……”赛琳娜说,“这是手套。”
我:“……”
我:“实在不行也可以给猫当帽子用——卡尼,卡尼?”
毛茸茸的白猫发出疑惑的咕噜声,一颤一颤地跑了过来。
赛琳娜把手套扣在了它的头上,发现尺寸居然刚好。而卡尼也没抗拒,这只体型巨大的白猫顶着艳粉色的‘帽子’,洋洋得意地走开了。
……这傻猫。
杰森把雪拍干净了,满意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珍惜地将围巾缠在了脖子上。
“再过几周就是圣诞节了,”他说,“你想来韦恩庄园玩吗?”
“不,谢谢,但这个真的不用了。”我惊恐地说,“我怕我会被生吃。”
杰森:“?”
“你就老老实实在那个大庄园里过节吧,”我摆摆手,“至于我……我还得见一见我的朋友呢。”
说来奇怪,我鼠女的马甲居然在杰森面前捂得严严实实。
蝙蝠侠肯定知道鼠女就是我,但他既没有提醒罗宾,也没有提醒杰森,于是在杰森这里,鼠女和莉莉怀斯特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也不知道蝙蝠侠为什么要这么干。
……说实话,我还挺好奇如果杰森知道了偶尔撞上时会开启互殴支线的鼠女是我的话,他会有什么反应。
我坐在路易十六的身体上发呆,完全没注意到杰森已经悄悄走了过来——然后我的眼前突然一黑!
准确来说并不是‘一黑’,而是‘一红’。
我硬生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杰森是用他过大的围巾缠住了我的脑袋。
“?!”我叫道,“杰森!”
“你早该料到我会反击的!”杰森发出了奇怪的桀桀桀的笑声。
但他的反击也没持续多久,半分钟不到,他就松开了我。
柔软厚实的围巾垂落到我的脖颈处,杰森笑得直抖,鲜红的围巾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在我的肩膀上流淌,滑落,最后坠到我的腿间。
……那股轻微的不适感又出现了。
……我本能地不喜欢这条鲜红色的围巾,尤其当杰森再次将它紧紧地缠在他的颈间时。
但奇怪的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它,于是当杰森问我为什么要盯着他的围巾看时,我随手捏了个雪球扔了过去。
第32章 鼠女
哥谭今夜下起了暴雨。
这并不少见, 很多人吐槽过哥谭过于神奇的降水量,而对哥谭人来说,这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至于哥谭人喜不喜欢这样的日常生活……
“操!”杰克怒吼出声, “箱子进水了!”
他今晚的搭档们齐齐发出了一声叹息, 一个瘸腿的同伙一晃一晃地走到箱子旁, 随意拨弄了几下。
“谁铺的防水布?”她问道,“这都铺歪了,能防住水就有鬼了。”
“算了!”杰克用力抹了把脸,“先搬!等搬完再揍那个蠢货!”
雨越下越大,哪怕披着雨衣,这群企鹅人的手下的衣服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水汽, 慢慢黏在了汗湿的皮肤上。
雨水顺着帽檐淌到脸上, 又滚进杰克半眯着的眼睛里, 他小声骂了几句,快速地眨起眼, 试图让多余的液体滑出眼眶。
这该死的天气……他呼哧带喘地从车上搬下一个箱子,重重地放在了‘客户’预定的地点处。
“还有几个?”杰克头也没回, 大吼道。
哗啦啦的雨声回荡在这个漆黑的码头,他又等了几秒, 没能听到任何回应。
他一边拿起手电筒, 一边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去:“都哑巴了?!你们这群——”
咚。
手电筒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一路向着危险的木板边缘滑去。
可杰克根本没看它, 他张大了嘴巴, 惊恐而失语地向后退去。
刚刚还在和他聊天的搭档们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比人还高大的植物。这些奇形怪状的绿植紧紧地缠绕着彼此, 在暴雨中肆意生长,开出美丽的花朵, 直到一股浓烈的异香从半开的花瓣之间弥漫开来。
藤蔓们颤动起来,它们蠕动着分开了一条漆黑的通道。
一个红发的身影慢慢显现了出来。
手电筒咕咚一声掉进海中,那抹黄色的灯光迅速远去,只留波光粼粼的海面和退无可退的杰克。
……毒藤女!杰克几乎不能呼吸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僵硬——是花香导致的吗?
“真恶心,”红发女人面露不满,绿色的眼睛盯住了杰克,“我听见了植物们的惨叫,还有它们痛苦的情绪……把箱子打开!”
“我、我没办法——”杰克恐惧地发现一条手臂从她身后的植物里掉了出来,又迅速地被藤蔓捡走了,“这些箱子都经过特殊加工,没有对应的钥匙是打不开的!”
