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歉,你继续。”
“如果你发现你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子,你会怎么做?”杰森快要把炸鸡块戳成炸鸡碎了,“你会去寻找自己的生母吗?”
信息量有点大。
杰森居然不是凯瑟琳亲生的,这令我相当惊讶……不过在努力回忆那个女人的长相后,我才发现她确实和杰森不太像。
我还记得凯瑟琳棕色的眼睛,和有些干枯的发丝。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她站在小小的公寓里对赛琳娜微笑,眼角的细纹像是蜘蛛铺开的网。
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我说,“我不会。”
杰森微微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抛下你的,”我把自己的杯子扒拉回来,吸了一口可乐,“也许是没钱到走投无路了,也许是死了,也许只是单纯地不想养育一个孩子。”
只要不见到她,那她离开你的原因就像薛定谔的猫,你想怎么猜都行,可一旦你见到她……
……你也许会得到一个你不想要的回答。
杰森显然和我抱有不同的想法,他对亲情看得很重,也更想听到真相——哪怕这也许会让他伤心。
……
算了,总之他看起来应该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他的生母。
我有点莫名的心慌。
“不过要是条件允许,而且‘我’真的很想——特别想——一定要见到生母的话,”我说,“那就去找找她的踪迹。如果她过得很好,就不打扰她了,如果她过得不好,那就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类似这样的吧。”
杰森显然得到了灵感,他点点头,迅速地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发了出去。
“但安全第一,”我还是补充了几句,“要是感觉哪里不对就快跑,防止你这个韦恩养子被绑架要赎金。”
“放心,”杰森笑了两声,“反正我肯定死不了。”
……他显然有些自信过头了。
……蝙蝠侠!你还没和罗宾谈谈吗?!
夜翼呢?夜翼救一下啊——等等,他好像上太空去处什么任务了,没事了。
一周后,杰森给我发了一张私人飞机的照片。
【?】我回复道,【我知道韦恩有私人飞机,怎么了?】
【我要去找我的生母了!】杰森发来的消息里都带着一股忍耐不住的激动,【先从以色列开始,然后是黎巴嫩,最后是埃塞俄比亚!】
【等一下,你到底有几个妈。】
【……嗯……现在有三位女士,她们其中一人是我的生母,但她们都在不同的地方工作……】
【我懂了,现实版狼人杀。】
【?】
【没什么,所以你现在已经出发了?】
杰森又发来一张图片,看起来是在飞机里拍的。
【是的!】
【布鲁斯说他会和我一起行动。】
【我感觉他的态度好多了……也许等我找到生母后,我可以和他聊聊天。】
【所以你们确实吵了一架。】
【你在快餐店里时我就听出来了。】
【嘿!】
又是一张照片,飞机似乎已经起飞,窗外是湛蓝的天空。
【我有些紧张……如果她们都不是我的母亲,或者我的母亲不想见我……】
【你起飞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吗?】
杰森发了一只正在愤怒翻滚的河马的表情包过来。
我对着那只鲜红色的河马笑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继续打字。
【那就让布鲁斯带你回哥谭。】
【没什么大不了的。】
哥谭在蝙蝠侠和罗宾出差后变得很安静,因为小丑似乎也离开了这座城市,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搞事了。
这本来应该是件好事,可随着杰森排除了两个选项,并向着埃塞俄比亚出发时,我只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哪里出错了,我想,哪里不对。
就连重新出现的赛琳娜都没能让我的精神放松下来,反而让我更紧张了——她回来时,肩膀处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整个人看起来都特别虚弱。
“帮了几个朋友一把,”她在我给她缝针时这么解释道,“没想到事情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不过问题已经彻底解决了。”
我没问她是怎么‘彻底解决’问题的,我只是给她的伤口消毒,然后贴好绷带。
提摩西倒是又偷偷溜出来了几次,被我当场逮捕后毫无悔改之意,甚至还问我知不知道蝙蝠侠去哪了。
我默默将他拎回了他家(提摩西长高了点,拎着有点费劲),让他最近别出门。
“是因为蝙蝠侠不在哥谭吗?”提摩西扒着门框,坚决和我较劲到底,“我发现小丑也不在哥谭,这和蝙蝠侠有关系吗?罗宾也不见了,他是和蝙蝠侠一起的吗——”
“再不睡觉,”我冷漠地说,“你这辈子长不过一米八,如有异议——别忘了夜翼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哇,”提摩西说,“你好恶毒。”
身高威胁显然没吓住他,但蝙蝠侠不在哥谭的这个事实却成功阻止了他的夜逃大戏。
……而稻草人又开始琢磨他那破毒气了。
当大量的毒气从阿卡姆疯人院里漫开时,我甚至不知道是该先行动,还是该为稻草人放倒了大部分囚犯的行为鼓掌。
好在蝙蝠侠离开哥谭前抓了几个代班的。当超人一拳砸碎稻草人主动加固过,甚至升级了防御功能的牢房时,我觉得他的背影简直像个战神。
“呼,”不需要呼吸的人间之神叹出一口气,“比我想象的要麻烦多了。”
“嗯……毕竟你不擅长审讯嘛。”我看看倒在他脚边昏迷不醒的稻草人,“而且这玩意平时也不怎么说人话。”
超人开始兢兢业业地将牢房碎片堆到一起,又把稻草人绑好——我根本没看清,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地面瞬间变得干净了。
