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影卫杀了他的主上/不死影卫观察笔记——卧星听雨声【完结】
时间:2025-03-27 23:11:15

  忽然亮起的阳光让眼睛有些不舒服,适应之后,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早市街巷。
  真正意义上的,无边无际。
  就像将两面镜子重叠,一眼望去只是无穷无尽的楼宇,齐齐整整,仿佛要接到天边上。
  整个街道空空荡荡,毫无人烟,唯一的生灵是两边的落叶树,只是还带着烧焦似的炭黑,街巷寂静得仿佛被瘟疫席卷过,举目破败,所幸道路还算完整。
  她站在街头,在一处烧得只剩下框架的冰淇淋车门口停住。
  这里…似乎是市郊的某处。
  她仔细打量这个地方,再蹙眉。
  这里她并不陌生。
  甚至,来过。
  是初中时学校的春游活动,她总是有点不合群,当时的班主任夏烟看她一个人,曾给她买了一根甜筒。
  说起来,夏烟的家,似乎就住在这里。
  前面开路的人觉察到她的停留,也停下来静静等她。
  [怎么了?]
  她心中摇摇头:“继续走吧。”
  道路漫无止境,而不断重复的房屋会让人产生一种“自己是滚轮上的老鼠”的错觉,很容易就会消耗掉人的耐性。
  她不缺耐心,但可惜的是,愈发沉重的手臂和大腿以及缺血的大脑,都不允许她继续往前走了。
  他们走了多久?
  四个小时?还是五个小时?
  她本来就很久没有休息好,漫无止境的马拉松让人实在不舒服。
  前面的人倒是大气都不带喘。
  该说不愧是一个追着十六个人打的不明生物?拿着一把看起来就很重的长刀,却似个没事人。
  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这句话他已问了好几遍:“我背您吧。”
  乔知遥婉拒,又问:“附近有危险吗?”
  “没有。”他的语调实在很怪,像是许久没说话,又仿佛根本不会说话,听起来像是罹患某种听障症状。
  “那我们休息一会?”
  乔知遥说着在街道边的长椅上坐下,余光却若有若无地往边上家伙的影子方向飘。
  影子里的触手从地面冒出尖端,颜色发白,温驯地垂在他脚边的位置,尖端的部分仔细观察像是牙齿,轻微地向她这边晃动。
  ……
  如果把她那几位研究物理的朋友叫过来,此时此刻一定晕厥。
  ――光学不复存在了。
  这太稀奇了。
  这是什么物质?什么器官?结构是什么?
  好像察觉到她直勾勾的视线,他偏了一下头:“不…看。”
  “为什么?”
  他没有说话,拿着刀的手却微微握紧。
  [怪物。]
  乔知遥像是没有听到那个细弱的声音,得寸进尺:“那可以碰吗?”
  他好像也怔忡了一下,握着刀钝钝地转了过来。
  与此同时,那些触须就想来缠住她的手腕,只是主人稍微皱眉,便腾得一下全收回影子里。
  “不行吗?”乔知遥再重复了一次。
  好像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有些僵硬地移开视线。
  他干巴巴地:“不…没有,不行。”
  最后,两只触手幽幽从地上冒出来个尖端,蔫巴巴地朝着她挪动。
  看起来类似于章鱼的触须,尖端有几颗牙齿一样的部位,乍一看像是海底的七鳃鳗,不过此时尖刺被小心翼翼地收好,手感软乎乎滑叽叽,如果捏一下的话,会发出吧唧的声响。
  那个声音没有冒出一点动静,但是乔知遥看到牙齿下方的软肉泛起了一点粉嫩。
  直到捏到哪个地方,他将嘴唇抿得更紧了。
  [痒]
  没辨识出来与普通生物间的区别,乔知遥遗憾的叹了口气,松开手里的触须,吧唧一下,就像一滴雨水溶入池塘一样融进了街巷地面。
  她下意识摸了摸挎包,想确定一件事,却摸到一块方方正正的糖果。
  跨年活动的巧克力。
  想了想那块变成白肉的面包,乔知遥觉得自己最好别留着它。
  包装简陋的糖果被丢到地上,紧接着就像怪兽吞噬了一样原地消失。视线之余,乔知遥清楚地看到,寄宿在影子里的触手膨胀了一圈。
  不多,3毫米左右,估算体积,恰好是糖果的体积。
  [不要了,没关系。]
  “……”
  她看见悄悄冒出地面的触手尖端更红了,还轻微的摆动了一下。
  乔知遥轻轻笑了声。
  ――这个人暂时不会伤害我。
  于他是人类还是其他生物,抛去研究意义和对现在情况的价值,乔知遥不太在意。
  毕竟人的定义很模糊。
  当某个生物拥有类人的思考方式、情感,且能够通过语言进行沟通时,就能将其视为人类。
  “你有名字吗?”乔知遥主动出声,“我单姓乔,名知遥。”
  发现她在问自己,盲眼的类人生物有些迷惘,腮部微微鼓动了一下,似乎在压抑某种情感:“名,字?”
