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下了什么命令——拿着电话的可怜家伙哆哆嗦嗦地摆弄了几下屏幕,又将摄像头对准了被摁在地上的红头罩。
【“Well,well,well,让我们看看,这是谁呀?”】小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一只试着归家的小鸟。”】
红头罩用力呼吸了一下,幅度之大,仿佛有人正站在他胸膛上跳舞似的。
【“我想你一定相当恨我,讨厌我——不过我可没时间和你玩,小蝙蝠最近一直在忙你的事,都不关注我了。”】小丑相当虚伪地挤出了泣音,【“还好我提前准备了一份圣诞礼物!不然就真的要输给你了!”】
“我可不是在和你玩争夺蝙蝠侠注意力的游戏……”红头罩咬牙切齿地说,“你和他都得付出代价。”
【“随你怎么说,断了骨头的小鸟。不过你会被抓到可真是令我意外,让我想想,到底是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亲爱的蝙蝠侠,还是——啊!”】小丑尖叫一声,【“那是什么玩意?!”】
没拿稳手机所以镜头朝我这边动了动的小丑帮成员:“……”
我:“……”
“那台仪器对她有反应,老大。”小丑帮成员硬着头皮解释现状,“只是为了确认……”
【“Ewwwww,”】小丑说,【“我不关心这些,把她杀了就行。”】
本着在场众人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而我还披着调酒师这层马甲的缘故,我一边在飞速规划逃跑路线,一边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不过事实证明小丑的想法永远都在变,就在那个拿着枪的小丑帮成员对准了我的脑袋时,他突然又一次开口了。
【“等等,等等。”】电话那头传来了几次隐约的爆炸声,不过小丑显然没把这些动静放在心上,【“我改主意了——把摄像头靠近她一点,让我看看……”】
他似乎端详了几秒。
【“啊,”】他说,【“我们好像见过一面,是不是?”】
“什么?”红头罩说。
我一时间没能立即反应过来小丑的意思——他究竟见过调酒师这个马甲,还是见过我本人?
不过还没等我想明白这个问题,他在笑了几声后就慷慨地给出了答案。
【“我认出你了。”】小丑说,【“我们确实见过,那时候的你还很小呢——就在阿卡姆里——你应该也记得吧?”】
我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后背麻了大半。
……我确实和小丑在阿卡姆里见过一面。
……但那是多久之前了?如果没记错,当时我是被声称【要带我熟悉地形】的赛琳娜拽进阿卡姆里的。
……而且不是有特制的牢房玻璃隔着的吗?小丑是怎么从牢房里看见外面的东西的?!
更恐怖的是,小丑确实认出了‘我’。他隔着摄像头,我的易容,以及多年的记忆——认出了莉莉怀斯特。
这对吗?这不对吧!
你一般不是只对蝙蝠侠相关的事上心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虽然我焦虑到不行,但面上还维持着调酒师该出现的表情,“我真的就是个普通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把今天看到的东西说出去的——让我走吧!”
