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霁眼神倏尔黯了下来，收回手，声音又沉又闷:
“你在做什么？”
“对不起。”
虞晴语气中的难过好像要溢出来，周晚霁的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他问，声音听起来很无助。
“我见到高中同学，就把和你的约定给忘了。”虞晴坦白道。
“就只是这样？”周晚霁仍悬着一颗心，有些不安地问。
“还有……”
虞晴有些犹豫，周晚霁的心再次被攥紧。
“还有，你昨天这么晚等我回家，我应该对你态度好一点。”虞晴难为情地说。
“没了？”周晚霁问。
“嗯。”虞晴紧抿着唇，坚定地点头。
周晚霁终于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又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是一个高中同学而已，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
周晚霁一颗心被虞晴搞得七上八下，现下终于落了地，他才开始细细回想虞晴的话，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带着谑意反问道:
“原来你昨天态度不好？”
虞晴哑口无言，默默低下头。
“虞晴，把头抬起来。”周晚霁正色道，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容置疑。
虞晴虚握着拳，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周晚霁神色温柔地望着她，而后勾起一抹闲适的笑: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哦。”虞晴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嘴角蕴着淡淡的笑意。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周晚霁幽幽道。
“什么条件？”虞晴纳罕。
“条件就是，”周晚霁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随即双手捧着虞晴的脸颊亲了上去。
虞晴惊呼了一声。
周晚霁从她的唇上撤开，盯着她唇边的那抹津液，身体不觉燥热起来，嗓音带着点哑:
“你不能拒绝。”
“什么？”虞晴不明所以。
“条件。”周晚霁一本正经地说着混话。
虞晴先是震惊了几秒，想到之前他也曾吻过自己，理由也称不上合情合理，她突然觉得好笑。
虞晴看了眼周晚霁，又连忙看向别处，嘴角憋着笑，低低地回了一句:“哦。”
见周晚霁没动作，虞晴看向他，四目相对那一刻，周晚霁再次吻了上来。
他的吻比刚才更加激烈，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性和男人的占有欲，周晚霁倾身将虞晴压在副驾驶的靠背上，一只手垫在她和座椅中间，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他含住她的唇，辗转着舔舐吮吸。
虞晴受不住他钝刀子割肉式的亲吻，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发出难耐的娇哼，周晚霁的舌尖趁机钻了进来。
他吻得更加卖力，试图去寻她的，虞晴迷蒙间便交付了，两人纠缠在一起，安静的车内不时发出暧昧的细响。
吻了好一会儿，虞晴实在受不住，推了推他的胸膛，周晚霁方才放过她，他用指腹轻轻擦去虞晴唇边的盈亮，眼底是抹不开的欲色。
虞晴眼尾有点红，切切地问:
“你没事吧？”
周晚霁没作声，再次倾身靠近，搂上她的腰，把头埋入她的颈窝，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没事。”
车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虞晴抱着周晚霁，心头涌上一丝甜蜜。
*
接下来的一周里虞晴没再见到谈晔，那天回去后谈晔通过高中微信群加了她，虞晴犹豫几秒点了通过，两人互相简单打了个招呼便草草结束了聊天，之后的几天他也没再给虞晴发过消息。
谈晔最近的一条微信是周四晚上，刚好赶上虞晴值夜班，虞晴匆忙点开了没来得及细看便又有新的病人进入诊室，忙着忙着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再想起来的时候一天都过去了。
周五晚上，虞晴将一周的忙碌和疲惫打包清空，放松地躺在床上和杨湘聊着天，无意间瞥见被顶到消息栏最下方的谈晔，她猛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虞晴暗自懊恼了几秒，又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都忘了，那也不差这会儿了。