GCPD姗姗来迟,跑在最前面的戈登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沧桑。
“我送你,”超人温和地说,“这附近没有能固定勾爪的地方,对你来说不太方便。”
我觉得他应该看出我吸入了一点毒气,所以胳膊不太听使唤的事实。
但我什么都没说,安详地被人间之神放到了附近的楼顶上。
今夜哥谭的天气算得上不错,我觉得我在楼顶上躺一会儿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于是在超人离开后,我安详地找了个风比较小的角落,静静地躺下了。
【我到埃塞俄比亚了。】
【好热!】
手机嗡嗡作响,我强忍住困意,眯着眼睛看起了杰森发来的消息。
【我记得这是最后一位疑似你母亲的女士了吧?】
【嗯……】
【不过我看到了她的照片,她的眼睛和我很像!】
【我觉得这次一定是了!】
【布鲁斯发表了什么意见吗?】
【他……他好像不太开心。】
【我觉得他认为当我和生母团聚后,我就会离开韦恩庄园,转而跟着我的母亲生活。】
【基于你俩还没和好,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哼。】
【对了,哥谭最近怎么样。】
【普普通通。】
【但小丑不见了。】
我感觉困意越来越重——吸入的毒气量应该不致命,但这并不代表我不需要休息。
杰森好像又连着发了几大串消息,他一激动就喜欢刷屏。
我尽力去看清他到底发了什么,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一些零碎的信息——医生,难民营,饥荒救援行动……他似乎在讲那位很可能是他亲妈的女人的事。
……看起来是个好人。
也许是毒气的作用,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浑身上下都难受了起来。
【我有点困。】
【先睡一觉,记得给我更新你的找妈妈之旅。】
【哦!抱歉,我太兴奋了,居然忘了时差……】
【再过几个小时,车应该就能开到难民营了!】
【那么晚安!莉莉!】
我实在有点神志不清了,以至于我回了一条稀奇古怪的话。
【嗯,你也晚安,杰森。】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一抹阳光刚好洒在我的身上。
我困倦地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我和杰森的聊天框——他一直没动静。我没多想,毕竟这才半天不到的时间,杰森有可能正忙着和他的母亲以及心碎中的布鲁斯聊天呢。
我随手关掉聊天框,慢悠悠地溜到了赛琳娜家。她不在家,但我一开门,她养的猫咪们就喵喵叫着涌了过来。
卡尼个头最大,它率先凑到我的腿边,皱着浅粉色的鼻子仔细嗅了嗅复杂的气味。
赛琳娜在桌边留了纸条,她说她晚上会回家,如果十二点之前没赶回来,就麻烦我帮着给猫添点饭。
荣升猫保姆职位的我:“……”
卡尼喵喵叫了两声。
“闭嘴,”我说,“你还没减肥成功呢,别期望我会给你加餐。”
卡尼愤怒地离开了。
在给自己煎鸡蛋吃的空隙中,我又看了一眼手机。
……杰森还是没动静。
……手机被人偷了?不至于吧?
我有点疑惑,但一只橘猫突然蹿上了台板,张嘴就要去叼锅里的鸡蛋——我连忙去拦,生怕赛琳娜回家时看见一只舌头熟了一半的胖猫。
在一顿鸡飞狗跳后,我成功抢救了鸡蛋和橘猫的舌头,鸡蛋也安安稳稳地进了我自己的肚子里。
我的手机依旧安静的像死了一样,杰森仍然没什么动静,赛琳娜也没发什么信息过来——我躺在沙发上,一边刷新界面,一边把跳到我肚子上的卡尼拽走。
我本来以为杰森可能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以至于他没时间玩手机——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当赛琳娜提前回家,大笑着亲吻每一只猫咪时,我终于忍不住过快的心跳了。
【杰森?】
【你还好吗?】
没有回复,两条都是。
第34章 六英尺之下
一星期后, 布鲁斯韦恩公布了杰森的死讯。
——他的官方死因是一场在埃塞俄比亚的车间爆炸事故。
记者们向流泪的男人涌去,闪光灯和话筒反射出刺目的光晕,将整个画面都变成了耀眼的白。嗡嗡的询问声和快门声混合在一起, 从电视机里模糊不清地飘了出来。
我发了一会儿呆, 才意识到我把勺子掉到地上了。
柔软的奶油在地板上飞溅开来, 甜腻的香气渐渐在夏日的阳光中蒸腾而起,悄无声息地渗进我的皮肤里。和往常不同,猫咪们这次没有一拥而上地抢夺食物,它们反而一动不动地躺在原来的位置,看我走去厨房,又带着厨房卷纸走回来。
我在电视机的背景音中蹲下去, 一点点擦掉了正在融化的奶油。
但我的动作还是不够快, 就这么十几秒的时间, 木地板上已经晕开了浅浅的油污痕迹。
我盯着它看,感觉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嘈杂起来, 那些激动或是同情的问询都在甜腻的空气中燃烧、翻滚,扭曲成了诡异的色彩。油污在太阳下映出一片明晃晃的光, 像极了一块小小的镜子。
……得用温水擦一下。
……但我有点站不起来。
倒不是伤心,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我眨眨眼, 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又看了一遍聊天框。
会不会是什么奇怪的计划呢?我想, 听说夜翼小时候扮演过尸体, 并成功用这种方式揪出了某条黑色产业链……二代罗宾的‘死亡’也许和这个差不多?
……蝙蝠侠不会让他出事的。
“下午好!”赛琳娜突然推门而入, “我买了芝士蛋糕, 你要不要——”
她的声音迟疑了起来:“……莉莉?”
“我不小心把勺子掉地上了, ”我说,“在擦了, 不要催。”
赛琳娜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但你看起来——哦,哦不,天呐。”她看见了客厅电视屏幕里的画面。
这场突如其来的记者会已经走到了尾声,韦恩红着眼圈,在记者的包围下快步走向远处,黑色的衣角微微扬起,像是蝴蝶残缺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