电话那头又传来了爆炸的动静,这次的声音ῳ*Ɩ 要大上不少。
【“唉,我的人生总是很忙。”】小丑叹了口气,【“让我想想……我提前让你们准备的金属箱子还在,对吧?”】
“在的在的,”小丑帮成员连忙说,“就放在那边的角落里——”
【“好,”】小丑说,【“既然红色小鸟想玩侦探游戏……那就让他体验一下查案失败的感受吧,那箱子够大,足够把他塞进去了。”】
他说话时就像有什么魔力似的,那几个摁着红头罩的人形生物立刻把没了外套的红脑袋杀人魔提了起来,并从角落里拖出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起来密封性不错的铁皮箱。
红头罩中途半真半假地反抗了几下,不过由于他本来就是在钓鱼执法,且事情发展看起来勉强还在他预设的安全范围内,这人很快就被塞进了箱子。
【“我这边马上要挂电话……说不定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所以在挂电话前,最后一个要求。”】在愈发逼近的爆炸声中,小丑漫不经心地说,【“把那个女的也塞进去——我不在乎仪器对她有没有反应,明白吗?”】
【“当然,进到箱子里的女士和先生都有选择的权力。当箱门关上后,只要一方死亡,另一方就能出去——不过动作最好快些,毕竟这个金属箱子一会是要被扔进海里的。”】
听到小丑的后续补充,本来都快摊平了的红头罩立刻直起了身,当场来了个仰卧起坐。
他甚至还猛地踹了一脚箱子——经过特殊改造的马丁靴和金属重重相撞,产生的巨响和回音足以震得人脑袋发晕。当那两个小丑帮成员皱眉时,面部模糊的人形生物们也轻轻地颤抖了起来,仿佛它们无法承受这种噪音污染一样——
不过在它们之间,仍有几个比较坚强地将头扭向了我——这一次,小丑帮成员终于注意到它们的视线落点在我垂在衣服外的月亮吊坠上了。
拿着仪器的那人顶着红头罩弄出来的噪音,表情痛苦地走了过来,用力地把我脖子上的项链给扯了起来。
“听我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抬高了音量,“我承认我小时候当过小偷,也的确见过小丑,但我早就不干这行了平时遵纪守法当调酒师当得好好的你们不能把我扔海里——”
红头罩那边更是咣当一声,疑似把什么东西给弄坏了。
于是正拽着我项链的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那边的方向,我则趁着这个机会微微歪头,张开了嘴。
咯哒。
微弱到几乎淹没在噪音里的响声本该不会引起任何注意,但仍有几个人形生物盯住了我。
“搞什么……”拽着项链的人回过头来,疑惑地摆弄了几下那个月亮吊坠。
他实在看不出什么,只好把整条项链摘了下来,随手扔到了仓库的角落里。
大概是因为被吵得够呛,所以他把我赶进箱子里时的动作相当粗暴,被绑着手的我甚至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直接摔在了地上。
刺痛和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我强忍住把异物吐出去的冲动,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小丑帮成员。
“很遗憾,这是老大的命令。”拿着仪器的那个耸耸肩,“如果你们没沉得太深的话,这些武器——”他随手指了指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形生物,“能捕捉到你们在箱子里的动静……所以我建议动手时快点,防止沉太深它们听不见。”
后半句是对红头罩说的——这很正常,把一个能徒手锯人头的家伙和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还有点怕死的调酒师扔到一起,让这两人决出个生死——有脑子的都会觉得前者稳赢。
……更别提我的手还被绑住了。
骤然被塞进两个大活人,这个正方体金属箱莫名变得拥挤起来。那个拿仪器的家伙又开始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于是那道莫名的电子噪音再次在我的脑内响起,让我含含糊糊地‘呃’了一声。
【把箱门关上,】噪音沙沙作响,【带着它出仓库,然后把它扔进外面的海里——动作要快,不要引起任何注意。】
有一瞬间,我真的很庆幸自己的手被绑住了……要不然那两个小丑帮成员可能会看见受害者主动帮忙关箱门的窒息场面。
不过这道电子噪音还是对我造成了一定影响,至少等我回过神时,我发现红头罩正一声不吭地看着我。
“你……”他犹豫地问道,“你还好吧?”
我:“……”
这算什么,临终关怀吗?
最初剧烈的疼痛已经过去了,我感觉自己的口腔内部开始发麻,以至于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所以我没回话,而是专注于听箱子外的动静。
我没给赛琳娜发通讯,也没给罗宾发——其实有考虑过给罗宾发,但我又没有那种‘一键联系义警’的特殊设备——于是我开始思考大喊超人能不能解决问题。
……应该也算符合普通人的思路?
……不过普通哥谭人应该想不起来喊超人吧,毕竟这是大都会人经常干的事。
箱子隔音质量很好,我没听到太多东西,只感觉到它微微震了震。见听觉没什么用,我扭头开始扫视这个正方体金属箱的内部——红头罩先我一步盯上了箱门,正在那摸来摸去。
虽然我听不见什么东西,但我不能确定那群人形生物到底能不能听见箱子里的动静,于是我依旧保持着沉默,试图解开绑在手上的绳子。
诶不是,怎么绑得这么乱还这么死……这到底有几个绳结!绑人的那个小丑帮成员是怎么做到的?!