虞晴镇定自若地点开和谈晔的聊天框。
绚烂活泼的表情包后面隔了个时间，跟着是两段安静的文字:
『高考结束那天放在你抽屉里的那本书毕业后便没了后续，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答案，没想到能再见到你，还有你的丈夫，让我想起高中某天课间闲聊时你跟杨湘说的话，想必现在的你一定嫁给了你所期望的美好爱情。』
『还记得语文课本里的那个故事吗，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最后那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祝高三一班的虞晴同学永远快乐幸福。』
字字句句，对方好像已经释怀了，可虞晴却觉得难过，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波澜不惊的内心此刻开始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慢慢向外散开，每一圈都是一段记忆。
她的眼眶不知何时红了，一滴泪水落到屏幕上，模糊了“江湖”，她用手指将那滴清浅的液体擦去，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许久。
突然想到什么，虞晴连忙下床，趿拉着拖鞋跑到书房门口时，脚步一顿，又转进了盥洗室，虞晴用凉水洗了把脸，又用毛巾对着镜子擦了擦刚哭过的双眼，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才又重新走到书房门口。
周晚霁在书房时，哪怕是工作状态，也只是虚掩着门，留出一条狭窄的缝隙，如果有人想要进来，那条缝隙就可以变成刚好容纳一个人进入的宽度。
虞晴对自己生活的某些方面有着近乎严苛的私密性要求，因而她不太理解周晚霁有时展现出来的随意态度，不过这些都属于他的个人习惯，她即使作为他的妻子也无从置喙。
不过现下，倒是方便了她。
虞晴缓缓拉开那条缝隙，脚步轻柔地走了进去。
周晚霁正坐在书桌前插着耳机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虞晴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见他并没看自己，便很快移开目光，朝书架上一排排的书走过去。
周晚霁刚和东凌的高层开完会，其他人都退出了会议，只剩下程竞还迟迟不走，非要和他吐槽他的奇葩要求，以及自己今天面试的遭遇。
程竞越说越兴奋，已经从最初怨声载道的抱怨变成了滔滔不绝的讲故事，周晚霁不予置评，只安静倾听着，虞晴进来以后，没跟自己说话，一个人去了书架那，周晚霁突然觉得程竞絮絮叨叨的，听得他心烦。
周晚霁在对话框里发了个消息，人便退出了会议。
『我知道了，这件事晚点再说，撤了。』
程竞看着孤零零的程字头像，暗戳戳地在心里骂了几句周晚霁，而后忿忿地叉掉了会议界面。
周晚霁站起身，提步到虞晴身边，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几秒，方才开口道:
“刚进来怎么不和我说话？”
虞晴拿书的手指尖滞了滞，有些震惊地看着他，周晚霁目光游移了下，虞晴突然笑了，坦言道:
“看你在忙，没敢打扰你。”
“觉得打扰我就不会留门了。”周晚霁直言。
虞晴又是一怔:
“这门给我留的？”
周晚霁狭着笑:
“不然还能有谁？”
虞晴呵呵笑了两下，有些脸热，别开他的目光。
“在看什么书？”周晚霁问。
“一本科幻小说。”虞晴说着把书虚合上，露出书的封面。
周晚霁的眼神顿时黯了几分。
“你很喜欢这本书？”
“还行。”虞晴中肯回道。
高中毕业那天，虞晴一股脑把所有东西都装进了书包，回到家很久以后才发现这本书的存在，虞晴看了眼书名，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过，不过看着挺新，遂将其和自己那些旧书放到了一起，今天看到谈晔的消息才突然醒觉，重新拾起。
虞晴刚拿到的时候大致翻了翻，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既然已经拿起来了，便就着读了读，没想到还真挺吸引人的。
顿了顿，虞晴又补了句:“值得一读。”
“那就是很好了。”
周晚霁抿唇笑了下，语气听起来莫名有些落寞。
虞晴的心不自觉抽痛了下，她的脑中倏尔闪过一个念头，默了默，她把书放下，冲周晚霁淡然一笑:
“这本书是很好，如果我想还可以去看更好的，不过现在这都无所谓了。”
虞晴顿了顿，深深注视着周晚霁，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更喜欢读诗。”
周晚霁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紧又轻轻抚平，那温柔的触感还停留在心间，仍未消退。