  [没有了。]
  “那你知道其他人怎么称呼你吗?”
  “……”
  他好像在思考,但是整个人都似愈发茫然,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再开了口,带一点痛苦的味道:“他们叫我,‘盲眼’。”
  “盲眼?听起来像是代号,你有真名吗?”
  “真名……”似乎想起什么难堪的事情,他顿了很久,再出声时很轻,本就低的声线也愈发低沉,“抱歉。”
  [早就没有了。]
  她直觉他的情绪陷入了
  不可逆转的低落,因为虽然明面上看起来相当正常,可脑海里却传来一点类似悲哀的颤抖。
  [很久前,就丢了]
  “以‘盲眼’称呼你的话,不太好听。”
  听言至此,他稍微抬了一点头,视线好像落在幽深不见底的虚假街巷,明明蒙着眼,却又似乎试图从她的模样里看到一点什么。
  “如果…可以。”低沉声音逐渐变得有点轻,几乎听不见,又像某种哀求,“您…取一个。”
  “我给你取?”
  他鲁钝地点头,语气不留痕迹地变得急促:“只要……愿意。”
  [可以…?]
  黑布盖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的神情,可乔知遥就是觉得,他的话语间带着一种希冀。
  名字有那么重要?
  既然重要,又为什么要让素未谋面之人赠与?
  ……
  其实乔知遥也很少给动物取名,更多用冷冰冰的实验室代号,但人和实验室里的小老鼠和小兔子总是有区别的。
  “那么。”然而,鬼使神差地,乔知遥出声,“…阿诺?”
第5章
  名字。
  是[纽带]的一种。
  他记得自己是有名字的,但在很多很多年的久远之前。
  久远到连他自己也有点记不清了。
  大部分的记忆随时间与黑暗而不断磨损,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支离破碎,可在不完整的过往里,有一部分却如刻骨髓,日日夜夜,在漆黑之中不断地重复。
  星河之下是波光粼粼的河水,远处灯辉连天,画舫上,他站在影子里,听到很远传来的声音。
  又清又凉,像徐徐河水,让人心安。
  [名字?你不想要现在的名字吗?]
  ……
  [让我给你取?]
  [好吧,让我想想。]
  ……她是谁?
  很重要,绝对不能忘记的人。
  他记得她站在河道上放上天灯,记得她撑着一把伞把他从泥地里拉出来,记得在一个群星璀璨的夜空下,她给了他一个如新生般的名字。
  当时她给他什么名字?
  搞丢了。
  他不知道他是怎样变成如今怪异模样。
  但知道自己的时间是哪一天停止,也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天弄丢那个名字的。
  大火。
  星星,
  大火。
  一场汹涌的大火,他的一切也戛然而止。
  燃烧的宫殿里,指尖的温度在一点流逝,哪怕让人灼痛的火光也带不来任何一点热量,迷离之间,他看到……
  和他一样长相的人跪在正殿,手里正握着一把…沾满了,猩红血液的刀刃。
  被定格的怪物忽然感到恍惚。
  他是…谁?
  记忆如镜面碎裂,脑海里蓦地冒出很多嘈杂的,却让人怀念,又无比痛苦的声音。
  “阿诺。”
  剧烈陌生的头疼如浪潮席卷脑海,将本来就含混的记忆打得更加碎裂。
  “阿诺。”他轻声念这个名字,忍不住蹲下来,捏着刀柄的手也隐约发白,“阿诺……”
  阿诺,别怕。
  阿诺,别站在上面了,下来。
  阿诺,记得吃留给你的牛乳酥。
  阿诺,这是新的刀。
  所有温馨的,让人想闭上眼回忆一点当时柔软心境的画面一点点碎成浮沫。
  只剩下最好一句。
  阿诺……
  叛徒。
  四肢开始蔓延毫无由来的疼痛,喉口忍不住泄露出野兽的喘息,他伸手抓向地板,想从指缝间留住一点过往的经历。
  对,对了。
  这就是他过去的名字。
  为什么自己会弄丢它?
  想不起来了。
  “叛徒。”
  谁在说话,她死了吗?