红头罩此时又好死不死地看向了我,他锯人头和殴打罗宾的画面仍历历在目,我本来压力就大,现在他一看我,我更是感觉浑身都不对劲了。
箱子再次震了震。
“啧,”红头罩有点焦躁,还有点尴尬,“你不在我的计划内……这下麻烦了。”
我:“?”
所以你果然是在钓鱼执法吗?但什么叫‘这下麻烦了’,你什么意思?
血腥味已经从舌尖滚到了喉咙里,我低低地咳嗽了两声,思考起作为调酒师的我现在到底应该干什么——虽然上次红头罩拎着血淋淋的锯子追上天台时疑似看见了我的脸,但应该不会把调酒师的身份和鼠女联系在一起。
“马上就要被沉海了,”红头罩拍了拍箱门,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不打算说点什么临终遗言吗?”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我感受到了轻微的失重感——箱子应该被扔进海里了。
我倒不是特别慌,只要有锐器,那个箱门也算不上难开……让我压力倍增的是巨大一团的红头罩。
他和我差不多,也没什么紧张情绪,只是试探着撞了几下箱子——结果他一动,这个箱子就跟着动,还在解绳结的我一个没稳住,脸直接栽到了他的大腿上!
这还不是结束,因为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可哪有地方让他躲?
他这神来一笔反而让箱子歪得更厉害,我拼命解开绳结的同时就想扶住自己,结果他又莫名其妙地撞了一下箱子,我的手就摁在了他的小腹上!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终于绷不住了。
“救命啊!”我甚至顾不上口腔里的疼痛,破防地惨叫起来,“救命!救命!我不要和一个脑袋上顶着红色塑料杯的精神病死在这里啊!”
“不好意思?”红头罩似乎也魂飞天外了,我感觉他几乎是本能地又撞了几下箱子,“你再说一遍?!”
“骂的就是你!你这个穿着紧身上衣——”该死的没了外面那层夹克这个紧身衣更显眼了,“还往胸前印红色蝙蝠的变态啊!”
事情发展到这步,已经很难说是我单纯地在破防,还是私人恩怨了。
我干脆两眼一闭演到底:“我现在要和你一起被沉海了!我做错了什么,我早就金盆洗手了!现在是个好得不能再好了的市民了!”
红头罩好像短暂地失语了片刻。
就在我大喊完一长串句子并确认了这箱子应该含铅量极高,不然超人不会听不到我的惨叫声时,红头罩突然笑了。
他越笑越大声,最后几乎是在爆笑了。
“你认真的?”他问道,“别演了,你被关进来前偷到了铁片吧?把它给我。”
……这人怎么知道我项链里有铁片的。
……不对,他是不是掀我马甲了?
反正再演下去可能就要真被淹死了,我停止了无意义的喊叫,张开了嘴。
——在红头罩的注视中,我用两根手指从舌下夹出了那枚锋利的铁片。
毕竟事发突然,铁片又锋利过头,我把沾满了血的铁片捏在指间时还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口腔——伤口有点多,不过割得都不太深。
……就是这个铁片……呃……又是血又是唾液的,还被我含热乎了,捏着有点恶心……
红头罩好像被震撼到了,缩在箱门前一动不动。
我冷冷地看着他,捏紧了温热的铁片:“我为什么要信你?那群人说了如果我们其中一个人死了,就能放另一个人出来吧?我要怎么确认你不会杀我——”
“凭我俩曾经是搭档。”红头罩说。
“啊?”我说。
他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而且你其实也不信他们吧?小丑的承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就算你杀了我,他也不会让手下把你救出去。”红头罩又拍了拍箱门,“铁片给我,我们该走了。”
我感觉宇宙好像在我的脑子里爆炸了,尤其是当他伸手过来,轻快地抽走了那枚铁片时——我下意识地想捏住他的手腕,却发现他手腕太粗了,我单手根本捏不住。
这不对吧?杰森当年明明和我差不多,他果然是在撒谎——
还没等我平复心情,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就响了起来。箱门应声而开,海水也瞬间涌入,我本能地吸了口气,才避免了被迎面拍来的水流当场闷窒息的结局。
红头罩反手抓住了我的小臂,将我拉出了仍在坠落中的金属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