他的眼底流转着满溢的复杂情绪，像山涧湍急的水流慢慢驶入平静的小溪，最后在虞晴的眼中安稳定格，半晌，虞晴看到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
第36章 chapter 36
彼时, 一道清脆的电话铃声在书房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逐渐升温的气氛。
周晚霁短促地皱了下眉，看到来电显示后, 不由分说接通，嗓音闷沉:
“又怎么了？”
“嘿, 瞅你这不耐烦的语气，哥们儿打扰你好事儿啦？”程竞嬉笑揶揄道。
“不说挂了。”周晚霁没心思跟他耍贫嘴。
“哎哎哎！别挂别挂！刚忘说了，周日晚上给你庆生儿，老陈那儿也说过了，你记得准时来。”末了程竞又调笑着补充了句, “记得把嫂子也带来。”
周晚霁沉吟片刻, 回他:
“知道了。”
“okok, 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拜拜！”程竞迅速说完, 识相地挂断电话。
另一边，虞晴也收到了杨湘的微信。
她今天参加东凌的面试, 虞晴还没来得及问她面试结果，杨湘就甩过来一堆表情包, 震惊的，愤怒的，悲伤的……五花八门，看得虞晴摸不着头脑。
虞晴盯着周晚霁看了几秒，大概知晓来电人，忖了忖, 默默退出了房间。
虞晴拿着手机回到卧室, 双腿盘坐在床上，回复杨湘:
『看来面试下来, 心路历程很丰富嘛。』
『别提了，问就是没过。』
杨湘附了个“都市隶人”的表情包，看起来既可怜又滑稽。
『啊？为啥呀？』
虞晴盯着她发的那条消息，眉头紧皱。
『上次咱俩去酒吧，我不是跟你说碰见一人，他喝醉了非往我身上靠，我就用高跟鞋狠狠给了他一记，今天去东凌面试，刚一进门，发现那人就坐在面试席那，还是中心位，我想我大概是凉了……』
杨湘发完这句话，连表情包都懒得加了，看来是真的难受。
『先别急着下定论，你不是说东凌这公司很好吗，那我觉得面试官应该不会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中。』
虞晴心里也没底，小肚鸡肠的人她见多了，谁知道对面是什么人呢，但是眼下她只能从理性客观的角度出发，尽可能安慰到杨湘。
『那他面试的时候有故意刁难你吗？』
杨湘咬唇思考了几秒，回道:
『这个，倒是不明显，问的都是些正常的专业问题，不过全程没什么好脸就是了……』
『那就行，湘儿，别担心，以你的专业能力，肯定能过。』
『但愿吧……』
『面试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呀？』
『下周一。』
『新的一周，你将会收到一个好消息，杨湘女士，请安心等待并及时查收！』
『好！！！』
『我也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虞晴犹豫着点击了发送。
虞晴属于那种心里能藏事儿的人，她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更不会将自己的心事说与他人，这种性子说好听了叫有边界感，说难听了就是不合群。
毕竟，在现代社交中，能够最快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方式之一便是聊八卦，你一句我一句，短短几分钟便能从互不熟悉到建立小团体，如果再加上社交软件的推波助澜，有图有真相，很快一个人的故事便能像病毒般迅速蔓延开。
任何话一旦说出口，它就不再安全，就像开袋的食物，坏掉只是时间问题。虞晴不想成为被议论的对象。
不过杨湘除外。
虞晴在她这没有秘密。
『你和周总生米煮成熟饭了？』杨湘大咧咧回道。
虞晴盯着杨湘的消息，莫名想起那天车里两人的亲吻，她把手机放到腿上，用双手捂着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快速深呼吸几下，试图缓解此刻怦怦的心跳。
『你怎么不回我了？！』
『我靠！！』
『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磕的cp是真的！』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杨湘那边已经开始了消息和表情包轰炸。
虞晴本来还有点紧张，现下只剩下哭笑不得:
『没有。』
『你想多了。』
『我打字的手速没有你快……』
『你骗人，我才不信呢！』
杨湘傲娇回复。
虞晴:
『不骗你，真的。』
杨湘过了一会儿才回:
『……好吧，暂且信你。』
『那你有什么消息？』杨湘又问。
虞晴抬头看了眼卧室半掩的门，默了默，回:
『明天见面说吧。』
杨湘:
『好！』
两人聊天结束后，虞晴卸了力般瘫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连周晚霁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都没发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