  ……不。
  不!他知道的。
  知道的!
  所以这一场噩梦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还要多久?!
  “你还好吗?”
  直到,那个消失太多太多年的声音响了起来,在意识朦胧之际,他感受到风带来细微又熟悉的味道。
  他甚至忍不住伸手,想去抓住记忆里的温度。
  可是指尖在伸到一半的时候,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忽然很用力地放了下来,摇了摇头,努力克制纷乱的思绪,就好像创痛者吞下成瘾的吗咖。
  “……”
  眼纱下的眼眶直勾勾朝向她,眼部周围有疼痛鼓胀的感觉。
  够了。
  够了。
  自制力在遏制住不必要的动作。
  他不能,至少不能在她面前彻底变成怪物。
  意识稍稍回笼,他撑着刀摇摇晃晃起身,又听乔问:“你不舒服?”
  他僵硬而缓慢地摇头。
  没有。
  只是微不足道的头疼。
  他就应该忍受疼痛。
  对方似乎沉默了一瞬:“……那么,名字的事情,还请忘了吧。”
  “……”
  [为,为什么?]
  怔忡一瞬,随后他迟缓又轻微地点头:“…嗯。”
  她要,要收回去吗?
  头颅传来的疼痛忽地淡了许多,只留一片荒芜而茫然的麻木。
  忽然就清醒了。
  算了,也好。
  不,这样就好。
  他是无名的怪物,不该有新的名字,更不该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期待。
  ……
  不想乔知遥思索了一下继续道:“不好意思,阿诺是我过去养的一只狼犬。用这个作为名字有些不太礼貌,请不要介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可是乔知遥却听到那个声音。
  细微,却接近哀求。
  ……
  [给我。]
  她也跟着愣了一下,不理解他这些句话的含义:“我不会取名字。”
  “……”他低头,声音嘶哑不堪,“名字只是代号,什么都好。”
  [我想要。]
  乔知遥听见那个声音变得急切而急促,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希冀,就像溺水者抓住一线稻草,冻毙者走向一缕炭火。
  [求求你。]
  …… ?
  她顿了一下,最后面无表情:“好吧。既然这样,之后可能还要麻烦你了,阿诺。”
  话音刚落,余光所及,她看到他脚边垂落的触手微微绷直了软乎乎的身体,尖端的圈状牙齿细微地收缩,随后颤抖着被主人压回了影子里。
  哪怕声音没有再说话,她也能从中看出一点情绪。
  一点沉郁的,不那么阳光的情绪。
  “……嗯。”
  又是很久很久后,他偏头,终于应道,“应该的。”
  。
  休息之后,一人一怪物继续往前走。
  再一次经过那家冰激凌车,前脚刚踏过前轮,原本寂静的街巷就忽然热闹起来,周围骤然出现了很多人。
  卖菜的,卖肉的,修手机的,杂货铺的,追逐的儿童,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偶然间还有行人从他们跟前经过。
  他们从阿诺和乔知遥身边路过,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地走过。
  而回首过去的道路,也全都是人。
  不,有些不对。
  乔知遥看着眼前的一切,从记忆里将当年春游时的场面调了出来,两相对比,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说不上很不对劲,只是相当的违和,就像是小孩子拙劣的过家家,总是能挑出来违反逻辑的地方。
  服装店里的人偶穿着背时的短裤。
  饭馆的餐桌上摆满了蚯蚓。
  婴儿车里推着一条发臭的死鱼。
  小孩子被大人拴上了狗链,四脚匍匐着向前走。
  ……
  她扫过一眼城市,仔细观察着每一处。
  很不对。
  电光火石间,她心底忽地腾升起一种强烈的威胁感。
  [小心!]
  地底的触手几乎同时卷住她的脚踝和腰,拖住脊背将她整个人向一边一拉。
  单听轰隆的一声,他们头顶上一块偌大的广告牌砸了下来,正好砸在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上,生生将原先的位置砸出一个大洞。
  乔知遥听到了轻微的响动,而他们旁边的空白牌子也忽然浮现出文字。
  ――高空抛物
  一只触须忽然向上飞升,突然间张开锐利的牙齿,一只花盆嘭得在她头顶面前炸开,触手咬碎花盆挡住危险。
  阿诺同时抽出刀,叫出地底所有的触须,试图拦住将那辆往他们方向飞驰而来的,那辆满载木材的卡车。
  她确实不了解阿诺,但是卡车足足成吨的重量是谁都得喝上一壶。
  乔知遥皱眉:“往那个四点钟方向的百
  货店里走。”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着违和于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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