毒藤女的脸色愈发可怕:“那就把钥匙给我。”
“它不在我手里!”杰克哆嗦着,发现那些植物开始向他爬来,“钥匙在——在付款人的手里——老板提前托人送去了——”
“很好。”毒藤女冷漠地说。
藤蔓迅速地卷上杰克的身体,人类难以承受的巨力瞬间压碎了几根骨头,就在杰克被勒住脖子,以为自己马上要和死了的老爹见面时,毒藤女本来紧皱的眉头却突然松开了。
随着她表情的变化,本来缠着杰克的藤蔓也松开了,他重重摔倒在地,在暴雨中喘息,咳嗽。
“没必要……”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艾薇。”
杰克艰难地睁开眼,他看见一双黑色的马丁靴缓缓走过他身边——没有脚步声。
“没必要动手,”来人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几分诡异的扭曲,“别把更多人引来,那会很麻烦的。”
“我只是……有些焦急,”毒藤女的声音柔和下来,“这些箱子里传出了呼救声,我不能不管它们。”
杰克听见敲击声。
“不难开,给我几分钟。”
他悄悄抬起眼,看见了一个黑漆漆的,还戴着兜帽的背影。
鼠女。
这其实不是她最初的称呼,这位盗贼曾经的称呼是相当朴素的‘老鼠’……谁也不知道‘老鼠’是怎么演变成‘鼠女’的,不过大家都觉得猫女和鼠女说起来比较顺口,也更容易听出她俩是绑定关系。
当然,现在也不一定是绑定关系了,毕竟鼠女现在的单人行动次数变多了不少。
但鼠女居然认识毒藤女?
……他的意思不是普通的认识,而是类似那种能说得上话的认识。
喀啦啦的声音响起,鼠女半跪在地,开始认真地开锁。她冰冷的金属面罩在黑暗中一闪一闪,衬得那双灰色的眼睛更加阴郁了。
虽然嘴上说着几分钟,可在杰克默数到八十时,他就听见了箱子开启的声音。
“啊!”毒藤女惊呼一声,“都还活着!太好了!”
“我想这些应该是……新的神经毒素的原材料,所以买家需要它们活着。ῳ*Ɩ ”鼠女说,“我帮你把剩下的箱子也开了吧。”
你们是在买菜吗,还‘帮你’……杰克想,说得像帮忙拎菜篮一样!
“哦,对了。”鼠女却突然说,“你能先把他给打晕吗?”
杰克:“?”
“没问题,”毒藤女温柔地说,“我这就动手。”
杰克:“等——”
但还没等他说完,他就失去了意识。
我抹了把汗。
太刺激了,一出门就看见毒藤女在杀人。
这批神经毒素的原料本来是赛琳娜想追踪的东西,但她突遇紧急情况,去哥谭东区忙活了,于是闲在她家里的我就被扔了出去,在这个谁都不喜欢的暴雨天里乱跑。
还好外套防水。
我一边开箱子,一边和毒藤女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几年的时间加上时不时当她和哈莉的快递员,足以让毒藤女对我态度温和下来,不过也仅限于温和了。
幸好今天只需要简单检查一下,不需要把这些植物带走……我汗流浃背地想,不然我就得和毒藤女开打了。
开这些箱子没费多长时间,五分钟后,我就揉着有些发麻的手指退到一边,旁观毒藤女心痛的表情。
“我要把企鹅人吊在天花板上,”她捧起一棵半死不活的植物,“再把他的眼睛挖出来,皮剥掉——”
“不用和我分享你的计划,谢谢。”我说,“顺带一提,别忘了买家。”
毒藤女点点头:“他们都需要为粗暴对待植物的行为付出代价。”
……所以我觉得蝙蝠侠有时候会适当装瞎,假装看不见越狱的毒藤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条件合适,她完全可以被当作盟友来用。
谈到蝙蝠侠,他最近又开始发愁了。
二代罗宾有点躁动的事情并不是个秘密,无论是越发粗暴的攻击,还是偶尔会脱离蝙蝠侠划定的规则——都相当明显。
我怀疑他进入青春期了,或者单纯地发现自己和蝙蝠侠的念好像不太一样。
罗宾翻我窗户时提起过这个,他希望某些人获得更重的惩罚,而不是被简单地打一顿,扔进警局里,待上那么几天,交出一点钱,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GCPD的大楼。
……没办法,自从出了一个哈维丹特,勇到敢和毒//贩对对碰的人就变少了很多。
我也没什么办法,我就是个偷东西厉害一点的盗贼。
毕竟少女魔法动漫里可以偷走人的坏心思的怪盗在现实生活中又不存在。
“你要把它们都带走吗?”我看着毒藤女紧紧搂着有毒植物们的动作,“能不能留几棵……算了,当我没说。”
留是不可能留的,在毒藤女眼里,植物比人要重要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